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这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当时没坚持意见,让小奎的案子拖得太久,齐书记你就批评我吧。”周一粲赶忙说。她这话有双重意思:第一,她想告诉齐默然,这事上她有不同意见,只是考虑到班子的团结,才没坚持;第二,她想跟齐默然表明,到目前为止,她跟强伟还有乔国栋,都是保持一致的,要挨批评大家一起挨。周一粲这些话,是这些天精心考虑过的。
齐默然听了,淡然一笑:“批评就不必了,老是批评,也不解决问题。招商引资的事呢,怎么又变了?”
周一粲哗地垂下头:“齐书记,我就是找你诉委屈来的,瑞特公司的事,眼看要成功了,却”她做出一副委屈状,两只手绞一起,无助得很。
齐默然默了一会儿,道:“你先别急,慢慢说,强伟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儿我问过他,他没解释缘由。”
周一粲便将谈判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由于还吃不准齐默然对强伟的态度,提到强伟时,她一直尊敬地称他为强书记,具体事情,也没乱加猜测。齐默然听完,脸上那层热笑就不见了,换成了一副严肃色。
“一粲同志,你到河阳有两年了吧?”他忽然问。
“两年零七个月,当时是你找我谈话的,我记得很清。”
“不长,但也不短。”齐默然的话令周一粲摸不着头脑,她怀疑是不是刚才汇报时说错了什么,怯怯地望着齐默然。齐默然脸上的酒色在慢慢退去,这张脸曾在她初入仕途时点燃过她人生的希望,现在,这张脸的喜怒哀乐对她就更为重要。
“小周啊,你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吗?”齐默然忽然换了对周一粲的称呼,不再称她同志,像以前一样,改称她小周。周一粲心里一热,齐默然能这样称呼她,就证明
“可能是我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周一粲试探地答。
“不,”齐默然猛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踱起步来,转了一圈,原又回到周一粲身边,停下,俯视着她道,“是你太缺乏主见,缺乏独立行事的能力。我是让你配合强伟同志搞好河阳的工作,但没让你一味地顺从。还有,这两年,你的表现令我和高波同志失望,你年轻,有魄力,原想把你派到河阳,会给河阳带来一股子生气。没想,你自己缺少闯劲儿,缺少一股锐气,反倒成了强伟同志身边的一个花瓶。”
“齐书记,我”周一粲说着,就要往起站。齐默然打断她:“你先别急,等我把话说完。”
“小周啊,干工作不能怕,更不能藏头藏尾。现在是市场经济年代,你不冲,别人就冲,这跟卖产品一个道理,你的市场占领不了,别人的产品就挤进来了。强伟同志尽管有种种不足,但有一点他比你强——敢干,敢冒险,敢把自己的意志充分显露出来。”
周一粲糊涂了,齐默然这是肯定强伟呢,还是
“就说河化集团这件事吧,省委一直很重视,也跟强伟同志交换过不少意见,但他就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肯放弃。你却相反,本来瑞特公司是你一手抓的,我也支持你的想法,投资就投资,别往兼并啊收购啊这上面扯。扯不好,会出乱子。河化集团是什么?是河阳的一面旗帜,是全省骨干工业企业,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让外国人收购去呢?这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往深刻里想。”
“齐书记,你的意思是”周一粲不由得站了起来,面对住齐默然。她感觉齐默然的呼吸有点热,她自己也热,这热似乎不是由紧张产生的。
“我没什么意思,小周啊,别老揣摩领导的意思,你的这个毛病不好,很不好,老揣摩别人,这哪行?干工作,得靠自己的思路,靠自己的判断,你说呢?”
周一粲脸一红,轻轻嗯了一声,垂下了头。
“当然,河阳的问题是复杂,不复杂省委也不会派你去,省委对你,还是很抱期望的,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哟。”说到这儿,齐默然笑了一下。他这一笑很有味道,非但令周一粲没有轻松下来,反而越发有点紧张。周一粲站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坐,坐,小周,你在我面前,用不着紧张,也用不着老拿害怕的眼神对住我,我齐默然还没专断到那份上吧?”
