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我是来早了。也许是急走了十来里路的缘故吧,我靠着床头,脑子也渐渐迷糊起来,进入了梦境,再醒来时,是化秀把我喊醒的。
“快起来吧,老积极!昨晚上被你搅得我觉也没睡好,你倒好,现在睡着了!”化秀端着洗脸水,大声说;“快起来洗脸,洗好后看书去!”
“谢你了,这就起来,我还有件大事要办!”我话还没说完,化秀就挟着本书出去了。我起来洗个脸,也拿了本书,匆忙出了校门,直接去了公社大院,我考虑好了,在上课之前,把有关事情一定要问个清楚。
到了罗书记家,我敲了二门,是青涛为我开的门,见是我,他先是一楞,随之惊讶的问道:“这一大早的,你有事?我也是刚刚才起床!”
“你爸,不,罗伯伯在家?我找他问点事!”我望着屋里小声说。
“我爸不在家,我妈在家,你快进屋坐!有啥大不了的事,要这么一大早的?”青涛小声说,随后侧过头,对着屋里大声喊:“妈,有人找!”
“我已经起来了!”屋里传来清脆的回声:“是谁啊,请到屋里坐!”
我进了堂屋,青涛忙着倒水,移过板凳让我坐。就见刘阿姨边扣着上衣扣子走了出来:“刘阿姨,这一大早,我就来打扰你,影响你休息了!”
“我也已经起来了!”刘阿姨手拢着头发:“喝点水,有事慢慢说!”
“刘阿姨,大队李书记已经找过我爸,说公社又有新精神,要收回爸承包的碾米机房,社员分到手田,生产队也要回去!”我喝了口水,望着着刘阿姨,想也没想就一古脑的说:“我爸担心我家投到碾米机房的钱,收不回来。为了这事,愁得吃不好,睡不好,哀声叹气的!是不是真的?”
“就这事?你爸也算了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别人说的话,也不分析判断一下!”刘阿姨坐在了我对面的板凳上,微笑的看着我:“回去告诉你爸,你爸担心的事,子虚务有,公社没有这方面的新精神!”
“没有?那大队李书记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咕咚咕咚喝完水,长长啥了一口气,惊喜的失声问:“这太好了,这样看,我爸是太多虑了!”
“应该说,是这样!”刘阿姨笑嘻嘻的说:“你爸咋不想想,公社搞分田到户承包责任制才几天,农民的地一季还没种,就要把田收回来?”
“我倒是没想这些,只是替爸担心。我爸不止一遍的说,‘共产党象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也不亮,英明政策象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发生什么事让人也不奇怪!”我望着刘阿姨,不好意思的笑着说:“公社没这方面的精神,可李书记为啥要这样说呢?”
“嘴长在李书记他嘴上,他想怎么说,那是他的自由,谁还能去堵他的嘴!”刘阿姨不屑的语气:“回去告诉你爸,好好把碾米机干好,多赚点钱,改善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别人怎么说,不要管他!如果大队还变着什么法要收回碾米机,你可以来找公社,让公社主持公道,不过我们就要调走了,公社也没人能替你们撑腰,评理可能有点难度!你家和大队签的有承包合同,怕什么?不行,就和大队到法院打官司!”
“还要打官司,那样行吗?”我疑惑的问:“为了碾米机,那值得吗?”
“这要看你爸怎么看这件事,如果大队硬要强权,终止合同,又不承担赔偿你家的经济损失,侵犯了你家权益,当然可以诉诸法庭!”刘阿姨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放心,李书记不是二楞子,他不会走这步!”
“谢谢你,刘阿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中午回去就告诉我爸,我爸也就心安了!”我笑着和刘阿姨道别,出门时也没见青涛在院子里。
回到学校寝室,正好化秀晨读回来。见她满脸疲惫,一幅不开心的样子,我歉意的口吻说:“不好意思,昨晚半夜回来,扰得你觉没睡好!”
“不是那回事,我觉已经睡好了,只是其他事不顺心!”化秀低声说。
“什么事让你这么不顺心?”我拿起桌上的饭碗:“走,我们吃饭去!”
