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霍俊中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雾气卷动,消散在黑暗之中。
霍俊中并不知道,虚老道为何并未最终成道,也许他有割舍不下的东西,最终令他未能脱离生死。但是,他对自己的教导,完全改变了自己的一生。自己这具身体,绝不给他人。不管是谁。以身入法,以心行道,吾当立于天之颠。
回到自己的住处,霍俊中并没有睡觉,也没有修炼。就是坐在那里,注视着星辰,直到天光方亮。
第二天一早,有人去了道观,却只在庭院中见到了虚道爷的一身脏脏的道袍。
霍俊中简单的告别了村中所有人,将所有物品都留给了和自己生活了一年多的村中人。并未解释,仅带着剩余的一千多元现金,一些松子山药,拿着粗糙的地图,步行离开了山村。
在山中走了两天,霍俊中才走出大山,来到了小城。每晚他对月服气之时,这山中的山魈魑魅就在他身边盘旋,但是他们制造的幻听,无法动摇霍俊中的意识,只能空耗。随着霍俊中离开山区,人烟渐渐多起来,魑魅也渐渐的消失不见。
山下有一条绕过山区的公路,在路边,霍俊中搭上了一辆前往县城的公车。车上有着浓厚的味道,只有三十多个座位的车上,最少挤了五十人。超载是山区跑运输的车辆必然的情况。车上味道很重,霍俊中上车时已经没有空余地方坐下,司机给了他一个草垫,让他坐在发动机盖子旁。坐下后,屁股下面热热的,很不舒服,霍俊中无奈只能忍耐。车费是五元,从山区到县城,要坐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
车摇晃着行驶着,在山道上前进,不时道路边会出现陡峭的悬崖。车子开的非常小心,速度很慢≮这盘山路上,就算是车王来了,也只能慢慢开。否则,迎接的必然是车毁人亡。每年盘山路上都要出几起恶性车祸,死伤数十人。
霍俊中心头突然一跳,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他之前从未有这种感觉,那就像是大热天,猛地一口吃了一大块病,一道寒意从头顶如霹雳般贯穿了他的身体,令他身体毛发倒立,就像是感觉到了危 3ǔωω。cōm险的蛇被踩了尾巴的猫。
霍俊中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车停了,三个青年上了车。
看到他们,霍俊中心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产生那种不悦的感觉。这三个青年,上车后,目光不停的扫视着车内的人,表情有些紧张,但是眼神又带着残酷的如山中山猫捕食一样的眼神。
他们不是好人!
霍俊中心头下了判断,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霍俊中不知道这三个人想干什么,他们肯定带着恶意。如果为了安全,下车比较好。可下车的话,等于是躲避这三人,虚道爷说修行者入世不可逃避红尘劫数。如果下车,自己是否算是逃避了?
在犹豫之间,三名青年已经观察完了车上。确定车上没有危 3ǔωω。cōm险人物后,三人掏出匕首一边威胁乘客,开始一个个的抢劫乘客身上财物。
看着三个车匪抢劫,霍俊中心头开始有点紧张惊恐。毕竟他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霍俊中这还是一生第一次单独上路,以前几乎不离开家门,对于匪徒小偷等犯罪分子,只在小说电视中看到过≮现实中亲身面临犯罪,霍俊中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卷 求生不畏死 第三章 有得必有失(下)
深吸一口气,霍俊中心头默念西升经。随着经文在脑海滚过,霍俊中冷静了下来。命运既然让自己面对这些人,那这些人就是自己的劫数。修行人,避祸应劫,有什么好怕的。
一名劫匪来到霍俊中身前,凶恶的道:“小子,把身上钱都拿出来,还有手机交出来。”
事到临头,霍俊中心头平静如湖,不起一点波澜。也许是外来的压力,霍俊中修行以来,从未有过如此平静的境界。呼吸运转时,似乎能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的细微变化。
霍俊中平静的对劫匪道:“钱和手机都是我的东西,我没有理由给你们。”
这劫匪倒没想到,一车人都在刀下发抖,几个女人都哭出了声。但是就是没有人敢反抗,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是个中学生的病怏怏的小子,居然如此大胆。劫匪拿刀平着从霍俊中面颊滑过:“小子,看到了吗,这是刀,插上会疼的。我们这是打劫,懂了没有,把钱交出来。”
霍俊中伸手,准确的扣住了劫匪的手腕,劫匪只觉手一麻,刀子落下,霍俊中另一只手接住刀子。几乎是没有思考的,顺手将刀子齐柄刺入了劫匪的大腿中。
这劫匪一声惨叫,捂着大腿倒了下去。
