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伟后面,这阵儿说话,怕就没这么理直气壮了。
一听乔国栋找老奎谈心,强伟猛然一惊。“怎么回事?”他问周一粲。
“让老徐说吧,这事老徐应该清楚,让他跟大家谈谈。”
徐守仁挪了挪屁股,目光不安地投向强伟,强伟拉过椅子,一屁股坐下,望也没望徐守仁,甩过去一个字:“说。”
会议就这样拉开序幕。据徐守仁说,昨天下午四点钟,乔国栋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要单独见见老奎,问允许不。人大主任要见当事人,哪敢不许?徐守仁当下就打电话,做了安排。五点一刻,乔国栋来到“燕子楼”,当时值班的是老虎跟一个姓张的年轻警员,他们将老奎带到会客室,打开手铐。乔国栋说,你们回避一下,我要单独跟老奎谈谈。谈话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二十,中间晚饭都没吃。晚上九点钟给老奎送饭时,情况还好好的,没见啥异常,没想,早上醒来,就
“是早上醒来发现的,还是上午九点才发现的?”强伟阴住脸,问。
“他们两个醒来就九点钟了。”徐守仁说着话,黯然垂下头去。
徐守仁很是懊悔,本来,安排宋铜负责此案,也是他精心布的一盘棋。一方面,宋铜是刑侦队队长,这案子由他负责,也是天经地义,况且安排之前,省厅就有人跟他打了招呼,他想不安排,也由不得他自己。另外,徐守仁这样安排,也是出于对小奎一案的考虑。小奎的案子迟迟了结不掉,查,查不出问题,不查,问题似乎又搁在那里。思来想去,他想让宋铜等人参与到老奎一案来,说不定,有些真相就会自动跳出来。这是一盘妙棋,也是一盘险棋。谁知中间会发生这样一个变局!
他想得还是不周到啊!
“醒来就九点钟,这怎么解释?”强伟的声音听上去很随意,但里面,却有股不怒而威的味道。
“他们他们夜里打牌迟了,早上睡得晚。”徐守仁很是内疚地说。
强伟哦了一声,这一声哦得,徐守仁头上立马有了汗。
“那玻璃碎片是怎么回事?”隔了一会儿,强伟又问。
“初步确定,是”
“是什么?”强伟紧追了一句。
徐守仁再次抹了把头上的汗,求救似地盯着强伟,意思是这关系到案情机密,能不能不在这儿说?
强伟像是没看见徐守仁的目光,依旧低沉着头,用不容抗拒的口气说:“要讲就把话讲完,吞吞吐吐,有什么遮掩的?”
周一粲接话道:“讲吧,老徐,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
强伟恶恶地瞪了一眼周一粲,这个女人今天为什么这么爱多嘴?
徐守仁只有硬着头皮讲了,这一刻,他真是有点恨强伟。公安工作不比行政工作,有些东西,不能讲就是不能讲,对谁也不行。可强伟逼着他讲,他又能如何?
强伟没想到,徐守仁会讲出一个令他十分震惊的事实,如果早知道这样,他是说啥也不会让徐守仁在会上讲的。
但晚了,等他草草地宣布会议暂开到这里时,所有的目光,都疑惑地盯在了他脸上,怕是没人相信,他强伟对此一无所知,他一定是借徐守仁的嘴,想把乔国栋彻底推向绝境!
强伟后来深感后悔的,就是这次会。但是有一点他再次错了,到这种时候,他还是没能把信任的目光投向徐守仁,而是
第五章 蠢蠢欲动(2)
河阳的空气再次紧起来,由于乔国栋涉嫌威逼和恐吓老奎,对老奎的死负有直接责任,强伟不得不专程赶赴省城,向齐副书记作专项汇报。跟他一道前往的,是公安局局长徐守仁。
路上强伟再次问徐守仁:“会不会搞错,杯子真是老乔让拿进去的?”
“这不会错,我再三问过老虎跟小张,他们说,乔主任跟老奎谈了不到二十分钟,乔主任就喊着让他们给老奎倒水。小张将杯子和暖瓶提进去后,乔主任就将他打发了,水是乔主任亲自倒的。”
“拿了一个还是两个?”
