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俯身,一股浓郁的香气携着强大的魄力朝她压下去,她的脚不自觉地退后一步,腰身刚好抵在身后的书桌上。
他伸开双臂撑在桌上,将她环在中间,微微俯下身,“我与他们没有区别?呵,原来自从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后,在你眼中我只是江湖上传说中滥杀无辜的邪教之主?”
他缓缓地低下头,心里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凉,没想到在她的心中,居然将他与柳曦和独孤翊摆在同等的地位,他心疼地望着她,“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形象”
“不,不是的!”她抓住他的胳膊,手微微一紧,看到他眼底的伤痛,“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心里师父永远是从前的师父,没有丝毫的改变!”
两人静默许久。
她轻轻地咳了声,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师父伤害无辜的人”
“你告诉我谁是无辜的?溪孟安?还是尹昭?”
“如果他们是无辜的,那我爹、我娘,还有魅门死掉的上百个兄弟,都是该死的么?!”他的声音飘飘然如天上的白云,又似千斤的铁石重重地压进她的心口。
她急着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溪孟安他爹的错,不是溪孟安的错,他那个时候才十五六岁”
他静望着他,动人心魄的美丽凤眸变得幽深,修长的指拂过她圆润的下颌,缓缓的捏住,“丫头,十年前他是无辜的,你能保证十年后的现在,他还是无辜的么?”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谁都不是无辜的人,你以为消失十多年的人又突然出现时为了什么?”他俯首在她颤抖的耳际,嗓音即冷又轻,温柔似水,却也让人不寒而栗,“溪孟安,一定要死。他不死,死的就会是我。”
浓郁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的身体在他不断高涨的怒气中微微发抖,却不失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最后的那句话。
“我说过,我的心胸没有那么夸大,不要一再挑战我的耐心。”蓦地,他湿热舌划过她的耳垂,而后轻轻含住,她一怔,娇秀的小脸一片酡红,急忙伸手去推他,却在接触到他胸口的瞬间被他拥进怀里,优美的薄唇瞬间攫取她的红唇。
他的吻一如往日的温柔,却又霸道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少主,柳曦的信。”门外颜奇的声音徒然响起。
他微微退离她,望着她迷离的双眸,淡淡道,“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再从你的嘴里听到对他们的任何求情。”
“师父”
拇指覆上她的红唇,他止住她开口,淡淡地望了她良久,紫色的袖袍才缓缓放下,转身离去时在他身后留下一句淡如清风的话,“丫头,就是你也无法阻止我复仇。”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总觉得那绝代的风姿之下有种不可言喻的落寞,他身上的香气在屋内慢慢消散。
她环顾冷清的房间,师父明知道没有他的怀抱,她无法睡得安稳,却还是离去,这满室幽寂,这是师父对她固执的惩罚么?
绛紫的衣袍荡过高高的门槛,飘过屋内,留下一抹寂寥的香气。
“少主。”颜奇跟在圣忆风身边,递过手中的书信。
他伸手接过信,淡眸扫过的信封,却没有展开信,只是拿在手中,“你先下去。”
“是。”
第二百二十七章
长长的回廊上随着忽起忽落的风,偶尔会飘散着淡淡的酒香。
园内,百花开的正盛,三两片花瓣飘然穿过回廊的低栏,悠悠地落在廊上。
圣忆风接过飘进的落花,然后笑笑,任清风将掌中的花瓣吹浇,幽幽地走过那回旋的雕花木梯,走出的沁园的拱门。
淡淡的月色下,绛紫的衣袂柔柔垂落在身侧,长卷的睫毛似是沾染了些许倦色,在眼睑处投下淡淡的阴影。清风偶尔会带起他身上独特的清香以及微醺的醉意。
他揉了揉眉心,再次迈进一条长长的回廊,在回廊一侧长条石凳上倦懒地坐下,靠在廊柱上浅息。
真的是他做错了么?
他要报仇,有什么错?日教前教主杜寒与柳曦联手杀了他的双亲还有魅门上百个兄弟,现在溪孟安来找他复仇,难道让他坐着等着死么?