霍俊中看着劫匪因疼痛而如虾米一样蜷曲着身体在哀嚎,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伤人,心头毫无恐惧喜悦也没有憎恶。虚道爷教导他的是,遇事当心如明镜,不以物喜,不以情悲。不主动招惹他人,但是面对挑战,哪怕血流五步,也不可受辱。
持刀向他人,就要做好被刀伤的准备。所以当劫匪举刀向霍俊中,他毫不犹豫的夺刀反而刺伤劫匪。“你说的是真的,这是刀,插上会疼的。”
霍俊中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令另外两名劫匪一下子勇气彻底打消…本上上来找他算账,可是霍俊中让他们从心头赶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惧。
不止是两名劫匪,还有其他乘客也都被吓住了。挥刀伤人已经不多见,但是这少年,夺刀伤人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纯净如幼儿,似乎不是刺伤了人,而只是扔掉了一件无关物品≮他身上,有比疯狂更可怕的残酷的气质。
车内,瞬间所有声音都停止了,,除了被刀伤的劫匪的哀嚎在回荡。
剩下的两名劫匪失去了勇气,看向车门,竟然准备抛下同伴逃走。
一名被抢的乘客看到犯人因为惊恐想逃,却一下子来了勇气。从背后用不锈钢暖水瓶狠狠的砸在劫匪的后脑。同时大喊:“打死你个龟儿子,抢老子地,瞎了你地狗眼。”随着这男子的爆发,其他人也激动了起来,勇气大增,开始纷纷攻击劫匪。
甚至连一只装聋作哑的司机,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根棍子,凑上来殴打中刀的劫匪。
三名劫匪瞬间被打的满脸鲜血,车门打开,被抛下车。乘客们不依不饶的追下去,继续痛打他们。
三名劫匪惨叫着喊着救命,但是在这山道上,除了这辆车的乘客,就没有其他人了。乘客们就像爆发的野兽,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
霍俊中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荒谬感。
刚才这车内几十人,面对三名歹徒却没有一人敢于反抗。任由三名劫匪抢去身上的钱财,手表,手机,首饰。甚至连大声哭泣都不敢。三名劫匪那时候趾高气扬,看起来无比凶残,似乎主宰着这些人的命运。可当他们因为恐惧而失去了暴力威胁,乘客们立刻由被人欺辱的可怜人变成了野兽。而三名劫匪不管如何哀求,面临的却只有一次次的重击。甚至连女士都挤进来,用力的用鞋子踢着他们。
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当人群散开,三名劫匪就如三头猪一样,躺在道路旁,浑身是血,生死不明。
这时乘客们才感到一阵惊恐,有人小声道:“他们不会被打死了吧?”
最先动手的那人,也脸色大变,但是他却嘴硬道:“这些车匪,被打死活该。而且我们是自卫,你们都看见了,他们持刀先攻击我们的,我们才正当防卫。”乘客们纷纷点头。
有人首先回到车上,其他人也很快上车。那个男人叫道:“今天大家一起自卫的,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大家就当没发生过。今后谁也不要说这件事。”
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考虑送三名生死不知的劫匪去医院。每个人都希望这件事就如没有发生过。司机脚踩油门,客车飞驰而去,将三名劫匪扔到了山路之上。
由霍俊中的反抗,这些人才敢反抗的。但是之后,却没有感谢霍俊中,看他的眼神,只有厌恶和恐惧。似乎一切是他引起的。
霍俊中对他们的视线如完全未知,一言不发。坐公车来到县城,下车直奔火车站。乘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车,霍俊中终于回到了他出生长大的城市。
一下车,霍俊中就感到头一阵昏沉,炎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看不到的无法描述的存在。那就像是一种最根本的混浊,令霍俊中觉得自己如被淹没在沼泽中的人,心口发闷。
这就是虚道爷曾提到过的,红尘之海?佛经中所言的苦海。
在肉眼不能看到的层面,人的意识会无意识的散发并汇聚,也是人类社会最终能凌驾于一切生物之上的最根本原因。
对修行精神层面的人来说,红尘之海是危 3ǔωω。cōm险无比的陷阱。陷入之后,要脱身可谓难上加难。既要了解红尘之海,了解人道,而又不能陷入其中,化为红尘的一部分,拿捏之间,正是自古以来无数天分过人的修行者饮恨的根源。
霍俊中第一次感触到了红尘之海,粘稠,空洞,无边无际,沉闷的令人发狂。却又在每一个角落中,化为滔天巨浪,轰击出命运的轨道。
天命不可违!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上天下地,惟我独尊!!!
