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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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方休-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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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语,却下了床榻,单着那件白底亵衣推门而出。
  庭院花色浓郁,一如尚珏易早年所见。那天入了秋,凉了些,连着那些花色,都显得妖治起来。
  他一贯走的缓慢,似是院落散步,又似那江南游玩。连带着那刺客,一步一行缓慢如蚁。
  外人仅知,清绝堡四少天生眼疾,不能视物,却不知那不过是他,一时兴起。
  进了长廊,弯弯曲曲如若巨蟒,盘旋的好不快乐。
  樊城绝院落离他屋子甚远,他曾来过几次,都是那方旭带路。自愿相见,倒是头一回。
  他立于门前,屋里灯火通明。门樘繁复生辉,看着奢华成性。他扬声,道,“爹爹,有人寻你。”
  清绝堡富可敌国,他不会认为那是无由来的东西,有舍才有得。樊城绝能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必定不辞艰辛。
  可,权利荣华有谁不爱?站那了至高点的人,才有那资格,俯瞰众生。
  樊城绝不会做应,毕竟樊城绝并非樊城锊。若是他那不近人情的三哥,定是杀人灭口,绝不拖泥带水的,任人宰割。
  他转头,对着那刺客发笑,好不天真,道,“你看着了,爹爹不想见你。”
  于后,他想,那刺客定是没了脑子,将他置于一边不加理会,便是等同那羔羊送了狼口,生吞活剥。
  他垂眼看了那睁大的眼,里面存了不甘,不信,却最终断了气。
  他拢袖,长袖遮手。不去看那地上死尸,推门而入。
  樊城绝坐于桌前,埋首书中。于他前来不闻不问。
  他在桌前坐下,自顾自到了茶喝,那眼却是盯着樊城绝看。不得不说,不管见过几次,樊城绝都是个完美的人,他的亲父,备受神祗恩宠。绝佳的容颜,高深的修为,再加上那无人能及的财富。
  这样的男子,让人樊城锊捡了去,委实可惜。
  “五年之期已到,你打算,如何收手?”他举了杯,挡住嘴唇,问的没心没肺。
  樊城绝神色一顿,复而自若如初,冰冷的,不近人情,就听他道,“与你无关。”
  有时他会想,人呐,果然是个无趣的生物,明知底线,却忍不住想要触碰。伤人伤己,自寻烦恼。
  可他没办法,没办法不去挑衅,挑衅那如若神祗般的亲父,会有何反应。就如他所言,樊城绝的痛苦纠结,便是他的享受,而这享受,很是受用。
  他喝着茶,张口道,“你不知道么?若是存了情谊,无情成了有情,等同蝼蚁,死的飞快。”
  复又起身,他到了樊城绝身前,抽去那碍眼的信件,凑身于他眼前,极近,极近。
  “你可知,这样的一张脸,本身便是美餐?”他于樊城绝亲吻,不同于于樊城锊那儿戏般的做作。
  那是一个温度极低的吻,同样是个极其炽热的吻。
  可那对象却是面不改色,冷若冰霜。
  他冷了脸,啐了口,“无趣。”
  能让樊城绝动容的,只有他的好三哥,樊城锊。他明白,很是清楚。坐会桌边喝了口茶,茶水凉的透彻,他张口吐了。
  心觉干净,他嘴角挂笑,开口,“世人皆知,清绝堡是这天下第一堡,你,更是这天下第一人。纵容至此,当真难为你了。”
  他说的怜悯,神色嘲讽,却是激不起那无情男子一丝一毫。
  仍是那句‘于你无关’,他蹙眉,神色狰狞。
  盯着樊城绝的眼,他道,“你不要忘了,三哥于我,比你亲近信任。”
  互利互惠的关系,永远不会淘汰无用。是以,于这毫无作用的樊城绝,他的亲父,相比起来他这个卑鄙小人,反而显得可爱。
  他脸上渗血,闻着了那甜腻的血腥气。他伸手拂上,袖口一片鲜红。如此,他发笑,笑痕浓重,满满温馨舒怡,可添上了这血渍,偏偏叫人觉得惊悚怪诞,让人,胆寒。
  “纵容你,不代表,不能杀了你。”樊城绝咬字清晰,四周散发寒气,叫人不寒而栗。
  他压制不住抖动起身体,嘴角笑意不减反增,目光凛冽犀利,吞人的戾气毫不收敛。他抹去脸上鲜红,轻笑道,“你明知,不能做的事,我必定会做。”
  他就是看不惯这个如若神祗般的男子,他的亲父,拿着块废物当块宝。并且还是个心思不在他身上的废物。
  樊城锊不近人情,幼稚可笑,如此废人,为何总能得到赏识?