“一个,乔主任自己带着杯子。”
“谈完后为什么不检查?这点常识你们都没有?”强伟忍不住又用起了批评的口气。对徐守仁,强伟的意见不是一天两天,当初提他当公安局局长,他就有点不痛快,后来平衡来平衡去,还是将他放到了一把手的位子上。这些年徐守仁不是说没干工作,而是问题总大于成绩,公安系统总是不尽如人意。几次会上,他都想把他拿下来,无奈,徐守仁背景复杂,他摸了好几次,都没摸清这个人的底。就连余书红,都不止一次替他说好话。
可强伟心里,就是喜欢不上这个人!
人跟人的关系,就是这么怪。等所有的风暴过去之后,强伟才明白,不是说徐守仁真有什么令他讨厌的地方,还是因了两个字:关系。徐守仁的副局长,当初是宋老爷子一手提拔的,正是这一点,才让他对徐守仁有了根深蒂固的偏见!
也正是因了他的偏见,才让徐守仁这个局长,当得更为艰难!
多么可怕!
偏见这东西,不但能遮蔽掉一个人判断事物的目光,更能把人的思想引入歧途。
“我不是说过吗!因为是乔主任找老奎谈话,他们就没敢按规定行事。”徐守仁大约是被强伟问急了,恼躁地说了这么一句。
强伟被他戗得,心里那个滋味,甭提有多别扭,但又不好发作。两个人一路没再说话,等到了银州宾馆,见了齐默然,徐守仁的话就多起来,也不管齐默然发多大的火,他还是坚持着将情况汇报完了。
这一刻,强伟有点感谢徐守仁,如果不是他一道来,这次汇报,他真是不知该怎么张口。
齐默然火发够了,骂也骂不出新内容,平静了一会儿,指示道:“你们马上去省人大,这事非同小可,该汇报的地方,一定要汇报到。还有,下一步怎么做,要多听省厅的意见,今天如果有时间,你们也去一趟省公安厅,业务上的事,我不好多说什么,还是按省厅的意见执行。国栋同志做下这种事,我很痛心,但痛心解决不了问题,省委会召开会议,对河阳的问题做专题研究,在省委作出决定前,河阳不能乱,乱了,你强伟给我负责!”
强伟只能点头,见齐默然有送客的意思,他抢先站起来:“齐书记,我们这就去省人大,你的指示,我一定牢记。”
“你少给我说这些不中用的话!”
等人大、公安、政法委等一路汇报下来,一天时间就过去了,晚饭还没顾上吃,河阳这边就打电话催,说家里起火了,宋老爷子找到市委,要求市委严惩凶手,给老奎一家一个交代。
一听宋老爷子也跳将了出来,强伟的头“轰”一下大了。
晚饭是在家里吃的,上次来,他没顾上回家,当然,也跟心情有关。心情好的时候,强伟是爱到家里吃的,心情一坏,就连家也不想回,怕影响老婆孩子。这一次心情同样糟,但他不愿跟徐守仁一块吃。徐守仁想吃涮羊肉,强伟心说,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思找臊?他扔下徐守仁,打的回了家。不幸这一天老婆胡玫也在生气,胡玫的老父亲有病,她哥嫂又不管,老人一个人住。强伟让她把岳父接到这边来,胡玫又怕这样一来哥嫂会彻底撒手不管,一直犹豫着,不接。不接也没关系,经常去照看便是,反正胡玫也没多少事。谁知这事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一系列的不和谐,三天两头的,就闹矛盾。闹到现在,强伟都不觉那是矛盾了。
强伟回到家,胡玫也没问他啥时到省城的,来省城做什么。跟往常一样,一见面就开始唠叨,说她哥嫂的坏话,骂她嫂子不是个东西,典型的狐狸精,教唆她哥不干人事儿。骂完嫂嫂,接着骂她哥,越骂越带劲。强伟起先忍着,没说啥,后来饭端到了桌上,胡玫还在骂,强伟就忍不住了,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轻易不回来,一回来,就得听你说这些。”
“你不回来还怪我了,是我不让你回来?”胡玫啪地将话头转向强伟,唠叨了几句,说,“不是你家的事,你当然懒得听。”
“吃饭吧,吃完我陪你去看老人家。”强伟忍住火,讪笑着劝道。
“你别假情假义了,你心里咋想的,当我不知?”
“咋想的?”强伟搁下筷子,盯着胡玫。
“你们都一个鸟样,巴不得他早死!”胡玫愤愤的,好像一肚子气是强伟给她的。
“我说你这人咋回事,你们家的事,扯上我做什么?”