齐默然这句话,一下让周一粲放松下来——是啊,我怕他什么呢,在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领导面前,有什么可怕的?她调整了一下心态,大方地坐下了。
接下来,周一粲就从容多了,说话也不像先前那样,说前一句,还得斟酌后一句,变得流畅起来。她一流畅,屋子里的空气也跟着流畅,齐默然脸上的笑,就更流畅。这一晚,齐默然虽是没跟她明说什么,真的没有,一句明确性的指示都没有,但齐默然潜意识里的那层动机,还是让她捕捉到了。后来她缓缓起身,带着某种韵味,也带着女人在心情好时自然而然生出的一种姿态,走到门口,从自己提进来的那个包装袋里取出字画,轻轻打开,道:“齐书记,这是河阳老书法家吴二水先生最满意的一幅作品,他请你雅正。”
齐默然一见到字画,本能地两眼放光,当下就扑到字画前。周一粲暗自一喜,尽量装作平淡地说:“二水老先生是一个怪人,他的字画,虽不像外界传得那样神秘,可他自己,却是执爱得很。”
“不,二水先生是个奇才,他得了子鱼的真传,这字,果真不一般啊!”齐默然由衷地发出一声叹。他一直想收藏一幅二水的字画,但二水这个老头子顽固得很。周铁山费了很大劲,都没搞到他的真迹,他自己呢,又不好亲自上门去讨,这个遗憾便一直藏在心里。今儿看到这幅字,他算是无憾了。他在字画前陶醉了好久,缓缓抬起目光,感动地说:“小周,谢谢你啊,你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
周一粲笑吟吟道:“齐书记,这点小事,一粲还是能替你办的。”
一个“一粲”,一下让屋子里的气味儿亲切了很多。
看完字画,周一粲就将沙漠水库的事说了,她只是说到了水库渗水,但没提原因,更没提周铁山。齐默然听了,略一沉吟,道:“渗水问题要抓紧解决,市上要是找不到好的工程队,可以到水利厅去请嘛,他们的专家不会解决不掉这个问题。至于上游协调放水,难度是大一点,但眼下旱情紧急,又不能不解决,这样吧,你明天到水利厅去一趟,把两个问题都跟他们提出来,听听他们的意见。”
听到这儿,周一粲就知道,调水有希望了。她知道自己该告辞了,起身,恋恋不舍地说:“齐书记,你早点儿休息吧,明天我就去水利厅,水荒不解决,我这心里,也不安得很。”
齐默然没有挽留她,临出门时,又叮嘱道:“一定要放开胆子干,拿出点魄力来,不然,都成了四平八稳的干部,工作还怎么开展?”
从友谊宾馆出来,周一粲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这晚齐默然的许多暗示,还有他后来说的话,仿佛一支兴奋剂,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无法自禁。她不想让这份好心情过早地逝去,更不想让丈夫车树声破坏它,这晚她没回家,自个儿登了宾馆,心花怒放地泡在了水缸里。热气腾腾中,她再次想起齐默然说过的那些话,仔细揣摩着每句话的含意。是有含意啊,齐默然的话,向来不会说得明白,怎么理解,完全就看听话者的悟性。周一粲自信不是一个悟性多差的女人,揣摩别人话里的深刻意思,她深信自己在行。
她终于有了一种胜利在望的把握。放开胆子干——这是今晚所有谈话的核心。
她舒心地笑了,一个久困在心中的疙瘩总算解开,她再也用不着缩手缩脚了。
她的笑很灿烂,尽管这笑让热腾腾的水汽给掩了,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笑得很舒展。
她缓缓打开身体,让温柔如手指的热水棉花一样覆盖了自己
这时候可怜的老奎正在犹豫着,到底还能不能活下去,手里这个玻璃碎片,要不要放在自己的喉咙边?