  他被樊城绝掐住脖颈,呼吸困难。
  樊城绝贴的他极近,不曾有过的亲近。脸上煞气冲太难,有增无减,他冷冷开口,“那我,是不是该杀了你,以绝后患。”
  他觉得窒息,面色涨的通红,随即铁青。他笑的嚣张,发狂,“杀了我,三哥会恨你。”
  樊城锊要他,并且极需。相比一个想要逃离的对象,就算是一个小人,只需巧言几句,剖心说上两句好话,即能让人亲近。
  樊城锊要他,既想离堡,便要借助他。樊城绝杀了他,便是掐断了樊城锊最后一根稻草,是以,只会恨,只会怨,不会领情。
  樊城绝知晓这些,利用这些让樊城锊留下,那他又为何不能,利用这些,自保性命?
  他面色极为难看,可那眼却死命盯着眼前之人,目露嘲讽鄙夷,又道,“并且,一辈子。”
  樊城绝即能知晓他的一切作为,自然不会不晓得,他的眼疾不过是那障眼法,是以,在这亲父面前,他,从来不盲。
  樊城绝松了手,他瘫软在地,猛烈咳嗽却是笑颜如花。待呼吸顺畅了,他大笑起来,张扬放肆,拉了袖口擦了泪。
  他收了笑,难得认真,一字一句道,“樊城绝,我的好父亲,你存了情,无情成有情,死期不远矣。”
  忽而他又发笑,出了屋,瞥眼见了内室,樊城绝背对而立,任他出入。又见着那地上死尸,心中起念,一招手,轻唤,“幽明。”
  幽明是他师傅,习武的。同时亦是这清绝堡暗卫,樊城绝手下。眼疾之事,就算樊城绝不说,按着幽明于他亲近,必是明白的。
  那日之事并未泄露,可见清绝堡保密功夫做的绝佳。至少当日幽明在场,却没灭了口,足以证明幽明于这清绝堡暗卫中,地位崇高。
  他回了房,见了那地上死尸,不禁勾唇一笑。
  不得不说,幽明做事,仔细的很。他虽没洁癖,可让一个死人放于床榻这种事,倒还是有些忌讳,毕竟,太肮脏了。
  他走了几步,蹲下身。伸手撩起那刺客面上黑布,入眼是那清秀刚毅。五官深邃,剑眉薄唇,看似平凡却有味。不知这刺客,为何前来。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歪头想了会。从怀里掏出匕首,去了鞘,在那张脸孔上比划,猛的手起手落,独断专制。
  小心的不碰上面皮,若是坏了,很是可惜。他动手生生撕下那面皮,鲜血喷射,溅上他的脸,他的眼。特有的艳丽。
  对于死人,能做到物以尽用,那才不算愧对亡故之人。要是他死了,定会让自身死无全尸,以免有人与他相同,不留一丝机会,叫人利用。
  这刺客,显然没这个,自觉。
  他看过不少书籍,关于易容之术,少有提及,可贵在尝试不是么?人皮面具,于这世上最为精致,并且破绽甚少。
  今次他动了念头,自是尽善尽美。
  他洗了手,擦了脸。将面皮放于水中泡了泡,等干净了才拿出来,细细观看。
  人的脸皮,他看的不多,接触的人少了,自是没的比较。
  看着面皮,他想了那人,不知如何了。想到那人,便想到那人使枪手段,用枪高超了去的,寥寥无几。即便他本不认得,略加点拨,自是有人相告。
  樊城锊想要出堡,原本他极为不喜。毕竟,少了樊城锊这个可以刺激那完美亲父的人,那他会,少掉许多,乐趣。
  可他改变了主意,五年之约已到,他不想再受制于人。没权没势,即使是这清绝堡,亦是无聊的很。
  他摸着那洗干净的面皮,嘴角微勾,笑意荡漾。
  如是无聊,那他,为何不能舍弃?
  他抬手,对着那死人划了几下,见着那死人裂了骨,撕了肉,笑的开怀。
  他取出繁华锦衣,换上,用上那旧衣包裹肉块,埋在那花色正当的庭院。如同埋了那死狗,折了树枝,入土三分。
  做完一切,他看着那土堆看,神色空茫,木无表情。

  零 柒

  ……》
  他起早,在长廊中游荡。樊城绝虽对他不喜,却好在没限制他的行为。自由,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有的。
  他鲜少散步,以前便很少。不过现下,他突然对其欢喜。至少若是没了这份闲情逸致,就没法,见着那些趣事。
  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身穿锦衣,立在樊城炼身边。见他走过,弯腰作揖,行了礼。
  “二哥?”他歪头,双目无神直直看向前方,他问,“这位是?”
