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菲愕然地看着舞儿,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舞儿又眨了眨眼,使劲儿挤了挤,两行泪水顺流而下,小嘴瘪起来,顺着搂着胳膊爬到圣忆风的怀里,搂住他的颈,“她好野蛮,我不让她进,她就把我推倒坐在地上,屁股好疼。”
圣忆风从头至尾都没将看过杜玉菲一眼,他搂着舞儿走进屋里,将舞儿安置在他腿上,才缓缓道,“进来。”
杜玉菲僵硬地走进去,站在亲密的搂在一起的两人面前,水袖内指尖狠狠地掐着手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内心的痛楚和屈辱。
圣忆风修长的指绕着舞儿颊畔柔细的发丝,“找我有事?”
“只是看少主这段时间忙什么。”
舞儿脸上方才泛流的泪水,这会儿已经消失,只留下两道泪痕嵌在脸上,她搂住圣忆风的脖子,冲杜玉菲扬起黛眉,唇角弯弯道,“你没看到么?师父在忙着陪我呢,当然没空去找你,而且,以后也不会去。哼!”
“丫头”他无奈地看着淘气的她,眼里尽是柔情。
她重新将脑袋搁回他怀里,挑衅地冲着杜玉菲笑道,“本来就是嘛”
“颜琦,进来。”
颜琦端着一个木盘走进来,站在杜玉菲身旁,“少主,端来了。”
“嗯。”圣忆风抬眸,看了眼杜玉菲,又将视线落在木盘中的小瓷盘上,对杜玉菲道,“看到那个了么?”
杜玉菲侧首看了眼盘中一小颗药丸,心猛地一紧,他要她死?!
圣忆风看出她的疑惑,“放心,不是毒药。”
盈盈水眸带着不甘看着他,她并不怕死,她只是心痛,心痛跟了他三年之后,仍旧在他心中没有丝毫的分量,“玉菲不怕死。少主要玉菲死,玉菲决不苟活。”
圣忆风唇畔的笑意更深了,“把它吃了,我保证不会要你的命。”
是的,他只保证不会要她的命,但不保证不会让她痛苦,杜玉菲心下明白那颗药丸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要她吃,她能不吃么。她拿起盘中的药丸,一口气吞下,没有一分的犹豫。
“颜琦,检查她是否吃了。”
颜琦上前掐住杜玉菲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口,认真检查过后道,“咽下了。”
“那颗药是慢性软筋散。”
“你在妨我?”突然,心中某一处被针扎般的痛,他是她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待的人,而他竟然还不信任她?!她承认三年前是她陷害他,但自从三年前开始跟着他,她一直是一心一意,她不相信他看不到她的努力!
“不,我相信你对我的真心。”感觉怀里人环在他脖上的手收紧了,他安抚地拍了拍舞儿的背,凤眸觑向木然的杜玉菲,“我是不放心你对她会不会怎样。”
杜玉菲将视线移到他怀中的舞儿身上,全身似处于万年冰窟,全部的爱恋都在瞬间冰冻,她的确不敢肯定哪日会不会失手杀了面前这个看起来此刻嚣张无比的家伙。
“你的武功比她高,我不放心,软筋散只会让你功力减弱直至完全丧失而已,并不会要你的命。”等到她武功丧失的那一天,他便会将她放出魅门。
杜玉菲冷笑,对练武人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武功尽失去,而他竟说‘只不过’,“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圣忆风抬眸,直直地望进杜玉菲漾水的眸子,双眸看不出一丝情绪,“毕竟你跟了我三年,我没有那么残忍。”
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她不想去想;这句话是否为了利用她而说,她也不在乎。
她只知道,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她冰冻的心出现裂痕。他这算是施舍么,算是对她还有那么一丝的怜惜吧,她对他的决定该感到欣慰么
她不想再争了,从见到圣忆风的那一刻争到现在,他心中仍旧没有她一丁点的位置,满满得全部都被绝舞占去。
再继续争四年、三年,或许还是一样的结果吧,不,或许争一辈子,都是同样的结果。
杜玉菲望着他,扯出一抹痛苦的笑,而后转身走出房内。
舞儿瞧着杜玉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竟愣起神来,心里有一丁点的同情她,呢哝道,“她其实也很可怜”
瞧着她呆愣的可爱模样,他莞尔一笑,“知道她可怜,你方才还演戏,哭的那么梨花带泪,可怜巴巴。”
舞儿似是没有听进他的话,一直望着杜玉菲门口,突地又摇摇头,坚定的眸子绽放出异常明亮的光,“不,她一点都不可怜!她霸占了师父三年呢!”