“你去吧,我一点也不饿!”化秀翻着白眼看了我一眼,软绵绵的说。
“啥大不了的事,让你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我盯着化秀问。
“秦生哥,别人为他介绍了个对象,我无意中听到的,也通过其他途径核实了,千真万确,你说我该咋办啊?”化秀二眼无神的望着我说。
“怎么会这样呢?”我暗暗吃了一惊,看着她憔悴神态,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走吧,算你陪我一趟,回来我有好东西给你尝尝!”
“好吧,我陪你去食堂!”化秀懒散的答应一声,我拿上碗出了门。
我到食堂也打了化秀的饭回到寝室,给她倒了碗,小声说:“事情发展得太突然,我也弄不清秦生哥到底是咋想的,他咋会做这样选择,但我觉得在这个时候,你最好快刀斩乱麻,不要伤太多神,影响了中考!”
“我也明白这道理,可就是心疼得难受,放不下!”化秀无力的说。
“你少吃点!”我看着她,劝她说:“这时候,我们要汇集意志与坚韧,更须杜绝消沉与懈怠,执著着自己的人生目标,矢志不渝向前走!”
“你啊,站着说话腰不酸,火没烧你皮不疼!”化秀低眉看着我,‘哼哼’苦笑了二声说:“是啊,自已的路,再难也要自己走,自己的情,再苦涩也要自己守护!只可惜,我永远也无法象你,有思想的深度、胸怀的宽度、和道德的高度,但我会拼了命守护自己的情,走好自己的路!”
“化秀,你是啥意思?我真没理解!”我瞪着眼望着化秀,不解的问。
“没啥意思,吃饭!”化秀端起稀饭碗,大口不停的喝着稀饭,吃完后放下碗,伸出小手指,阴阳怪气的比划着,笑容可掬说:“拜托,我媛媛妹子,先帮我刷碗,然后把你从城里捎来的好东西敬上来,我来品尝!”
看她副稀奇古怪样子,我也是觉得很好笑,从手提袋里拿出糖和一袋雅霜放到了她面前:“吃的,是糖,用的,护肤品,请你笑纳享用!”
“你说得对!”化秀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苦笑着看着我说:“我有啥能力,能改变这世界,要让别人都按照我的想法办事呢?都要围着我来转呢?他也有他自己选择的权利!我能做的,只有做好做强自己!”
“不愧是化秀,思路清晰,想法很有见地!”我由衷的高兴,看见化秀的脸露出了笑容:“我很钦佩你,什么困难也压不垮你,压不倒你!”
“嗯,好东西真多!这糖真的很好吃,巧克力和酒也能结亲!”化秀吧嗒着嘴,笑着说:“我再掳嘴一次,再给我一个,我带回去让他也能尝尝!”
【87】该走的总是要走
我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化秀,无奈何地笑了笑说:“拿吧,我还有很多!”
“你舍不得也不行,我一定要拿一个,也让他尝尝,至少我和他在一块时,能增加点谈资!”化秀腆着脸说:“就是犯贱,咋就放不下呢?”
“朝三暮四,随手就能放得下,你就不叫化秀了!”我开着玩笑的说。
“哈哈,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化秀笑着说:“走吧,到教室去!”
我拿起桌上的书,和化秀一道去了教室。刚到教室门口,见吴应宁手拿着几根急匆匆的跑进教室,化秀大声喊着问:“你小子,忙啥呢?”
“我,没没忙什么啊!”吴应宁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红着脸小声支吾着说:“王燕,她昨晚看书看得很晚,早晨睡过了,没来得及到食堂去吃饭,你想这到中午还早,不吃饭咋行呢?我就去集上买了油条!”
“嘿嘿,也知道疼人了,才几天你就长进了!”化秀酸溜溜的说了声。
“哪儿啊?同学之间,互相关心吗?”吴应宁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教室。我看了一眼化秀,她微张着嘴,楞楞的看着吴应宁的背影,大概是她心理作祟吧,她脸上似哭非哭表情很怪,说不好那是一幅啥表情。
“走吧!傻了?”我撞了化秀下胳膊肘:“快进教室啊,要上课了!”
