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不能喝酒吗?”
“不是但是大齐好像不太乐意我喝酒”她看一眼红茶,又望望不远处忙碌的黑色身影。
“唔他…不…乐…意…你…喝…酒…你们这么熟啊?”方亚德有些惊讶。
“嗯也不是,怎么说呢”熟还是不熟 她语塞,不知从何说起。
方亚德见她为难,耸耸肩转移话题:“不请喝酒啊,一会儿叫他请我们吃宵夜!这小子在这儿太抢戏了,老板中意,客人也喜欢他,我们的人气都要被他抢光”方亚德恨恨地望去陆伟齐的方向一眼,而对方正在给一群新来的联合国似的各种肤色男女介绍酒水单。“宵夜多宰他一点,以消我心头之恨。”
方亚德说得夸张,不过也大抵没错,这样的酒吧并不十分容易招人,即会中文又会外语、外形也不差的侍应生属稀缺资源。而陆伟齐当然会说中文,其他语言如英语、法语也并不比他的中文说得差,另外还会一点西班牙语;更何况其外形也无可挑剔。方亚德一推荐,酒吧老板如获至宝,虽然是课余打工,陆伟齐经由这份工作得到的收入却也算可观了。
凌晨1点钟演出结束,这时间酒吧的人已经少了很多,第二天还需工作。方亚德稍作休息喝一杯啤酒,与古珂一起等陆伟齐换下工作服下班。如无特殊情况,陆伟齐一般也在这个时候收工。
稍顷,陆伟齐收拾完毕走出更衣室,白色T恤外面套一件长袖灰格子衬衫,简单搭配牛仔裤与休闲球鞋,重又成为普通大学生模样。只是,普通大学生模样的他依旧扎眼。
校园里女生们称之为“校草”之类人物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吧
古珂以手支额,微微蹙眉。从前只知道他细皮嫩□红齿白得不像个真正的男生,并不比那些晒得黑黑的精壮得像头小牛的男孩儿们更叫人喜欢。而今他人高马大变得结实有力,轮廓也愈见分明,虽然在乡下种田人眼里(比如家奶)他晒不黑的肤色和过于精致的五官仍然只能得到“这孩子过于秀气”的评价,但在都市人看来,他的这些特质无疑都成为优点,使女孩儿们心驰神往,男孩儿们羡慕嫉妒。
然而,校草级人物该配校花级人物,就像方亚德说的,“很登对的一对是吗?”
是不是呢?
可是不管登对不登对,她反正喜欢不来那个校花。她宁愿他不要是个什么校草
“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深夜的马路上鲜少人迹,橙黄的街灯下,三个并排行进的人影忽长忽短地变换着。方亚德轻拍古柯,把她唤回神来。
“嗯?”古珂侧头看走在右手边的方亚德。他不矮但也不似陆伟齐那么高,她略一抬眼便能对上他的视线。光影下的这张脸虽不出众得叫人惊艳,但那上面自有一种神秘的魅力使人的目光一旦对上就不会轻易挪开。
古珂眨眼,她分辨出那一种力量必是时常出现在他眼中的,明亮的笑意。温暖动人。她不禁扯扯嘴角也作出一个微笑,出声:“哦没什么”
方亚德偏了偏头,不置可否。
“前面拐角处是一家很好吃的小馄饨店,每天开到早上3点钟,老板娘人又超级好。”方亚德提议,说着还吞了吞口水。
“好啊,我们就去那家吧。”古珂点头,又扭头看身侧的陆伟齐征询意见,“怎么样?”