这些看似矛盾的自古以来圣者们的话,直到感觉到红尘之海,霍俊中才第一次真正的有一点明白了。
红尘之海是人的精神的聚集,人越多,红尘之海就会越厚重。山中因为人口稀少,红尘之海单薄的无法感觉。这座城市是亚洲最大的城市,人口数千万,一百多年前就被称作冒险家的乐园,魔都。是集合了无数人的目标,生命,理想的城市。所以这里的红尘之海,留有着百年来无数人的**的痕迹。
霍俊中缓缓吐出肺部的空气,吐得干干净净,然后深深地吸气。将浑浊污秽的都市的空气,深深地吸入身体中。
正式入红尘,就从这一口气开始。
霍俊中之后,立刻找到了一家小饭馆。小小的身体,却吃下了四盒盒饭。
在山中,他利用吐纳服气,减少身体损耗,运转身体,只用松子黄精就能提供身体所需。如果能再进一步,修炼到先天境界,甚至能辟谷不食,直接从阳光空气中提取生命所需。就如胎儿无需进食,无需呼吸一样。
但是在都市中,空气如此浑浊,要像山中那样生存方式,是不可行的。
修行者,先修身再修心。据说印度修行者有苦修者,以折磨肉身而领悟生命之道。不过虚道爷不赞成苦修,认为那是魔道。
吃完饭,霍俊中打车来到爷爷家,这也是霍俊中在都市中的居住之地。这是位于郊区的一栋老房子,据说还是租界时德国人修的。霍家在那时候就居住在此。
他压了门铃,门很快打开,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面孔。
“小霍,你回来了。”一声兴奋地尖叫,啪啪声中,又有两人跑了过来。
霍俊中微微一笑:“你们看来过的不错。”
开门的是孪生姐妹中的妹妹卢红兰,来都市三个月,她身上的乡土气息几乎看不出了。头发明显经过精心修饰,有些蓬松,不知道是不是做了离子烫之类的处理。画了眼影,抹了口红,腮红,睫毛应该是戴了假睫毛,长的令人担心扎瞎眼睛。穿着透明带子的鲜艳花色连衣裙,腰部收的线条,胸部的轮廓都很清晰。整个人看起来不像是十五岁的女孩,倒是像二十岁的艳丽大姑娘了。
所以霍俊中才有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仅仅几个月,她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紧跟着跑出来的姐姐青兰,仅是朴素的长裙,扎着简单的马尾,仅有几乎看不出来的淡妆,不过也几乎看不出乡土气息。
这三个月,两姐妹身上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霍俊中也很意外。
小丫头谢惠玲剪了个男孩一样的短发,显得非常精神活泼,看到霍俊中,她高兴的叫着就冲到了霍俊中怀里。霍俊中揉了揉她的短发,“小玲玲,长高了呢。”
三个女孩高兴的把霍俊中迎接到房中,霍俊中问道:“爷爷呢?”
“霍爷爷在书房画画。”
霍俊中让三女等一会,他前往二楼的书房。推开门,身材瘦高,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一头白发,但是霍老爷子的背影却给人如松树般的坚毅挺拔的感觉。
霍老爷子是著名艺术家,在绘画,雕刻,古汉语上都有很深的造诣。结婚很晚,四十岁才要了儿子,父子关系也并不算太好,一度甚至断绝了往来。
后来虽然修复了父子间的关系,不再像陌生人,但是却也并不像一般人家那么和睦亲近。后来霍俊中父亲在妻子难产死后,就去了美国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国。霍俊中因为身体不好,自小就由保姆抚养,前几年年又因为病情复发,而前往山中休养。霍俊中本身就天性内敛,也许是自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体随时会死,霍俊中对很多事情都看的很淡,和爷爷的关系也很淡薄。
霍俊中很尊敬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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