他居然说他与柳曦没什么两样,呵,真讽刺
还是说,丫头真的对溪孟安动了情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提起弯指上挂着的酒壶,迤逦着走过回廊,间或喝下一口酒。酒意上涌,如玉面颊染上淡淡的一层红晕,半眯地凤眸显得愈发魅惑。
他绕着回廊悠悠地走着,出了两个苑落,走进的尘家庄的前院。
“少主?”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没有侧首,也没有停步,依旧慢慢地走着,提起酒壶喝下一口。
高轩叶走在圣忆风身边,看看他手上挂着的酒壶,又看到另一手上捏着一封信。
“少主,这封信是?”
他垂眸,就着壶喝了口酒,“柳曦的。”
高轩叶的音调听起来警惕了很多,“他行踪不定了这么久,居然又写来信,这次是要做什么?”
眸中朦胧了下,他勾唇浅笑,轻轻一扬手,信封如落叶般飘在高轩叶的手中,“我还没看。”
讶异的神色闪现在高轩叶脸上,什么事让少主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可以不顾,他没有开口,静静地拆开信封,将信阅览了一遍。
高轩叶墨色的眉拧起,看到圣忆风懒洋洋的扫来的视线,才开口,“柳曦的战贴,日期定在二十天后,地点不变。”
凤眸轻眨,晕开眸心的朦胧,变得清明一些,“二十天后”
“这个缩头乌龟终于愿意出现了。”高轩叶沉思片刻,“少主,柳曦突然休战,又再次出现,而这期间溪孟安也莫名奇妙的出现又消失,这件事蹊跷的很,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圣忆风接过信纸,扫了一遍内容,浅蓝的纸笺在纤白的长指间化为灰飞,纸笺飘散在风里,不留一丝痕迹。
而纸笺上的密令,却已牢牢地印在他的眼底心头。
这件事太蹊跷,怎么想都与溪孟安撇不开关系。
东风起,花雨飘,落红无数,散落在他的墨发上,眉梢,衣袂。
他将手中的酒壶递给高轩叶,眸底呈现出一抹凌冽的异彩。他悠然转身,散落满身的落花,“是该从长计议。”
两人一路无言,心思却在飞速的盘转,圣忆风与高轩叶穿过花园,来到大厅,没有意外地碰到每天这个时候都在此处品茶对弈的尘无影与叶双涵。
“你是说在暗处帮柳曦的人是溪孟安?”尘无影在两人面前不避讳的单手握着叶双涵放在桌上的手。
圣忆风轻轻一笑,“丫头说,她亲眼看到柳曦威胁孟安与他联手对付我,但是溪孟安没有答应,因此被柳曦打成重伤,后来因为柳曦身上似乎有伤,尹昭也及时赶到,溪孟安才幸免于难。”
尘无影眨眨眼睛,“舞儿相信了?”
“你以为呢?”圣忆风淡淡一笑,唇边却尽是苦涩,“溪孟安这个弱者的形象装的可真是百密无一疏。”
“少主认为,柳曦与溪孟安联手演了一出戏,让绝舞姑娘相信他的确无法行走也不会武功,甚至无心报仇?”
圣忆风没有接话,而是提手,却发觉刚已将酒壶给了高轩叶,暗自一笑,他什么时候变如此嗜酒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尘无影瞧着圣忆风半晌,直觉哪里不对劲,不会是他的那个恶作剧真让两人反目成仇了吧?终于忍不住,尘无影小心翼翼地开口,“舞儿不会跟你吵架了吧?”
他指掌微动,三人还看不清他的动作,高轩叶手中的酒壶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吵架?那倒不至于。”
只是,她的话,比吵架还人伤人
难道在她眼中,他真得已经变成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么?
