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喉中忽而涩涩的,呼吸夹着艰难的湿热。
浑身突然失去了力气一样,我瘫坐在道旁的山石上,将头俯在臂弯之中。
此时心中的牵挂是那样的揪人,真实无比。自己是在乎他的,真的在乎他的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等了许久,山口上仍然没有人影出现。地上树荫的角度从一边换到了另一边,慢慢拖长,我一直坐在山道旁的大石上,水米未进。
“姮,”丹在旁边轻轻地说:“日将西斜,想来他们也快回到了,你先去用些饭食也好。”
我摇摇头:“不饿,我等他。”
丹没有坚持下去。事实上,她陪了我许久,也是什么也没吃,两人只这么望着山林,各有心事。
忽然,我好像听到山林中有人声隐隐传来,不禁精神一振。但仔细地再听,却似乎又没有了,站起身来张望,也满眼只有浓密的森林。
正失望,丹突然兴奋地说:“回来了!”
我一惊,正要开口,丹让我噤声:“你听!”
我屏息静听,果然,大山那边响起了阵阵吆喝声,不甚清楚,却愈发的真切。往山口望去,树林稀疏处,绰绰地有身影闪过。
心头的沉雾瞬间消散,喜意涌起,我提起裳裾就朝那边跑去。
熏风带着草木的气息迎面而来,颊边的乱发被丝丝带起。吆喝声越来越近,和着笑声,已经能看到人们成群结队地从山里下来了。
突然,众人身后,一抹颀长的身影跳入眼中。我猛地缓下脚步,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丢了一样。
未及,他们似乎也看到了我,前面几人让开道路,姬舆分开人群,快步向我走来。
心潮沸腾般地翻滚,我双眼定定地望着姬舆,重新加快了脚步。日光斜斜地照在开阔的山坡上,金色的晖光中,他的脸庞渐渐清晰。
“姮!”姬舆走到我面前,面色惊异,颊上却漾开灿烂的笑容。
我的眼前突然一片迷蒙,重重地扑在那怀中,用力地抱着他,长长地抽了几口气,泪水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姬舆身体微僵了僵。
“姮?”他的声音带着询问,稍顷,大手抚上我的头,轻柔而温暖。
我抬起头来,一把抹去眼睛的泪水,将他全身打量。只见玄衣依旧平整,裳上有些被树枝划破的痕迹,没有伤确定他完好无损,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一个拳头砸在他的臂上:“为何要去行猎?!”
姬舆满面诧色。
我的眼睛又是一酸,气恼地说:“你可知我多担心你?在山下守了大半日,就怕就怕”喉咙不住地哽噎,我再也说不下去,却仍不解恨地自顾捶他。
一只手包住我的拳头,姬舆忽然抱起我,将我紧紧地环在臂间。他没有言语,颈边喷来他温热的气息,阵阵地起伏不定,似是带着笑。手上的力气似乎被化掉了,我不再动手,也分不清脸上是哭是笑,只死死地箍着他的脖子
姬舆他们此次收获颇丰,乡人们笑意盈盈地把猎物抬往大社,里宰几番地向姬舆作揖致谢。
人们在身边围了一重一重的,兴高采烈之余,看我们的眼神多少都带着点微妙和暧昧。自从在山坡上下来,姬舆就一直攥着我的手,即便是行礼时放开了一下,过后又会重新握紧。
我的脸一直在烧,手上的触感带着些粗糙,却温暖有力。心里似乎有什么盛得满满的,颊边止不住地荡起笑意。
身后,辰和丹两人吵吵闹闹,一路说个不停。
刚才在山口看着我们,辰还一脸不屑的表情,随后,他突然见到前来迎接的丹,怔住了。丹面色欣喜,上来就紧张地看他有没有事,然后,又关心地问他饿了没有。
从那时起,辰的脸上就带着笑,似乎心情一下变得极好。
丹问他为何入山也不事先告知一声,辰嘻笑着说,那时事急,他又想跟姬舆比试,便当下邀他入了山,没来得及告知。
我听了好不气愤,若不是姬舆拉着,真想往他脸上蹬两脚。
太阳的光辉渐渐泛红,打猎的人们在序中吃了饭,陆续散去。辰和丹说要去扬场上收谷子,也早不见了踪影。
我看着姬舆被汗渍浸透的衣裳,问他想不想回去洗澡。
姬舆看看天色,说时辰尚早,他想去水边。我点头答应,他笑笑,拉起我的手朝水边走去。
