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她从书架上掠过一罐啤酒,顺便一屁股坐在了桌上。又是一罐啤酒,我皱眉了,女孩子家家,一天到晚不离酒,还坐在桌子上晃荡着脚,不良少女么?
她仰着头大口灌着啤酒的时候,大概在余光中看到我不悦的表情,嘴离了酒罐子,就跳下来,在我眼前晃晃罐子,我以为她在挑衅,因为她看似无害的笑让我不舒服,没想到她却说:“不好意思,这是最后一罐,家里多的,偷偷塞到箱子里的。”
她给我的感觉总是出乎意料,冷美人?是又不是,她对那个男人够冷;鬼精灵?看起来是,不过觉得她扮得很累;不良少女?好像不是。我被第一天认识的人快要弄疯了。
9月10号,第一次没有因为李逸云的离开而烦恼,因为在不知觉中,我迷上了一个自称小哥儿的女孩,这个女孩有好多秘密,这个女孩带着厚厚的面具。
新生总是受到那些没在自己那届把自己推销出去的剩男们的追捧,就像宁宁和燕子,她们是正儿八经的9月12号到的,先进来的是两个大男生,各自提着两个箱子,后面跟的就是我们另外两个室友了。
有的时候,组合这种东西真是注定的,就像我们四人,注定了,我和小哥儿亲点,宁宁和燕子关系密切点。我和小哥儿经过两天时间,都到了可以洗鸳鸯浴的地步。
两个男生放了箱子却不走,和宁宁她们乱扯,摆明了想进一步发展,她们有些为难,因为,那两个男生长得真是不怎么样。我和他们打过招呼后自觉没话说,管自己和小哥儿走跳棋。
小哥儿突然的一声:“妈的。”我差点没把棋盘打翻,“不走了。”然后好像刚看到他们四个人似的,“嗨,你们来了,这两位是——学校专门请的工人么?”她演得惟妙惟肖。
我算是再次见识到小哥儿的厉害,两男生灰着脸走后,我们其余三人都爆笑,笑得肚子都抽了。
像小哥儿这样的,只能说,别人都是有贼心没贼胆,一是她的身高,二是她的容貌,三是因为我。要和她的身高配得起的男生,首先就哗啦哗啦的刷掉一大堆;容貌的话,虽然现在很多人顶着个厚刘海,长着个锥子脸就自称为帅哥,但是小哥儿放话了,那还是对所谓的院草说的:“我喜欢女的。”这就是第三——因为我,“就像沈瑶这样的,你问她,我们是不是一见钟情了。”于是顺便一竿子打死了对我有好感的人。
从此,我们学院有了一对模范蕾丝边。
小哥儿对此的解释是:省得你在北京的哥哥担心,我这是为他做好事,回头他来杭州,得让他请我吃饭。
我打电话给李逸云跟他说起此事,他丫的在电话里说:行,请满汉全席。
有天,我认为跟她的关系应该是特铁了,所以语重心长地问了:你那男人怎么了,为什么你得每周五就回去?刚大一,得和同学和谐相处,连见面会都不去,班里同学有意见了。迎新晚会上还有人问你呢,辅导员说了,小沈同志,怎么来了你一个,纪同志呢。
我自以为很好笑地大笑起来,却看到她敛了一直挂着的笑。
原来我们都是戏子,戏子在涂满油彩的面庞下面,还有一颗破碎的心。“你说,明明爱着他,却为什么害怕?”她的声音,是第一次听到的那种——毫无感情。原来快乐的梨涡下面小哥儿可以那么忧郁,“我怕他。”
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不怕他,他却怕我,也许确切的说,他怕我爸,小哥儿,你说,人是不是很蠢?”
我们相视,然后,看着彼此疲软的眼睛渐渐洋溢出笑,“哈哈哈哈”
那个男人从此消失在所有我和小哥儿的话题中,李逸云也是,在学校里,我们是受到祝福的同志。我自觉地扮好我的角色,所以当朱晓时出现的时候,我竟然‘吃醋’了。
“说,是不是外面有男人了?”她好几天高兴地不像话,一连几天下了课就跑,抛下我这个正牌,就连谢老大都说:小沈,小哥儿最近不对啊。于是我拿出正室的威严,让她交出小三。
朱晓时进我们寝室的时候,给我行了大礼,“大夫人有礼了。”之后我们就和平相处相夫了。
其实人比人真的气死人,12月份的时候,两人突然给我玩失踪,问了辅导员才知道,竟然去日本‘蜜月’去了。
“这个小哥儿是假的。”我这样问晓时的时候,晓时良久才开口回答我:“这样的小哥儿不好么,她真真过得没心没肺不好么?”