尘无影见圣忆风的语气和表情都极为不对劲,却又不像以前那样找他算帐,心中感觉这次他把事情似乎闹大了。在叶双涵警告的视线下,急忙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如果溪孟安与柳曦联手,那问题似乎就难办了。”
“的确。”高轩叶蹙起眉,看了眼圣忆风,“而且,今日接到柳老前辈的飞鸽传书,皇上决定明日诏书立司空璃为太子。”
“司空璃无妨,他若介入此事帮溪孟安,我会让他立即从太子的位置上摔下来。”圣忆风指尖拈起酒壶,在酒杯中注入一杯,“你们忘了么?前段时间让司空璃查封追忆绸扇庄,结果不久溪孟安的绸庄就真的全部被毁,这显然是溪孟安不想让司空璃为难。”
“不过,”圣忆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指尖在杯身敲出清脆的响声,“还是要看紧司空璃,以免出意外。”
高轩叶赞同地点点头,“看来当初少主除掉司空耀也少了很多麻烦,如果换成司空耀,故意很容易被溪孟安收买,还不如司空璃好用。”
就在几人商讨事情的时候——
窗外墙角下蹲着一抹绯色的娇小身影,在提到圣忆风除掉司空耀时,微微怔了怔。不是说最后查出司空耀是独孤翊害死的么?怎么也是师父
突然后背被一个小掌拍了一下,舞儿一惊,险些呼出声,还好被一只手及时捂住,影儿低头趴在舞儿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问,“舞姐姐,你在这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舞儿看清是影儿后,放松下来,又响起圣忆风几人在屋内淡论的事情,急忙将影儿拉离大厅外。
直到出了前院,舞儿才松开影儿,呵呵一笑,“没什么,刚在看他们干什么。”说不出什么原因,只知道她不想让影儿知道他们太多的事,尤其上次被影儿在身后捂住嘴巴,她却在之前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她总觉得影儿哪里怪怪的,有说不出是哪里。
影儿乌黑的眼睛滴流一转,“那他们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进去听?”
舞和的眼眸慢慢黯下,揪着衣摆,在影儿好奇的眸光中垂下头,讷讷道:“师父在生我的气,我不敢过去。”他本来想要去道歉的,她不该把话说得那么重,可是却听到师父他们的谈话。
“你们吵架啦?为什么?”影儿拉到舞儿在一旁坐下,像个好奇宝宝眨着眼睛,却在心里暗自冷笑。她就知道主子从来没有失手过,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主子更不会允许在这里出错,果然,这个傻姑娘相信了主子的话,甚至在为主子抱不平。
舞儿的眼皮一跳,有些不安,不打算告诉影儿太多,“没什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喔——”影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望。
舞儿急忙转移话题,“你答应煮汤的嘛,走,我们去厨房,我今晚要煮香香的汤给师父,刚好可以赔罪,嘿嘿。”
“嗯!”影儿绽放出笑颜,用力得点点头,好像刚才的失望已经烟消云散。
“总之——”待两人离去后,沉默片刻的圣忆风才缓缓开口,“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找到溪孟安。”
颜琦已经在抓紧搜寻,但是目前还是毫无下落,看来溪孟安为了报仇真得做了很久的准备。
居然故意失踪,还嫁祸于他,引发舞儿的同情心。
思及此,圣忆风眉心拧紧,手心微用力,酒杯的杯身骤然布满裂痕,却没有碎开,酒水顺着裂痕慢慢溢出,沿着他的手指滑落而下。
悄然无声的夜。
沁园主屋外的台阶,舞儿既然而立,看着屋内昏黄的灯光,师父应该还没有睡下吧。
师父还在生她的气吧,不然不会在刚刚看到她后,就只身一人走进屋内关上房门,留她在屋外。大概连无影大哥都会觉得她傻,为了一个半途中出现的人,处处惹师父不开心,甚至说了那么重的话。
然而她自己明白,即使再重来一遍,她还是会这样劝师父,她不是舍不得溪孟安受苦,不是舍不得师父杀他,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会这样求师父,血债血偿,没有必要牵扯到无辜的人,她最不希望的是师父的手上,再次沾染血腥。
“师父——”她低低的唤了声,手搁在窗棱上,无意识的抚摸着雕镂的花纹。
屋内燃着烛光,却依旧无声。
“师父不想见我么?”她的语气中隐着淡淡的委屈,“我知道我不该那样冲撞你,可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
屋内似有人站起,她微微喜悦了一下,然而她紧接着听到,那轻微的脚步声并不是迈向大门,而是朝书桌的方向走去,喜悦的眸子又黯了下来。
然后,屋内传来翻书面的声音。
沉默了一下,她踮起脚尖,伸长脖子隔着窗棱闭起一只眼,用另一眼费力地朝里面望去,隐隐约约见到一个紫影安静地坐在书桌前。
“嗯——那个,”她收回视线,揉揉酸痛的脖子,轻轻嗓子,用最甜的声音开口,“师父,你看到我放在桌上的鸡汤了么,是我刚刚才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