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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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阙(完结版)-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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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道:“你不必担心,太子虽严厉,却也是非分明,一切均是我的主意,与你无关,但去无妨。”
    他还是支支吾吾不敢动,我板起脸:“汝竟敢不从上命乎?”
    寺人充这才极不情愿地让我上车,自己坐到马后,扬鞭驾车出了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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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水仍在眼前静静流淌,拂面而来的柔风却似有微熏的气息,吹在脸上,有些丝丝的温热。天空不如那日晴朗,宝蓝色的天边却多了圈绚丽的云彩。
    到了河边,远远地望见老榆树下那抹身着素服的身影,我的心狂跳。下车,让寺人充留在野道上等候,自己整整衣裳,朝那边走去。
    纸片般的月亮微缺,在落日的辉映中浅浅地挂着。他也望见了我,脸上似乎有浅浅的笑意。在我眼中,此时的燮比日月更耀眼,天地为之失色。
    深呼吸早已不管用了,我任由着心像要撞出胸口一样地蹦,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望入他迷人的双眸,并不行礼,也无多客套,微笑着说:“燮。”
    他低头看着我,微微一愣,如月华般皎洁的脸上带着一抹惊艳的赞叹,含笑道:“姮。”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好听,我望着他,竟有些迷离。
    燮对我笑笑,问我:“姮邀我出来,所为何事?”
    我愣住,燮莫非现在还不明白我约他出来是什么意思?真的假的?我有些沮丧地看看地上比他短了一大截影子,心想,要是我再长大些,他或许就不会这样认为了
    望望四周,我勉强笑道:“此地景致甚美,燮可愿意同姮一道散步?”
    理由虽烂,也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了。
    燮也放眼望去,对我颔首道:“便如姮所愿。”
    我莞尔,和他一起沿着雒水走去。
    两人皆沉默不语,我望着雒水宽阔的河面,河风轻轻拂起鬓边的几丝乱发,痒痒的。我将它们别到脑后,对燮说:“姮长于深宫,未曾见过雒水这般壮美,几日前来到,深感其汤汤之势,留连忘返。”
    燮笑道:“天下大水何止于此,我国中有晋水,日夜汹涌奔流,其势更壮,姮若见到,必更加喜爱。”
    “哦?”我看向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若得时机,姮必前往观之,彼时燮可要接待。”
    燮微笑:“定当接待。”
    我的脸微红,这话是否可以理解成燮希望我去晋国?我偷眼看他,只见他神态自如,并无局促之色,又有些失望,或许他也只是跟我赞赞晋水罢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闷闷地找不到话题。
    燮突然问道:“姮上次所失的白玉凤形佩,可是天子所赐?”
    我点点头,说:“确是天子所赐。武王赐与父亲,父亲又转赠与姮。”望向他腰间,只见龙形佩挂在腰带上轻轻摇动。
    燮见我盯着龙形佩,笑笑,道:“姮可觉得眼熟?此物乃我幼时成王所赐,我甚喜之,多年不曾去身。”说着,将它解下,递给我。
    我接过龙形佩,又解下自己身上的凤形佩,放在一起细细观看。两块美玉皆晶莹剔透,白腻无暇,虽然分开多年,却无论质感上还是色泽上都分毫不差,浑然一体。把它们重叠,两块玉佩的形状一摸一样,龙首右向,凤首左向,看上去竟像是一对恋人在深情对视。
    我赞叹地看着它们,雕刻它们的人必定是怀着对爱情的热切向往,才能在作品上注入这芬芳隽永的生命。
    注目良久,我不舍地把这对情侣分开,将龙形佩递还给燮。
    燮拿着龙形佩,说:“此二佩乃一鬼方匠人为纪念亡妇,于昆仑山中采得美玉,历经十年而得,其器精美绝伦,尝名扬天下,鬼方奉为神物,为历代族长所有。商王伐鬼方,将此二物掠回,后又为大周所得,分离近四十载。”他看着我,笑道:“直至传入你我之手,竟得重逢,何其幸也!”
    的确很幸运!
    我抬头,望着他俊逸的脸庞,一字一顿地问:“燮可信缘?”
    燮讶异地问:“缘为何物?”
