入?!”
手指关节绷得惨白。痛,恨,一点点蔓延。
陆天昊傲慢地微微仰起头:“没错。这一切都是我计划之中的。要我原谅你,做梦!”
紫堂埋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很安静地接受着天昊的羞辱和报复,就像坐在慢慢漏着气的橡皮筏上一样,不担心自己最后会不会被淹死在辽远的恨意里时,也放弃了喊救命的机会。
陆天昊却对这种沉默的情形感到了厌烦,一把抓起床下两人散乱的衣物,随便套上自己的,然后摔门出去。
紫堂凄婉地笑了,缓缓松开攥紧了被单的手,心和手一样沉沉垂下。
谁能告诉我,永远不会遗失的水晶鞋有多贵?
对不起。
不是每个王子都能带来誓约的戒指。
爱情有时是流多少眼泪也不可能划船前往的远方。
身边深沉无限的,是眼眶里滑落的血。
不知过了多久,紫堂试着下了床。天昊真的太过火了,牵动的肌肉诉说着疼痛和酸楚,紫堂立即不适地皱起了眉头。火辣辣的感觉,因为过度摩擦至今都未有恢复的迹象。
拎起电话,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紫堂只想到了一个电话号码。
“邢先生,您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请您帮个忙?”
半小时后,邢诺唯带着一整套衣物赶到。
“你怎么了?”看着紫堂赤着身体躲在床上,邢诺唯挺冷血地打趣,“欠人赌债?”
“是啊,欠了一屁股的债,连内裤都输掉了。”紫堂惨兮兮地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和那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这样对你?上了床不算,还拿走你的衣服,摆明了是存心羞辱嘛。”
“关系?正如您看到的,肉体关系。”
紫堂期待看到冷若冰霜的邢诺唯下巴碎裂的表情,但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邢先生,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你发了疯一样闯红灯跑去追他的时候。我很怀疑那个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紫堂。他就是你这七年来一直在等的人?”
“当初我爱惨他了,只觉得全世界的女孩加起来也比不上他。那时他真是可爱得要命!”
“现在的他不可爱吗?”
“是我丢下了他,是我对不起他……”被子盖住下半身,紫堂抱住头,用手臂挡住脸上的表情,“我活该。”
“紫堂,对你来说,他真的那么重要?”
紫堂的眼光漫无目的地散落:“他似乎把我当成了童话里的水晶鞋,谁知道我却是用玻璃做的。一只有点特别的玻璃鞋。不过,以他现在的个性,肯定会冷哼一声,说什么即使是一只特别的玻璃鞋,也不过是一只玻璃鞋罢了……”
而如果是以前,再任性的孩子,也不会去打碎一只认为很特别的鞋子。
“紫堂……”
“天昊他不是想重修旧好,他……他是想毁了我。天昊很单纯,他这七年就是靠着对我的恨撑过来的。我知道,我活该,是我把一切都弄砸了,是我伤了所有人。我的错,我活该。”
这是我一手酿成的苦酒。即使第一口已经肝肠寸断,仍然必须一滴不剩的咽下去。
“放不下他,为什么当年要抛弃他?”
“邢先生,可不可以再麻烦您开车送我回家。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紫堂避开了话题,邢诺唯也没有深究下去。
昨天饿了一天,又承受剧烈的情事,没有晕倒已经是奇迹了。
拖着支离破碎的身体回到家,紫堂把自己扔进浴缸里。
一遍遍擦洗着身体,想起陆天昊满脸落寞和悲愤纠结的那张脸,紫堂听到心里面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紫堂站起身,带起哗哗的响声。湿漉漉的水珠从黑发沿着下巴一颗接一颗地滚落,滑过他白皙的胸膛,腰际,在腹股沟的地方稍做停留,然后隐隐约约消失在主人纤细的双腿之间。
很惨,真的很惨。先是住院,然后失业,然后是被……算是诱奸吧。
短短的一夜时光,游历了天堂和地狱的滋味。而那两个过程的缘由都仅仅是陆天昊轻轻带过的言词。
“紫堂……我爱你。”
“要我原谅你,做梦!”