  锦衣少年到了他跟前,伸手晃了下,面上露了兴趣。
  樊城炼谦虚笑笑,口气随便,隐隐透露厌恶,他道,“这是我四弟,天生残疾,谷染公子不要见怪才好。”
  锦衣男子抿唇不语,嘴角噙笑显露风雅。
  “四弟怎么在此?”樊城炼语气不善,眼中甚是轻蔑,可又是那一瞬,消失无踪。
  他退了半步,显了胆怯,面色难看,他道,“散步至此,二哥不要怪罪,我这就离开。”说完不等樊城炼答话,脚步踉跄,跌跌撞撞逃的狼狈。
  他走的飞快,身形晃动,待回了庭院,见樊城锊等门。他停了步子,顺了呼吸,嘴角微弯,恬静内敛,“三哥好兴致。”
  他领樊城锊去了屋子,不坐。
  苍生庭虽是冷清,尚珏易同是冷落许久,可那娘家人却并非善类,这怠慢一说,倒是显得荒谬。
  关上门,他对着樊城锊瞧。
  樊城锊有一双好看的眼,干净的让人,觉得天真。可他同样晓得,天真一词,于清绝堡并不存在。这豺狼饿虎之地,若是天真了就是那,死无葬生之地。
  他到了桌边,从怀里拿了东西放于上头。人皮面具,早就准备好的。他想,能用上亦是很好。
  樊城锊极少惊动情绪,平静如水的,极为冷清。可现下,却是睁了眼,一脸惊诧。
  他倒了茶,高山清泉,万斤竹叶青之精品。是好茶,入口清甜,他极为欢喜。
  浅尝两口,他道,“三哥既有心出堡,四弟没什么能帮你的,可这东西,应该用的上。”
  樊城锊拿了人皮面具看的仔细,面上神色不定。
  想他足不出户,身有残疾,又能从何处拿到这精湛面具?又是何人于他相帮?
  樊城锊猜测,可就是猜测亦是不明白,也不会存在明白的机会。
  他喝茶,适当的甜头,适量的压力。一切都能成为那乐趣,结果很重要,可那过程,不也同样重要么?
  樊城锊执着于那张人皮面具,翻来覆去。
  他喝茶,不动声色。
  “这东西,四弟从何而来?”樊城锊问他,神色奇怪。
  他发笑,笑痕浓郁,道,“何必问那么多?你只需知晓,我必定不会害你。”
  樊城锊想法,他又如何不知?只是那脸面,委实丑陋。
  一点利益便能改变一个人,未免有些,太过下。贱。樊城锊不蠢,可他就是觉得,忒不愉快。
  这样的人,那个并若冰霜,他宛若神祗般的亲父,怎么就看上了么?他思索了半天,不得头绪。
  他躺于地上,嘴里嚼着那根断了的狗尾巴草,枕着手看天。
  晚风微凉,仅穿亵衣,倒也显得凉快。
  野草‘沙沙’作响,他起了神,吐掉那根嚼烂了的狗尾巴草,笑容甜腻,道,“你迟了。”
  他蹙眉起身,拍了身上杂草渣子,抬头看向来人,神色不悦。
  那人面带笑意,也不畏惧,见了他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听了开怀,随即展开架势,于那人说,“陪我打一场。”
  那人耸肩,面上无可奈何却瞬间戒备。
  交锋不过眨眼霎那,一人长袖遮手,十指联动。一人手握长枪,红樱飘絮。
  长枪一个花哨,挑落匕首,枪尖指喉。
  他面无表情,嘴里调侃,“这么些时候了,倒没见你退步到哪里去,果然天资过人。”
  那人伸手拉他起来,皱眉冷言,“没有人,真的天资过人。”
  这话若是他人出口,他定是要碎尸万段。不过若是对方,他倒是不甚在意。扫了衣袂,他发了笑,那笑蓦地变了个调子,徒增诡异。
  他眯眼,仰头看天,“东风,欲来。”
  那人虽于他相熟,却仍不习惯那怪诞笑意,扭头望向别处,待转头回看,风声依旧,人,已不再。
  于那夜黑风高,杀人夜一说,他很不理解。为何逃命,杀人,都要选了那晚上行事?难道那月亮,当真有着过于迷人的魅力?能让人流连忘返,无视它原本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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