“可是,她竟然跟我说,她喜欢暗恋着刚结婚的哥哥,这是什么?把那个男人忘了,喜欢上已婚的哥哥,这是什么状况?啊?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日本?”
小哥儿变了,像个小傻冒,糊里糊涂地快乐着,她说:“瑶瑶,我有点麻烦——我哥结婚了以后,我就不舒服。”
晓时笑,笑得无奈,“有些东西真是注定的,谁也说不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决定的。我也只是误闯入她的世界而已。”
第33章 路转
她不见了,他疯了。
纪英隼发了狠地质问那四人:“把她弄哪儿去了,你们把她弄哪儿去了?”年老的二人把心痛摆在脸上,老老头拄着拐杖,狠狠地敲打地面,“混账东西!”
打人的是老纪,一个巴掌,打破了他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他一个高个男人,竟下了跪,没了办法,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他用自己的方法都试着去翻天覆地地找了,她却那样消失,不再出现。“告诉我,她在哪里?”即使曲了膝,纪英隼的骄傲已一败涂地,他却始终不肯从嘴里吐出那几个名词。
这几个光鲜耀眼的上流社会人等,此刻都别了眼。
“她死了。”谁也不曾料到会是当天才回来的小丫头说出这样的消息,她突然出现在楼梯口,“我听到妈妈的电话了,她死了,你们你们的宝宝也没了。”
“你说什么?什么——”他真的疯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不顾这个女孩的单薄,死死地抓了她的双肩,“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死了,死了,一个大活人消失了,你不觉得吗?妈妈他们瞒着你,是因为怕你殉情啊,殉情耶?你要去吗?你老婆和你孩子都去天堂了。”她的表情有些狰狞,她说的话一句句捶打在他的心上。
“晓鸳!”虞金香,他们的母亲惊了,她的小女儿在这儿当着纪家人的面自编自导地训斥她的大儿子。“晓鸳,别说了,别说了——”
“我就要说,姐姐死了,他那么爱她,就去死啊,你们干嘛不告诉他,他们不知道爱得有多深,你们做什么棒打鸳鸯的事?”她任由纪英隼把她的双肩捏得刺疼,不停地刺激他,打击他。
一大家子的人都惊呆了,包括纪英隼。他不敢相信这个女孩的话,什么叫做‘她死了’。可是,她说的对,他该死。
“呵呵,是,我该死。”他落荒而逃,他的小妹被他毫不犹豫地扔在地上,狠狠的。
“晓鸳!”“英隼!”
一片混乱。
那女人心疼地去扶她的小女儿。女孩直直地逼视着自己的母亲,咬牙切齿,说着完全不符心情、表情的话:“妈妈,我做得好吗?”
女人一愣,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不觉失声痛哭,“妈,可好,这样可好,可称你们的心”
老妇人,女人称之为妈的老女人,被女人的那一吼,把追随她孙子背影目光收了回来,尴尬仍画满了她的老脸。
“这帮孩子——”她的尴尬竟有些可笑之极,“你们教育的这帮孩子。”
散了,散了。在纪晓鸳和她母亲的哭泣声中纪家人该散的都散了。
纪英隼会自杀吗?不会。呵呵,纪晓鸳的把戏,你们知道吗?他们都心知肚明。
纪英隼去了哪里?
老纪给白湛秋打了电话:“让他死了那颗心,她死了就是死了。一个月,行尸走肉也罢。让他上班,不然你上位。”
白湛秋在那间漆黑的办公室里,看着那点幽幽的红星,关了门靠在门上,声音中不乏悲哀,“然后呢?”
没有然后,等待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纪英隼,怪谁呢?如果,谢尔清和她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他有些嘲讽的意味在里面的,他怪他,怪他毁了他们自己三个,“尔清上星期和一个美国女人结婚了,你没告诉她吧?其实她本可以没有一丝遗憾的。不过,你一直是个自私的人,不是吗?”