陆天昊一句话便可辗转悲喜,紫堂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心甘情愿沉溺在他的温柔和任性之中。
昨晚的妥协只是想试着挽回。
可是还能挽回吗?
挽回什么?
支离破碎的感情?执迷不悟的憎恨?还是漏洞百出的甜蜜?
天空不会因为我们的分开而变色,一如既往的蔚蓝,平静得不留痕迹。
╰☆╮
╰☆╮
╰☆╮
天昊做饭终于有点像样,能让他在我不在的白天喂饱自己,但是做菜就……
“盐太多了,汤的颜色很差,鲜味也没有引出来,根本提不起食欲,这种劣质食物不在人类所能接受的范围。我要求你重新做一碗。”
“驳回提案。”
“再说说你做的这几个菜。天昊,你不会做菜就让我来。别逞强,这是浪费食物。”
“我做的菜哪里不好吃了?”
“菜太辣太咸。让我倒就直说好了啊,何必特意端过来。”
“谁说太辣太咸了?我吃给你看。”
他摆明了和我较劲,大口大口吃着那些怎么都算不上可口的菜。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咽下去的时候有多难受。
我倒了杯开水,用干净的筷子夹起菜一点点用水冲刷,然后夹到他的饭碗里,然后听到了认识他以来他说过的第一句“对不起”。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二十九日
“紫堂,你以为你躲得掉吗?”陆天昊狠狠地敲紫堂的家门。
紫堂突然拉开门。“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能拿走的,你都拿走了,你还不满意!”尊严,身体,信念,希望全部毁于一旦。一无所有的人,折磨起来又能有什么意思?!
仅仅一天不见,但紫堂形销骨毁的样子还是让天昊吃惊不小。“你……没什么吧?”
“没什么?”紫堂冷冷地撇嘴,“当然没什么大不了。大家都是太寂寞,彼此取悦罢了。”
“紫堂!”
“呯!”门被紫堂蛮横地关上,切断了两人不愉快的对话。
在角落里,紫堂环臂抱着自己的身体,努力地贴紧后面的墙壁。
为什么不能相互谅解?
天昊,至少我从来都没恨过你。
没有关好的窗子里飘进些许的雨丝,没有淋湿什么东西,只是模糊了视线。
初夏了吧。
紫堂莫名地想起小时候的夏天,想起街边卖花的老太太,慈祥的脸,洁白的花,干净的香味。
今天,又是一个下雨天。
但愿明天能见到明媚的阳光。
╰☆╮
╰☆╮
╰☆╮
工作在饭店厨房,总会有些意外收获。这阵子就把一些多出来的生番薯带回家。
于是一天三顿都吃煮番薯。
番薯吃多了会放屁。
两只放屁虫彼此嘲笑,然后大玩枕头大战。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三十日
紫堂最后一次到公司。离开的时候,唯一一个送他的人是江皓然。
紫堂盯着江皓然那双清澈的眼睛,试探着说:“江皓然,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个问题?”