接完电话,强伟就往河阳赶,路上他一句话不说,许艳容也不敢多嘴,双手抱着方向盘,开得聚精会神。快到河阳地界时,接他的车子到了,强伟跳下车,跟许艳容一句话也没说,钻进了自己的车子。望着他的车子箭一般离去,许艳容心里,涌上一股非常复杂的情感。
她正发着呆,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她立刻打起精神。“什么事?”她问。
“许庭你在哪儿,我有重要情况跟你说。”
“我在路上,什么事,你说。”
“我找到了那个乘务员,她叫林芳,住在乌鲁木齐。”
“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不肯讲,不过从她的精神状况看,一定是受了惊吓。”
“能肯定吗?”许艳容将车停在路边,只身钻进了路边的一片林子。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真是太重要,这两年,她一直在找这个乘务员,可她像蒸发了般,突然就没了踪影。
“她现在在铁路部门一家招待所工作,不过据同事讲,她已经有一年多没上班了。”
“马上跟铁路公安取得联系,这事一定要保密,另外,要注意保护她的安全。”一到这种时候,许艳容当警察时的职业敏感便蹿了上来,当年,她可是市刑侦队有名的女警花。
“知道,许庭你放心吧,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拿到证据。”
“好,我等你好消息。”
接完电话,许艳容心里忽然就明亮了,刚才的不安还有忧虑一扫而尽,她跳上车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一脚踩开油门,就往河阳冲。
这个林芳,就是小奎死亡案的关键人证,只有她能证明,小奎那天是突发性心脏病死亡还是另有原因。许艳容之所以苦苦寻找她,就是想证明一件事实,她在小奎死亡案中是清白的,小奎的死跟她没一点关系!她知道,正是基于这个原因,强伟才在小奎一案中顾虑重重,一直下不了狠。就在昨天晚上,她要回自己房间时,强伟还忧心忡忡地问她:“你跟我说实话,在小奎这件案子中,你到底”强伟虽是没把话说完,但她清楚他要问什么。跟以前一样,她仍然没回答他,只是恋恋不舍地望了他一眼:“安心休息吧,别想得太多。”
强伟赶到现场时,位于西城区的“燕子楼”已被控制起来,老板娘燕子还有几个服务员全都被带走,昨晚住在这儿的宾客也一一接受了盘查。负责此案的老虎几个也被隔离起来,唯一活跃在现场的,就只有刑侦队队长宋铜。
看见强伟的车子,宋铜紧忙跑过来:“强书记,你可回来了,我有重要情况跟你汇报。”
强伟冷冷地扫了一眼宋铜,没搭话,守在现场的公安局副局长走过来,跟强伟说:“尸体已经运走,现场勘察也搞完了,可以确定,他是自杀。”
“具体时间?”强伟黑着脸,表情如铁。可以想见,他现在是怎样一种心境。
“时间大约是凌晨两点到三点,法医正在做最后鉴定,详细情况马上就会出来。”
“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九点。”
“九点?”强伟问完这句,没等公安局副局长说话,掉头上了车,跟司机说:“回去!”
市委会议室里,其他的常委们早已等在这儿,会是强伟离开昌平时电话通知的,接二连三出事,出的都还是大事,他现在真是开会都开不及。走进会议室,强伟扫了一眼会场,发现公安局局长徐守仁、西城区区委书记、区长等都已坐在那儿,市人大主任乔国栋却不见影子。
“老乔呢?”他问通知会议的秘书长。
秘书长赶忙起身:“乔主任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会议。”
“身体不舒服?昨天他不是还找老奎谈心吗,怎么现在身体就不舒服了?”坐在边上的周一粲突然发了话。
周一粲是一大早从省城银州出发的,本来她今天是要去水利厅,昨天晚上洗完澡,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夜就将电话打到了水利厅长家里,厅长听完,说了一番畏难话。就在周一粲心情快要暗淡的时候,厅长竟又转过了话头:“你明天先回市里,抓紧写份报告,把旱情还有水库可供水量一并写清楚,然后派人送来。调水的事,容我先跟上游几家水库商量一下。”周一粲的情绪立马高涨,厅长虽没答应,但有了这番指示,周一粲便坚信,水的问题一定会解决。至于二号区渗漏工程,那是下一步要解决的事,暂时还不能提太急,不过周一粲心里,好像也有底了。今儿一大早,她就急着往回赶,时间不等人,她要趁热打铁,争取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上游水库的水调下来。半道上她便得到老奎自杀的消息,这消息惊出她一身冷汗,也让她的心情再次变得沉痛。然而,现在不是沉痛的时候,她庆幸自己走得早,要是落在强伟后面,这阵儿说话,怕就没这么理直气壮了。
一听乔国栋找老奎谈心,强伟猛然一惊。“怎么回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