“然后呢?”回答白湛秋的是一个无比沙哑的嗓音,“然后呢,呵——然后呢”
星火慢慢消尽,空间里再没了一丝光明。窗帘里竟也透不进一丝城市的华光。曾经那样一个男人,如今似乎没了念头,不是颓废,不是失落,而是绝望。纪晓鸽明白了,只是从她明白开始,二人之间的温馨却是那么短暂,上天捉弄人,谁也逃不过。
谁的错?其实谁都没有错,不是么?只是彼此爱了,容不得他人,人的自私从古就有,他纪英隼,她纪晓鸽,纪家人从未把自己当做善类。
“纪英隼,你爸给我,或者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关于纪晓鸽,谁都不想提起。她消失了。我不想跟你说什么人活着为了什么的话。死——这个东西,让我现在考虑我觉得幼稚。连尔清惘然的时候都不会去想。”
纪晓鸽消失了,这真真是个事实,不是残酷,而是真相。
“假若,我说是如果,就算纪晓鸽现在真真切切地站在你面前,你能做什么?你们不顾一切地私奔?离开纪家,抛弃一切?别忘了,你们都姓纪。老实说,原本我可以接受你们,对,世俗算什么,都是屁话。但是那些家长呢?他们的出现要了她的命,是不是?”
“白湛秋,你在自以为是什么?”纪英隼在黑暗里黯然依旧,强硬如常。
“好,我自以为是。我自以为你当初做的决定统统都错,而且错得一塌糊涂。我自以为小哥儿跟错了人,而且跟了个孬种。我自以为尔清应该回来杀了你,替自己出口气,更是为了小哥儿。纪英隼,是人都会想把伤痛降到最低,但是又有几个人做到——”
“SHUT!”他突然暴躁地抱着自己的头,烦躁地抓揉着自己的头发,猛地抬头,怨恨地看向黑暗里的湛秋,“你们这是做什么,我怎么了,凭什么要当她不存在,凭什么不能让我悲切了,白湛秋,你告诉他,纪晓鸽不是他们女儿,也不是我的妹妹。就算是个陌路人也比在纪家强。”
湛秋无言,目前的所作所为,他自己也觉得做做得忒无情。他这是在做什么,在完成任务吗?眼前这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只是爱了不该爱的女人,然后呢?不该伤痛,不该自弃吗?
那天,白湛秋以自己的无言以对结束了那场谈话。
自杀,哦,不对,殉情。放在纪英隼身上确实是笑话了。自杀的行为是谁人会做出的举动,懦弱?绝望?无责任?
不用一个月,几天罢了。他得不到纪晓鸽的一丁点信息。烟消云散。
行尸走肉?
不是。
他正常地处理事务,正常地生活。纪晓鸳觉得他的大哥反而没了从前的阴冷,就像退了一层冷色,慢慢变暖。纪家从四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只是不管是纪晓鸳还是许嫂,甚至是纪英隼,心理素质在白湛秋眼里都是非常人所能及。
真的,就当她不存在。她真的没存在过了。
只是入夜,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阁楼,看着她的旧作,一看入神,整夜整夜的思念。其实,一句‘她死了’,谁信,说到底,他们太狠,把她藏得太好。
关于上官静,算得上一个意外。
所谓的替身说也好,所谓的寂寞说也好,尽管她们一点儿都不像,不管是脾性还是样貌。那天,这个胆小的女孩被他撞见在看所谓的不堪入目的片子时,那一瞬,他想起她来。那个倔强的小哥儿也是好这口的。这个可怜的女孩开始慢慢沦陷,没有糖衣炮弹,没有温柔攻势,他的冷漠便是最好的吸引。
只需一根导火线,或者说他需要一个策略。
许嫂那天的慌张异乎寻常,他做不得逼问,却留了个心眼。
“太太,朱家的人来的电话,说是小哥儿那边状况不好,想跟你们谈话,打到宅子历来要您的联系方式。”
“英隼没在,是昨晚打来的,说是朱家的姑娘不乐意了。”
“嗯,我让他们联系你。”
他一如平常,只是等待。
接到他母亲的电话时,他正在打理一件小case,那个上官静一脸腼腆地在旁做助理。
“我们谈谈。”女人像在谈case,公事公办。
“嗯。”他放了手中的工作,示意心不在焉的上官静回避。女孩带上门,长长舒气。对她来说和心仪的对象一起处事既是幸福又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