伊水在夕阳下泛起波光,平静地流向远方。我们上次来的河滩上,一群孩童在浅水中嬉闹,阵阵笑声在原野中荡漾。
姬舆往那边看了看,牵着我走向另一边。
细沙在脚下碎碎地响,低矮的小草渐渐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长得又高又密的白茅。孩童们的欢笑听不到了,只剩下河水流淌的声音,姬舆停下步子。
“等着我。”他对我柔声说。稍顷,松开手,将履脱了放在一边,沿着河滩走到浅水里。
水面映着落日的颜色,亮亮的晃眼。
姬舆俯下身,捧起河水泼在在脸上,水珠“哗哗”地溅开,在余辉中闪闪跃起。
我望着粼粼的水面,也脱下履,将裳裾挽在膝上,趟到水中。河水浸上脚踝,清清凉凉。鹅卵石又圆又滑,我小心的踩在上面,身体摇摇晃晃的,砂砾在脚趾间轻柔地浮动。
姬舆转头看到我,一愣,直起腰,向我走过来。
我看着他,脸上浮起微笑,稍稍加快脚步。水越来越高,已经到了小腿肚上,眼看要到他近前,突然,脚下一块石头滑向了一边,我站立不稳,身体栽向水面。
“当心!”姬舆赶紧一把扶住我。
可惜还是迟了点,我虽稳住了身体,两只袖子却没有挽起,已经落在水里浸湿了,吊吊地垂下来,很是狼狈。
姬舆看着我,眸中泛着潋滟的柔光,嘴角动了动,深深扯起。
我瞪着他,不禁有些羞恼。
姬舆仍是笑,没说话,将手搀在我的手臂上,带我往前走。
“疼。”我说,没有动。
“疼?”姬舆一讶,问我:“何处?”
我拉着脸,说:“足上。”
姬舆眉间锁起,道:“你扶着我,勿动。”说着,便要伸手到水里握我的脚。
我看着他弯下要,喜上心头,突然将双手撑住他的肩头往后一按。
“嗵”地一声,姬舆毫无防备,一下跌坐到了水里。
我得逞,哈哈的笑了起来。
姬舆睁大眼睛看着我,表情又气又笑。
我见他马上从水里起来了,面色一变,忙向旁躲去。不想动作太大,裙裾忽然散落下来。
“啊!”我惊叫着,手忙脚乱地拾起,朝岸上跑去。
身后传来姬舆的大笑的声音,不忘叮嘱道:“你慢些!”
我不管他,回到岸上,放下袖子和裳裾一一把水拧干。
回头,姬舆立在水中,还在看着我笑。我瘪瘪嘴,把脚下的白茅放倒,坐在上面,摊开袖子和裳裾。
河风悠悠地吹来,通身惬意。
我望向身旁,白茅的叶子又细又长,穗上茸茸的,染着夕阳的辉光,在风中轻轻摇曳。再望向前方,草叶掩映下,伊水波光闪耀,姬舆转过身去,重又捧水泼起。
他洗过脸,又伸手将玄衣解下,走到深一些的地方,用衣服掬水擦洗身体。
日头斜斜地裹入云霞,天地笼罩在一片红彤之中。姬舆举起手臂,河水从宽厚的肩膀上浇下,淌过脊背,泛着灿灿的光泽。
熏风缓缓的拂过脸颊,我望着远方那个颀长的身影,有些发怔。心软软的,这就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那个人呢
似乎发觉了我的注视,姬舆忽然回过头来,目光触上,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两人对视着,距离虽远,我却能感到那脉脉的专注。
稍顷,姬舆向这边走来,步子越来越快,脚趟在河水中,溅起白花花的一片。我望着他渐渐靠前,似乎每一步都搅动着风,热热的,把心也煽得扑扑蹦起。
姬舆走到岸上,在我面前停下脚步。
视野中忽然一暗,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夕阳,将我拢在了长长的影子里。
我仰着头,定定地望着他。
姬舆注视着我,星眸中,目光灼灼。红日的光晕在他的颊边描下流利的线条,沿着脖颈,在微动的喉结下隐去。视线略略下移,他的胸膛壮实而宽阔,残存的水珠闪着蜜金的光,随着呼吸的起伏滚落,缓缓汇聚,顺势往下,淌过光滑的肌理,在结实的腹上微微停驻
喉头突然咽了一下,只觉脸上滚烫得如着了火一般。
“啪”地,姬舆手中的湿衣落在了地上,下一瞬,那身影已经到了近前。四周霎时充溢着温热的气息,我的双臂被两只手紧紧地扳住,姬舆的吻热烈地落在了我的唇上。
他很用力,没有等待,也似乎忘却了技巧,舌头撬开我的牙关,长驱直入,如啃噬般,狂放地掠夺着我的每一丝呼吸。