化秀也没说话,默默的进了教室。我到座位上,刚拿出书,青涛匆匆忙忙来到座位上,他一坐下就问我:“昨晚你回家,咋不和我说一声?”
“是,我俩分手后,没进学校,我就回家了!”我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到家就听爸说了碾米机房的事,弄得一夜没睡好,一早就回到学校!”
“我真弄不明白,象你们家就干那么点承包碾米机房的小事,咋就碰到这么多的难事,一圈子的人都想来找麻烦?”青涛瞪着眼不解的问。
“这不复杂,很容易理解,我家没钱没势呗!”我看了他眼苦笑着说。
“也对!没钱没势干事还真难,癞蛤蟆顶个帽子也能到你家门前耀武扬威,真是讲不清的事!”青涛也无奈的笑了笑,瞟了我眼说:“我妈说得对,不能示弱,别让他们!大队要是一意孤行,就和他们打官司”
“这要看我爸怎么想,我家是我爸当家!”我翻开书,看着他说。
“你越是弱,因为他们认为你好欺负,他们就越是想欺负你!”青涛也打开书包,掏出书来:“这也是大哥教我的,你坚强了,他反而怕你!”
“谁不想坚强,谁甘心想做软柿子?坚强也得有本钱!”我笑着说。
“哎,也是啊!”青涛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帮不了你家了,我妈的调令也到了,她也没征求我意见,昨天就到学校为我办转学手续了!”
“你要转学?转到城里中学去?”我强打着精神问,觉得头有点沉。
“我原来想在这坚持几个月,到中考结束后直接到一中上高中,不需要办什么转学手续,可我妈不答应,前几天她在县城开会,就顺带把我的转学办妥了,我根本都不知道这事,我也没办法!”青涛苦笑着说。
“你要转学了?那!”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让我有点接受不了,我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还想说,王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
这节课,我第一次上课分神了,脑子里老想着青涛要转学,他马上就会从我身边消逝得无影无踪,王老师课讲什么内容,我一点也不记得。
“放心,我会常给你写信,有空也会过来看你!”下了课,青涛低声跟我说。他大概也觉察到了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方得体地不停安慰我。
“我,只怕你事情多,学习一紧张,就把我忘了!”我声音比他更小。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才不是那种人!不会的,永远不会!”青涛异常坚定的说:“我就是在县城上学,我的心也会留在这里陪着你!”
“你已经在我的世界里安营扎寨,有你在,我就好像有了依靠,有了后盾,也有了主心骨,我就有信心做好每件事!”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也不想这样,不想离开这,更不想离开你!”青涛疼惜的看着我。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压了压心底油然而生的眷恋之情,小声问。
“我妈前二天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妈和爸已经商量好了,后天准备搬家,我妈下星期就要去新单位上班!”青涛望着我,小声无力的说。
“你搬到城里,家住在哪?”我接上话,急不可待的马上追问他。
“房子正在落实,还不知在哪,我们先住县政府招待所!”青涛说。
“全家都住旅馆,也不方便啊!那得需要多少钱哪?”我好奇的问。
“当然不太方便!不过钱不要我们私人给,公家报销!”青涛笑着说。
“你不转走,那该有多好!”我看了青涛一眼,有许多话还是说不出口,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我拿出课本,平静了下不安的内心,等待上课。
这节是数学课,我没敢多分心,专心听课,认真做课堂笔记。下课后我刚站起,走到我身边,化秀拽了我下衣服,朝厕所方向哝哝嘴,我明白了化秀的意思,和她一道出了教室,化秀问:“你和罗青涛聊啥?”
“青涛,他再过二天就要走了,转到城里去上学!”我小声的对她说。
“看你那嘴唇都能得住挂茶壶的样,舍不得啊?”化秀二眼盯着我大声的问:“舍不得你也没办法,该走的总是要走,谁也留不住!惋惜又有什么用?留住的也只有记忆,即使是记忆,也会随岁月流逝渐渐淡忘!”
“也不是舍不得!总觉得有点”我顺着化秀的话说,可一时也挑不出合适的词,红着脸继续说:“话是这样说不错!就是莫名其妙的难受!”
“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人生就是这样的,无论何人,只要生存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