    我哑然,笨啊,缘是佛家的说法,燮怎么会知道。我看着燮,微笑道:“便是两人,原本天各一方,互不相识,却终有一日于茫茫人海中得遇,两相牵绊,似在冥冥中早有安排,这就是缘。”
    燮想想,看着我,忽而笑道:“便如你我二人,本不相识,却因此双佩得遇?”
    这男人真聪明,一点就通。
    “然也。”我点头,盯着他,问:“燮可信?”
    燮没有答话,停下脚步,清亮的双眸却如水晶般通透,深深地望入我的眼睛里,仿佛连那颗狂跳的心也被他摄了去。
    良久,他缓缓开口:“姮年龄几何?”
    听他问及此事,我感到心中一阵无力。“彼年已二十,戎狄初定,依为兄之见,成婚必不远矣。姮此时却只得十二岁,即便你二人相爱,燮父可等得三年?”觪的话在耳边响起。
    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我黯然低下头说:“今年十二,快十三了不过,”我抬起头,看着他急急地说:“我会很快长大,过不了多久”
    “姮,”燮打断我的话,看着我,声音有力地说:“我曾于周庙立誓,戎狄不定无室家。”
    我心中酸涩,低声说:“我知道。”
    他望向远方,继续说道:“今戎狄虽大不如前,却依然猖獗,频扰边境,然假以时日,不久定当平复。”
    我低头不语。
    “姮。”燮的温热的手指触上我的脸,轻轻地抬起我的头,微风拂过,我的眼眶凉凉的。
    “三年,”燮定定地看着我,双眼熠熠生辉:“三年内我平定戎狄之患,彼时姮之心若依然如故,燮定当迎娶。”
    时间似乎停止了,四周的一切归于无声,只剩下他的话在晚风中飘荡着余音。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他的双唇噙笑,目光清澈而真挚。
    确定这不是做梦,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心却快活得似要飞上九天云霄,我又哭又笑。
    燮见状懵然,有些不知所措,忙用袖子拭去我的眼泪,问我:“如何哭了?”
    我抽泣着,抓着他的手掌,将脸埋在里面,哽咽着说:“此乃喜极而泣”
    燮停住,低低地笑,任由我发泄。
    过了不久,激动渐渐平复,我从燮的手中抬起头,转过身去,把脸上的狼藉擦净。回头不好意思地看他,脸烫烫的,刚才一定很失态。
    燮也注视着我,神情温柔。
    我仰头着迷地望着他,道:“燮是喜欢姮的吧?”
    他一愣,脸突然染上一抹可疑的潮红。
    我却不放过,追问道:“燮是喜欢姮的吧?”
    燮的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脸更红了。他深深地看我,目光灼灼,温和却坚定地说:“然也,燮喜欢姮。”
    听到这句期盼已久的话,我反而不像预想中的那样雀跃欢呼或者羞涩难当,只是幸福地与他对视,感觉他的话像清泉般淌在心间,恋爱的甜蜜像棉花糖一样把心房塞得满满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原来燮也会脸红!求婚那么淡定,示爱却那么窘迫?不由开心地笑起来。他被我笑得尴尬,但始终板不起脸来,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笑过后,我想了想,对燮说:“你闭上眼。”
    燮问:“为何?”
    我笑道:“先闭上。”
    他温柔地看我,缓缓垂下眼睑。
    我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线条优雅的唇上印下一吻。
    燮猛睁开眼,吃惊地看着我,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也好不到哪去,整个头都在烧。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燮的话,姮记住了,以吻为证。从此,燮只可爱姮一人,不许喜欢齐姜或者别的女子。”
    燮哭笑不得:“齐姜是何人?”