“啊?紫堂的问题怎么可能冒昧呢?一定是问到我的心坎上。”
“你故意接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的心里很纯粹只有你的小雨,不可能对我有那种感情。可是,如果只是想交个朋友,你似乎过分关注我了。”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有什么在心里悬着挂着的,干脆一下子全部说清楚,哪怕两人从此翻脸。
江皓然嬉皮笑脸的样子顿时收敛,他略略犹豫了一下。
空气中有微小的情绪浮动。
江皓然唇角勾起一些苦涩:“我说出来,你别笑话哦。我曾经有一个学弟。我们一样留长发,一样打篮球,一样是老师眼里乖巧的好学生,一样在老师眼皮底下捣鬼。后来,他死了,因为生病。他什么都不说,瞒了我很多年,他就是那种故作坚强的家伙,表面看起来很了不起,天塌下来也不会皱眉头,成天嘻嘻哈哈的,心里却脆弱得要命。外强中干,大概就是说他那种人吧。我一直很遗憾,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了。所以我发誓,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不要再袖手旁观。可能我无法给予实际的帮助,但至少可以听他的倾诉,陪在他身边。我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即使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抱着他,抱紧他,就可以了……”
听到这里,紫堂有些吃惊地看向江皓然。江皓然的表情坚定而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你的学弟……其实挺幸福的。”
“给他幸福的不是我,而是小雨的哥哥,”说到这里,江皓然脸上一片黯淡,“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原以为这种故事只能在小说电视里看到……”
紫堂一怔。诧异之后,他明白了江皓然话里的意思,同时也知晓了萧家独子早逝的真正原因。“你把我当成你学弟的替身?”
“你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脾气性格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总会想起他……也许是因为我太想念他……”江皓然担忧地看了紫堂一眼,“不知道这样说对你是不是很冒昧?”
“不会。”紫堂笑笑,“只不过……我可不可以再追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有一天填写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我可不可以填你的名字?”
江皓然脸上立即乌云散去,很绅士地微微欠身,差点没做出骑士对贵妇的吻手礼。“无上荣幸。”
即使曾经有过阴霾,如今也能阳光得让人嫉妒,只因为他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爱一个人。紫堂心里暗想。
“紫经理准备去哪里高就?”
“暂时没有着落。大不了,不吃米饭改吃番薯。放心,饿不死我的。”
“番薯比米饭贵啊。”
“是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啊。”
╰☆╮
╰☆╮
╰☆╮
做早饭的时候,不小心吵醒了夜班回来睡下没多久的天昊。
“紫堂……”他趴在枕头上含糊地叫我的名字。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继续睡吧。”
“紫堂,我有事问你,很重要的事。”
“什么事?”
“万一我们中有一个像柯南一样变小了,该怎么办?紫堂,你会像毛利兰那样一直一直傻乎乎地等下去吗?”他白天在家除了看电视就是睡觉,显然是动画片看多了。
“你会吗?”我反问。
他闭着眼睛笑出声:“我巴不得紫堂变小,那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欺负你了。紫堂是标准的床上狼狼床下狗狗,要是变小了,床上床下都是狗狗,呵呵……”
你个恋童癖的小子!我气恼得捡起自己的枕头打他。
他格格笑得厉害,却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我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他很快又有些迷糊了,嘴里嘟囔了几句我听不清的话,把我砸在他脑袋上的枕头搂在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所要的并不多。
只不过想一直听到天昊大呼小叫的声音,然后我在他身旁轻轻笑着。
真的很希望有些东西一旦存在就真真正正存在,永永远远存在。
——以上摘自《天堂日记》五月三十一日
仰起头一口喝干瓶中剩下的酒,满嘴的苦涩。紫堂虽然不擅长喝酒,但是喝醉以后的一段记忆里时间与空间的空白让他沉迷。
午夜,流落在街头。藉着大道上的路灯盏盏,紫堂依旧摸不到回家的路。于是整晚都泡在充斥着烟味的通宵网吧里,闷闷地看着年少时最爱的《灌篮高手》。
一边看,一边嘴角含笑,看着那个单纯的红发少年一遍遍地自称天才。逞能是少年的特权吧。就像当初逞能地逃出家和天昊一起生活,那时坚定地相信能和天昊很幸福很幸福地生活下去。
因为年轻,彼此太天真,也太傻,总在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而不是到底能得到什么。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紫堂接到江皓然打来的电话。
“紫堂,回答我,明天你想做什么?”
“明天?那么久以后的事我怎么知道?”
“那么,昨天你做了些什么?”
“昨天?那么久以前的事我怎么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