他轻笑出声,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心,将她湿漉漉的发又揉成了一窝蜂,“你啊!”
忆风舞,情一诺_第二百零二章
“对了,师父!”舞儿似想起了什么,倏地在圣忆风怀里转了身,双手抱住面前的有着尔雅笑容的俊颜,“我要告诉你件事,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但是说了心里才会安心些。”
圣忆风微倾身,勾过一旁的帕子覆在舞儿头上,替她擦去湿漉漉地水珠,“恩,你说。”
“我在南城府,听独孤翊跟姐姐说话的时候,提及过一个人,说那个似乎对魅门有危险,所以独孤翊想要去拉拢他直接对付师父。”可是她实在想不出那个人究竟回是谁,思来想去,始终猜不到如今还有谁对魅门有威胁。
听到舞儿提及绝姒,圣忆风的眸微微黯下,“独孤翊是否提及过那人的名字?”如果舞儿知道了他和绝姒的事,会怎么样?
头顶的帕子忽上忽下,面前的俊颜也看得不太真切,舞儿一噘唇,顺手扯下帕子,“一会儿再擦啦,这样看不到师父诶。”才和师父团聚了几天,她还没看够呢。
听到她稚气的话,他温柔的笑了,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喔——”,舞儿偏着脑袋,微微拧起了眉,想了半天,还是懊恼地叹了口气,“他和姐姐谈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很小,我还是在树上用师父以前教我的千里闻音才听到的。”
“这样”他温柔如波的眼神,逐渐地逐渐地变得犀利起来,瞳眸中倒影出她好奇的面扎,只见她忽而一笑,巧笑道,“我原来竟没注意过呢。”
他从自已的猜测之中回神,凝神望住她,“注意什么?”
“师父在想问题的时候,眼神会变喔。”舞儿笑眯眯地道出自已的新发现,最后还不害臊地补上一句,“而且,师父似乎只有在看着舞儿的时候,眼神才会很温柔很温柔。”说完,她也被自已的话逗乐了,在他怀里咯咯地笑起来。
他先是怔了下,随后看着怀里笑得花技乱颤的人儿,唇角的浅笑逐渐扩散开来,最后终于不可抑止地抱着怀里的人大笑起来。
他的丫头,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啊。
两道交织的笑声透过镂花大窗,洒向惊风苑,吓得园外正欲进苑送餐的宁儿手一松,满盘的食物无辜落地。
宁儿吃惊地望着苑内,怔仲了片刻。
少主居然会笑得,那么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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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姒轻轻地擦拭着独孤翊额头冒出的汗水,宁愿那样的痛发生在自已身上,而不是独孤翊,“一定很难受吧,再忍忍,刚服下解药,应该不久就会好了。”
独孤翊双手紧紧地抓住被褥,忍着体内的剧痛,那痛楚像火烧般撩过他的五脏六腑,宛如一把火炬在炙烤着他,必须用非常的强的意志才能将痛楚将到最低。
许久之后,体内的烧痛逐渐降温,一道道暖流缓缓滑过胸口,疼痛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他终于能够开口问出疑问,“圣忆风愿意将解药给你?”他不信圣忆风就因为和绝姒的一夜,就愿意赠送解药。
“还是你跟他用什么做了交换?”那个可恶的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将解药给绝姒!
绝姒将手里的毛巾放进喷盆中,示意丫环将盆子端出去,这才回视脸色还带着浓重苍白的独孤翊,语气苦涩,“你认为,我身上有东西是可以拿去交挨的么?”
看着绝姒的愁容,让他对圣忆风的恨又加深了一层,“他到底有什么好?!”