思想中只剩下无边的火热,姬舆的双腿跨在身旁,我的身体被牢牢地禁锢住。口鼻几乎透不过气来,我却将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艰难地回应。
良久,姬舆喘着粗气松开我,嘴唇上湿亮,眼中却炽热仍盛。“姮”他的声音低哑,又将头俯下,将吻落在我的额上和颊上。
我大口地呼吸着,手抱着他的头,手指深深地插入他的发间。脸上酥酥的,他一路往下,只觉脖子上刺刺的麻。突然,我感觉到小腹上像是抵着什么,硬硬的。
身体突然一僵——我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惊惶,渐渐地放大。
“姮”他唤着我的名字,重又封在了我的唇上。重量压来,我再无法支撑,仰倒下去。姬舆的动作愈发热烈,腰间,他的手不断游移着向上。灼热的气息将触觉点燃,似乎能将我的理智一点点地吞噬我急促地呼吸,头顶,一根白茅被风吹弯了腰,穗间露出密密的子。眼帘半垂下,我的手指掐在他的肩上,缓缓用力
寻觅
寻觅
他的肩膀厚实而坚韧,我的手指掐在上面,只觉气力单薄,指间被灼人的火热化出一片黏腻。身体被姬舆重重地压着,激烈的心跳在胸口上毫无保留地震撞在一起,与口鼻间的炽烈的纠缠相和,我几欲窒息
忽然,沁凉的空气涌入,姬舆倏地松开了我的唇,粗喘着在唇边流连,手却停在了我的身侧,不再动了。
我大口地透气,腮上传来湿热的吻咬。双臂被牢牢地锢住,身上沉沉的,似乎他所有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大腿间,那硬硬的触感愈发突兀。
心头的慌张弥漫开来,我身体微绷,下意识地向一旁移去。
“姮勿动!”他的声音低哑,似带着痛苦。
我僵住。
姬舆却不再作声,将头深埋在我的颈间,呼吸急促,手紧紧地握在我的臂上。
好一会,忽地,他放开了我。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从地上起身,径自转头,大步地朝河中走去。
河水在他脚下“哗哗”地急响,我支撑着起身,只见轻颤的白茅那边,水花飞溅,姬舆的身影匆匆地涉向水深处,融入伊水一片瑰红绚烂的晖光之中
回到丹的家时候,已是烛火初明了。
丹也刚刚回来,看到我,笑意盈盈地来跟我说话。她心情似乎好的不得了,一会问我去了哪里,一会问我饿了没,一会又聊起今天的狩猎,说辰怎样怎样,遇到了什么,又怎样射猎,说得如同亲临其境般,滔滔不绝。
我听着她说,时而应和一下,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伊水畔,汗水讲衣裳濡湿,现在仍丝丝发凉,口鼻间,他的气息似仍徘徊不去
姬舆在深水中待了许久,天要黑了才上岸。他重又走到我面前,浑身湿漉漉的,红晕从脸上一直染到了胸口。
“回吧。”他低声道,表情极其不自然,偏着脸没有看我。停顿片刻,一把牵起我的手,便转身往回走
“辰今日收获颇丰,猎到了不少麋”丹兴致勃勃地说。
“哦”我微微颔首。
回来的时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姬舆一手拿着湿衣,一手紧紧地拉着我,始终未回头。我跟在后面,只能看到他湿亮的后脑,水不断地渗出发间,淌落到颈后,再流向宽厚的脊背上
“不过若论多,你夫君更甚,竟还得了一熊咦?”丹突然打住话头,将脸凑过来,盯着我的脖子看,松明下,脸上满是好奇。
我怔了怔:“何事?”
她皱皱眉头:“姮,你颈上生了许多红点。”
“红点?”我讶然,疑惑地伸手抚去,却平平整整,似乎什么也没长,刚才电光火石间,脑中忽地一闪,我明白了那是什么,血液阵阵地翻滚上脸。
“水边蚊豸竟如此凶猛?”丹同情地看我。
“嗯”我嗫嚅地说,将身体转向一边,走去床位翻拣衣服。
“你要做甚?”丹问道。
“去洗浴。”我没有抬头,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