    我说:“姮也不知,反正燮不能喜欢她。”
    燮失笑,说:“好。”
    我满足地漾开笑颜,环住他的腰,贴入他宽阔的怀抱。燮轻轻地回搂着我,手指温柔地抚上我的发丝。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股淡淡的麝香充盈在口鼻间,夹杂着我身上丝丝的花香,令人迷醉。
    雒水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金光,我和燮的影子合在一起,在地上拖得老长,消失在岸边的层层微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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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时分,天色越来越暗,再不回去觪又该生气了。我恋恋不舍地跟燮告别,他坚持要把我送回宾馆,让御人驾着车我后面跟着。
    在宾馆门口,我遇到了刚回来的觪,旁边还有姬舆。觪认出是我后,眼睛睁得大大的,姬舆也是一脸惊奇,随后,他们看到燮,表情更是莫名。
    觪上前跟燮行礼,燮温文回礼,随后,又与姬舆见礼。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客套几句后,燮告辞。
    我向他做个手势,提醒他要写信,他向我了然一笑,乘车离开了。
    



离别

           离别
    目送着燮的车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我的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喜悦。
    一只大手沉沉地放在我头顶,转过去,觪神色莫辨的脸出现在眼前。
    “姮看完了?”觪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向他展露甜美的笑容,说:“阿兄回来了。”
    觪一脸疑问,刚想要说什么,我却不等他开口,走到姬舆面前,向他端庄一礼,道:“姮见过卿士,不知卿士来访,未曾远迎。”
    姬舆一愣,忙回礼道:“公女毋需多礼,舆叨扰。”
    我笑吟吟起身,对觪说:“阿兄,天色将晚,且与卿士入内吧。”
    觪看看天色,点头道:“甚是。”于是将姬舆请入馆内,一路往院子走去。
    他看向我,小声问道:“姮方才与晋侯一道回来?”
    我想到刚才的约会,面带羞涩,边走边答:“然。”
    他又问:“所往何处?为何事?”
    我低声道:“并无甚事”说着,向他示意姬舆那边。只见姬舆目不斜视,暮色下看不清表情。
    觪会意,不再追问。三人进到了院子里,觪请姬舆在堂上坐下。
    两人谈起这两日的行程以及随舅舅王孙牟去卫国的事。姬舆曾经领着虎贲随王孙牟的殷八师征伐,在卫国待过一段时间,便向我们说起卫国。
    我完全没想到姬舆在平日里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也有放下架子跟人滔滔不绝闲聊的时候。这个孔雀般的人居然很详细地跟我们介绍起卫国的风土人情,而且叙述得条理清晰,脉络分明,我和觪听得全神贯注。
    觪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我说:“有一事为兄要问与姮。”
    我说:“何事?”
    觪说:“我等后日出发,司里来问今日带回的那幼鹿将如何处置?”
    我说:“小悠?自是跟随我等离开。”
    觪说:“其腿伤未愈,恐不耐跋涉。”
    我想了想,说:“可与姮同车而行。”
    觪皱眉说:“这如何使得!汝乃公女,岂可与牲畜同车?”
    我说:“那就交与寺人,与寺人同车。”
    “胡闹!”觪轻斥道,“与何人同车皆不妥。此次不比平时,我等与舅父同行,彼一国之君,切不可失仪。”
    我低头闷闷不语。觪说的对,这次去卫国可不是出游那么简单,多了王孙牟一路人,就有些了外交上的意义。若是传出杞人与兽类同车而行,杞国脸面上该多难堪。
    可是小悠怎么办?那么小又受了伤,怎么可能让它走着去?
    觪看着我,叹口气说:“阿兄知你不舍,只是此事万不可任性,交由宾馆司里处置吧。”
    我大惊,交给司里处置?说不定我们一走,小悠就变成肉炙招待哪个诸侯了。大声说:“不可!”
    “姮!”觪虎起脸,瞪着我。
    “阿兄”我哀求地看他。
    觪只是不理,吩咐寺人上酒食。然后,谁也不说话,堂上一阵寂静。
    “太子,不若将其交与舆。”沉默被打破,我惊讶地抬头,只见说话的正是对面的姬舆。
    他看看我,对觪说:“公女既不舍,可暂交舆处,代为照看。”
    真是柳暗花明,我又惊又喜看向姬舆。
    觪沉吟,对姬舆说:“不可,此乃吾妹一时意气,怎可劳烦卿士?”
    姬舆微笑,道:“区区一鹿尔,何言劳烦?太子实多虑。”
    我扯扯觪的衣角,恳求地望着他。
    觪白了我一眼,这才向姬舆谢道:“如此,却之不恭。”
    姬舆笑道:“太子客气。”
    我从没觉得姬舆的形象如此刻一样光辉照人。他的眼睛比星光更明亮,脸如神祗般俊美,身形高大堪比泰山,我感激和满脸崇拜地望着姬舆,他像个英雄一样拯救了我的小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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