“嗯。”点头。
小店很小,屋里才放下三张桌子,店外马路边还有两张。初夏时节,深夜有些凉意,但三人还是决定在屋外街灯下就餐,汤水喝上两口就马上能热起来。
三人坐定,老板娘已经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等候点单了。
“咦,这次有个漂亮姑娘作伴啦。”胖墩墩的老板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是啊是啊,漂亮姑娘胃口大,老板娘要多给几个馄饨哦。”方亚德笑说。
“你瞎说什么呀,我哪里胃口大”古珂反驳,顺势朝陆伟齐看去一眼,却见他望着她也微微一笑。
“不知上次在派对上,是谁把我的东西都吃了。”
“”
古珂无言以对之际,“超级好”的老板娘发话岔开话题:“老样子?只要葱。”老板娘看着方亚德说,继而又对陆伟齐说道,“葱要少香菜要多。”
两人点头。
古珂没等老板娘向她发问,立即答说:“我也是我也是,葱少一点,香菜要多一点啊。”
老板娘“嗯”着声进屋去。
古珂又把视线移向对面的陆伟齐,整个人却兴奋起来,笑嘻嘻地说:“大齐,你喝汤吃馄饨的习惯都没变嘞,少一点葱,多一点香菜。”
如果说刚才陆伟齐还在微笑,在看到古珂笑嘻嘻说出这几句话时,脸上可不仅仅是单纯的微笑了,却变幻成揶揄的十分好笑的神色,声音里也是笑意:“我可没爱吃到跟蛇去抢香菜。”
古珂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一时瞪大眼睛愣了愣。
一旁的方亚德嗅出了什么,忙凑上来:“怎么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古珂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哧笑。捂住嘴巴不好意思。
对面的陆伟齐略略挑眉,仍然一副好笑的表情。
方亚德见两人打哑谜都不说话,脸一沉不乐意了:“喂喂,这样不好玩,你们不义气,有笑话也不跟我说。”晃着脑袋看他又看你,“这是在搞小团体吗?嗯?”
古珂见他说得悲壮,只好挥手:“好吧好吧。”抹一抹额头,诉说起那个对她来说可并不好笑的“笑话”来。
原来是在古珂六七岁那年,有一天她跑去大齐家找大齐玩,大齐家正在裹馄饨,大齐奶奶见古珂来了,就先下了一些裹好的馄饨给两个孩子吃,在往两个碗里放辅料的时候,大齐就在一边说着,小葱少一点,香菜要多一点。古珂听了疑惑,因为她平时吃馄饨的时候碗里只有葱和一点香油,奶奶不会放香菜,有时候香菜出现在桌上是拿来当菜蘸酱油生嚼的,那个古珂不爱吃。但这边听大齐这么说,她也连忙随声应和,“我也要我也要,葱少一点,香菜多一点。”之后见大齐捧着汤碗喝汤,她就凑过去忍不住问:“香菜好吃吗?”大齐猛点头,不住地说:“很香很香啊”然后她就试着也喝自己碗里的汤,看着上面漂浮着的香菜叶字,好像真的香得不得了!从此豁然开朗,原来汤里面一定要有香菜才好喝!于是,真正的故事这就开始了
有一天过节,古珂家也裹了馄饨作晚饭,奶奶却照例只在碗里放了香油与小葱,哪里都不见香菜。古珂急了,问奶奶要香菜。奶奶不理会,说家里只有小葱。古珂却非要香菜下汤,发狠话说没香菜就不吃了。奶奶被惹得发火,骂她小小年纪挑三拣四,馄饨送到嘴边都不吃,饿死算数。这一骂可好,古珂牛脾气一上来说什么都不吃了,眼泪汪汪地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就是不碰。爷爷奶奶都快吃了大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但其实肚子饿得咕咕叫,嘴巴也早就馋坏了,但为了那一点点说话算数的尊严,就是憋在那里不动弹,眼泪水却哗啦啦地越涌越多。爷爷见她涕泪横飞的怪可怜,忍不住开口提示道:“东面田里种了一小片香菜的嘛。”
奶奶却恶狠狠瞪去一眼,叫爷爷噤声。说:“小孩子不能惯!我看她是饿死还是怎么地。”
她恨恨地瞪奶奶,跳下凳子就要开门,是打算自己去田里摘去。
奶奶却幽幽地来上一句:“这个时候田里都是蛇噢。”
果然,古珂的手停在门把手上不动了,家里人可知道她什么都不怕就只怕蛇怕得利害,远远见着河面上在游水的小蛇都会怕得叫唤。