“我们家的事?好啊,你终于说实话了,怪不得你避在河阳,几个月不回来一次,原来你是嫌我家事儿多。”
摊上这样的老婆,强伟还能说啥。“无理取闹!”他恨恨地吐了一声。
胡玫越发不依了:“我无理取闹?老的小的全甩给我,你们倒好,一个个没事人似的,躲在避事堂里图自在,还说我无理取闹。”胡玫也有胡玫的委屈,这些日子她陪父亲陪得太辛苦,就等着强伟回来,好好发泄一下。
“谁避了,我这不是工作忙嘛。”强伟想耐心做解释,也想对胡玫亲切一点,可说出的话,让人听不出一点亲切味儿。
“少拿工作忙压人,就你有工作,我没,我靠你养活了?”胡玫越说越离谱,越说越接近于无理取闹。胡玫最早在天下第一关嘉峪关当中学老师,后来强伟到昌平担任市长,省上考虑到具体情况,将胡玫调进了省城,家也随着搬进省城。胡玫一开始在银州十三中干得很起劲,后来因为职称的事,跟学校闹翻了,吵着要离开十三中,到重点中学二中去。胡玫文凭低,只上过两年师范,教教小学还可以,教中学,费劲。强伟给她做工作,她偏是不听,非要进二中。没办法,强伟托人将她调进了二中,结果,矛盾因此而生。她自己吃力不说,学生成绩也一落千丈。学校征求强伟意见后,将她调到了后勤,胡玫非但不领情,还说强伟是拿权力挤对她,不让她有所成就。气得强伟真想把她再次弄到嘉峪关去。后勤在学校,等于是闲角,胡玫因此有了失落感,加上强伟很少回家,她便想强伟一定是心里有了别人,想把她甩开。后来她还真就发现了强伟一些事儿,比如回家后常有人深夜给他打电话,手机里常有些莫名其妙的短信等等。最可气的,两年前强伟亲自到省城,将教育界人称“一朵花”的周一粲要到了河阳,给他当助手。胡玫就认定,强伟跟周一粲,狼狈为奸,不干净。
胡玫还在唠叨,强伟这心里,就不只是烦了,啥都有。他扔下筷子,黑住脸道:“这饭还让人吃不吃了?”
“爱吃吃,不爱吃拉倒!反正天天有人陪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做的饭,你当然没胃口。”
“胡玫你有完没完,蹬鼻子上脸的,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自己做下见不得人的事,还问我想干什么?”胡玫一听强伟抬高了声音,自己也不示弱,啪地站起来,叉住腰,摆出一副跟强伟血战的架势。
罢罢罢,这饭,不吃了。强伟一边沮丧地叹,一边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胡玫见状,猛就哭起来:“姓强的,我就知道,你现在烦我了,看不起我了,你走,走了你就别再进这个门。”
强伟犹豫了一阵,还是一狠心,出来了。
站在人流拥挤的街上,强伟莫名地就涌上一层伤感,街灯闪烁,映出他那张略略憔悴的脸,后来他来到滨河路,在黄河边走了一个多小时。一对对偎依着的情侣,还有打情骂俏的偷情者,四下拉客的姐儿,手里捏着票子跟姐儿们讨价还价的民工和老人,无不刺激着他的眼睛。脑子里,忽然就闪出许艳容的面孔。夜风清凉,黄河涛涛,黄河边的这座城市,把形形色色的东西呈现给他。这个晚上,他终是忍着,没给许艳容打电话。
周一粲真就放开了胆子,目前这种情况,她不放开还真是不行。乔国栋现在是彻底不能工作了,强伟又让老奎弄得焦头烂额,哪还有精力顾及别的。很多工作,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她这边。她先是催水利局向省厅打了报告,原想自己亲自送去的,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在电话里向厅长做了解释。厅长很理解她的处境,宽慰道:“你不用亲自跑了,这事我亲自协调便是。”周一粲很感动,关键时候,还是有人向她伸出友爱之手。水利局长前脚去了省城,她后脚便来到沙漠水库,水库的情景还是老样子,拉水队伍像两条长龙一样,十分扎眼地排在那里。这样的情景纵是谁见了,也轻松不得。太阳还是那么火热,不是火热,是毒,沙漠的太阳咋就不能温柔一点?孙主任胆战心惊跟在她后面,他已做好了最坏打算,随时准备着挨训。但是这一天的周一粲很怪,居然就没向任何人发火。
在堤坝上开了个短暂的现场会,周一粲讲了几点。一是想方设法,满足拉水群众的需求,同时要注意安全,维持好秩序,不能发生抢水卖水等恶劣行径。周一粲的担心不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