“哥”绝姒望了眼他,思付半晌道,“他是跟我说了条件,但是我并不认为是因为这个条件他才愿意给解药。”
“他说让我们永远不要想着将舞儿带回来,他不会再将舞儿交出来。”绝姒不断地绞着手里的帕子,“你也知道,若他不放人,我们也根本无法将舞儿带出来,这根本就不算是条件。我想,他是刻意将药给你的”
“刻意?”独孤翊望向绝姒,蓝眸里闪着仇恨的光芒,“你其实是想说,他不想让我死的这么容易是吧?”
“哥”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告诉他,她与圣忆风的交换条件,是兵符。现在的独孤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独孤翊了,为了舞儿,他什么事都做得出。
独孤翊凝视着绝姒,泛着笑的眼眸像是利刃一样能穿透她的整个思维,“若有一天我和他必须死掉一人,你会帮谁?”
“我”绝姒咬着牙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俩人都是她最爱的人,她一个也不想让他们死掉!
独孤翊猛然将绝姒拽进怀里,冷笑道,“我们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敌不过他给你的那一夜?”
“哥!你别这样,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绝姒不会看着你去送死的!”绝姒看着独孤翊冰冷的蓝眸中掩藏的受伤,罪恶感突然的席卷而来,圣忆风并不爱她,而她却为了圣忆风说出伤了他的话,十多年来他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啊!
“送死?我还没那么不中用!”看着绝姒的慌乱,独孤翊不自在地放开她,烦躁地将头埋进膝盖里,他在干什么!他吓到她了!“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绝姒起身,不放心地看了看他,而后走出了房间,替他将门轻轻地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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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城的东部,三个月前,开始出现一座名为追忆的庭院。
庭院很大,长形的苑落蜿蜒在南城一角,宛如一条龙静静盘踞。
在庭院错落的楼阁深处出绵延而出的数十里莲池在柔风回旋间从时淡时浓的氤氲中飘散出宜人的莲花香气,因此地特殊的水质,池水始终保持不温不热的温度,满池的莲花得以常开不败。
柳曦坐在莲池中央的亭子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满溢的香气与莲花的气质,让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一圣忆风!
这庭院与绸庄都名为追忆,莫非
“你再修书一封给圣忆风,告诉他,五月一日那一战你不会去。”一个低柔而虚弱的声音淡淡飘来,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病态,随后又传来了几声轻咳。
这句话看似轻柔,却宛如一个炸弹抛在柳曦的头上,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跟圣忆风一较高下,居然不让他去!
柳曦转首,朝左边望去,那是一层层的纱帐,朦朦胧胧中隐约透出一个坐着得人影。这个人,在圣忆风追杀他而他无处可去之际救了他,他却不知此人的来历,只知此人并非一个简单的商人。
“为什么?”柳曦的声音暗哑,里面隐藏着不满与些许怒意。
雪白的层层纱帘背后是一个雪白的床榻,白纱为幔,白玉为钩,轻软如梦。
很难想象,一个人居然在莲池的水榭中,摆了一张软榻。
榻上半倚半躺着一个白衣人,容颜轻灵秀雅,像是山顶上一不留神便会化去的白雪,清湛而苍白。白衣人的腿边,卧着一个婢女,轻轻地为他捶打着腿双腿。
“公子?”榻边的一个小童小心翼翼地唤着,顺便递给白衣人一颗药丸,“该吃药了。”
“恩。”白衣人接过药丸咽下,随后疲倦地闭上了眼,还在眉宇间多了一缕一闪而过的烦闷之色。
许久后,他才慢悠悠地回答柳魉的问题,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不想你现在动他。”
“知道了。”柳魍不甘心地咬牙,但也只能乖乖认命。当初溪孟安救了他,条件便是绝对的服从,他本不愿意轻易地再次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只是这看似病态百生的人竟是个使毒高手,在他体内种下了绝命蛊,几经挣扎,他最终还是受制于他。
唯一能让他安心的是,这个溪孟安与他的目标,似乎是同一人。
忆风舞,情一诺_第二百零三章
“哥!”绝姒提着裙角匆匆忙忙地跑到大厅,不住地喘着气,因过于快速奔跑,脸胀地红扑扑的,“你这又是做什么!”
绝姒刚刚站稳脚跟,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满地的鲜血红得发黑,几颗头颅在地上打着转,显然是刚刚落地不久,与头颅相分离的几个身子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里。
凌乱的残尸让绝姒一阵反胃,扭头扶着座椅,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