这一回可好,一边肚子咕咕叫,一边香菜田里有蛇。要是个懂得变通耍赖的小孩,这时候肯定就软下来去吃馄饨了。但古珂却不是个聪明得懂得变通的小孩,一旦犟起来利害得很,先前说出去的话同泼出去的水,这时候要是恬着脸回去吃馄饨一定被奶奶笑死,这个是她坚决不原意的。肚子里又实在饥得慌,眼泪水还在啪嗒啪嗒地掉,一狠心,拧开门把手出了门。借着屋里传出的微光走到种有一小片香菜的田边上,犹豫片刻,还是颤颤巍巍地蹲下了身,一手探去准备抓一把就跑。谁知这一抓好像真抓到了什么活物,惊得她整个人魂飞魄散,腿脚不稳一屁股跌坐下来,静默两秒钟后,“蛇蛇”爆发了,惨痛的哭声瞬间响彻整个村子。不一会儿,不光爷爷奶奶赶了过来,大齐和他家奶奶也一并站在古珂身旁了。
爷爷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她,帮她拍去裤子上沾的泥巴一边急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的,哪里来的蛇,没有蛇没有蛇”说着直瞪奶奶,怪她吓坏了孩子。
那一惊还真是非同小可,她颤抖着身体哭个不停,怎么劝也劝不住,谁说也不听。后来大齐不知什么时候拔了香菜洗好弄碎了洒进汤里,端去给她,她接过往嘴里扒馄饨的时候还在通红着眼睛哽咽不止。
许久以后,这当然是被爷爷奶奶大齐他们当成了笑话来说,古珂回想起来虽然也觉得有点好笑,却仍不免心有余悸。
第十一章(修)
故事说完,只见方亚德瞪着眼睛瞅着已经上桌热气腾腾的馄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
“关于葱和香菜,原来还有这么呃惊心动魄的故事”他抬起头看看古珂,随即朝店里叫唤:“老板娘,给我加点香菜来。”
老板娘立马拿来一碟子香菜放下。
方亚德抓起几片香菜洒进自己汤碗里,捧起来凑到鼻子边使劲闻了闻,然后转向古珂一本正经地说道:“真的很香!”
“哈哈哈哈”果然随即而来的是一阵爆发式的大笑,这人也把悲剧当成喜剧来听了。
古珂白去一眼:“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你就笑吧你!”
而这时对面的陆伟齐没有再笑了,透过腾腾的雾气能看到他望过来的眼神,只听他语调温和地说了句:“真有那么香?”
“可不是么。”古珂埋头喝一口汤,回答。
。
夜更深了,但城市的夜并不变的更加深黑。路两旁的大店小店上方的霓虹灯、招牌彻夜闪烁着各色光晕,为这时候还因什么事在路上寂寂走着的人趋淡一些暗影,也许还带来一些浪漫。
三人吃完馄饨,陆伟齐结了帐,之后并排朝路口走去,在路边停下。
方亚德朝一个方向指了指,对古珂说:“小珂,我家在那边不远,我平时走路来没开车,你跟我过去,我开车送你。”
古珂还未及说什么,陆伟齐率先开口:“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俩顺路我送她回去。”
古珂点头。确实如此,两人的大学离得不远,她租的房子就挨着M大。陆伟齐常常需要这么晚回去,应该不是住的宿舍,大概也是在学校边上租了房子住。
方亚德走后,古珂与陆伟齐并排站在街灯下等车。空旷的马路上偶有车辆疾驰而过,在不闻人声的夜里发出的声响实在大得惊人。
一时无话。车辆驶过后的街道更显寂静。古珂探出身左右张望,看是否有出租车驶来。倒不是着急回家,只因这样能使她多少显得忙碌一些,也使这笼罩在两人之间的沉默不至于太尴尬。正张望之际,手臂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力道不大,但足以迫使她退回到马路牙子上来。
“一会儿就有车来,出租车会经过这里去附近的酒吧排队载客。”陆伟齐说。
“哦好。”古珂点头,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待,不再探头探脑。
果然不出一会儿一辆空车驶来。两人上车并排在后座坐定,分别告知地点,车子飞快地驶离。
深夜里沉睡的M城是另一番景致。车辆在畅通无阻的街道上穿行,只在遇到红灯时徐徐停下,窗外一栋栋高高低低的大厦小楼在眼前一一掠过,原本阳光下飞扬跋扈的钢筋水泥、玻璃城堡在柔和的月光里也都沉静下来。微凉的晚风穿过半开的车窗吹拂在脸上发上,使人心里也变得异常柔软。
古珂微微偏头去看身侧的陆伟齐。他的视线朝向窗外怔怔地出神,挺直的鼻梁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出精雕细刻般的线条,紧紧抿着的嘴唇和坚毅的下巴总像在固执地拒绝着什么。一直望着窗外的眼睛藏在浓黑睫毛的暗影里,你不能看出他的心思和喜怒哀乐。
微风吹动额际的黑发、衣服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