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刻刻就是张微笑的脸。大概所有的人都看不出他有心事吧。就算是自己,不仔细观察,也看不出。即使看得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出来了。就算是真的看出来了,糊弄两句,事过境迁,很快也就忘了。
不会没有人没有心事吧?怎麽这麽多年,自己就以为他没有心事呢?怎麽会一直都认为,他总是开心快乐的呢?其实也不是吧。不然为什麽从来就不晓得负责任的自己,会照顾他那麽久呢?只是自己也有心事啊,挂著玩,挂著赚钱,挂著女人。
到底自己挂牵他,有几分啊?
喜欢男人啊,如果是读大学那会儿,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吧?他父母不知道,自己也不知道。多能装啊。个装逼的死小孩。怎麽现在他妈的就不装了呢?哦不,现在不是还在装吗?
绝对不是童子鸡。想著昨夜,那家夥那麽好的口活和手活,在性方面,肯定是久经沙场。居然在自己跟前能装成那麽纯情的样子。装著给谁看呢?在自己面前也装。我靠。
可是不装又如何?让人知道他喜欢男人,那还得了?起码他爸妈那儿,就过不了关。他爸妈准得抽死他不可。那也不一定啊。记忆中,黄爸黄妈就没有对这个儿子动过手,不像自己,从小一直被揍到高中毕业,离婚那会儿,还被老爸揍过呢。华华多乖巧啊,谁舍得对他动根手指头啊?
想著想著,齐鸣有些糊涂了。脑子坏了。那个时候一个人在外地读书的孩子因为这事儿脑子坏了,得多可怜啊。那时候自己要是去看他就好了,起码能有个人安慰他护著他啊。那孩子准是怕死了吧,自己带大的孩子啊。
齐鸣愈加糊涂起来,起身又到客厅,转了转圈,到厨房找著一抹布,洗干净了到客厅打扫卫生。想事情这种事,很麻烦的。不如干点活好了。扫地拖地,房子也不大,东西也不多,不到十分锺,屋里就光洁如新了。
没事可做的齐鸣又开始发愣。想跟黄佩华说,喜欢男人这事儿,虽然不靠谱,可是不用怕,怎麽著,鸣哥会罩著他呢。谁要是说闲话,鸣哥拳头招呼过去。如果给爸妈知道了也没关系,鸣哥虽然不会跟黄爸黄妈对打,不过帮著扛几拳,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後视线停留在了另一个卧室的门上。齐鸣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黄佩华似乎说过他有跟人合租的,现在是不是仍然如此呢?或者,这个合租人,跟黄佩华只是一般的合租关系?男的还是女的?好像说过是同事。那麽除了同事关系外,是不是也有别的什麽关系?
齐鸣蓦然起了一种猥琐窥探的心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下,好像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转了转把手,门悄然开了条缝,一股温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齐鸣赶紧又把门带上了。妈的,里面好像也并不冷啊,这晚上客厅和那边卧室开了一夜的空调,温度很高很正常。这门紧闭著,怎麽里面也那麽温暖呢?
过了一两分锺,齐鸣按捺住心跳,再次把门打开,往里面看去,一下子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上铺了很厚的地毯。房间不大却蛮空旷。窗帘拉开著,阳光洒了满地,靠墙一个巨大的玻璃箱,不是养鱼的那种,因为玻璃上有小孔。里面盘著一个东西。随著门被打开,那个东西慢慢地升了起来。
齐鸣急促地喘息著,喊道:“华华,华华,这里什麽东西?!”
黄佩华听到叫声,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没有穿,光著脚丫就出来啦,跑到齐鸣的旁边,问道:“怎麽啦鸣哥?”
齐鸣指著箱子里的东西,手都在发抖:“这个,这个……”
“啊?哦,这个啊,是我准备给翔宇的惊喜啊。”黄佩华抓住齐鸣的手:“你抖什麽抖啊?”
齐鸣看著箱子里的东西越升越高,到了一米多高的玻璃箱的顶端,探出头,滑了出来。
齐鸣砰地一声把门带上,声音都发抖了:“抖,我抖还是好的,我没有直接晕给你看就不错了。那个是蛇啊!老子最怕蛇了!”
黄佩华歪歪头,不解地问:“你最怕蛇了吗?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玩蛇啊。那个时候你读高中的时候,还专门到什麽荒郊野岭地捉了蛇放在女生的抽屉里,好像齐爸爸还因此把你打得够呛?”
齐鸣脸色都变了:“妈的那个时候逞能跟人闹著玩呗。蛇,真的很吓人的。而且你这儿还这麽大一条……我说,你光著身子也不冷啊?干嘛不穿衣服?”
黄佩华这才意识到身上一丝不挂,身子抖了一下,转身往卧室走去,又被齐鸣给抓住了:“得,别睡了,快去洗澡。你这儿被子也要洗吧,还有床单,昨晚弄得乱七八糟的。”
黄佩华挣脱了齐鸣的掌握,到卧室打开衣柜找衣服,然後跑到浴室砰地关上门,开水洗澡。
齐鸣乐了,忘了那蛇的事儿,跟著站到浴室门口说:“干嘛脸红啊?害臊啊,连屁股都红了。我说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有看过啊?”
门被猛地拉开,黄佩华站在热水中看著齐鸣,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就害臊,不行啊?”
齐鸣揉了揉鼻子。一早上的纠结突然一下子就没了,笑呵呵地说:“别介。我说华华,别怕,你鸣哥总在这儿呢。”
黄佩华沈默了一下,转过身,拿洗发水洗头发。
齐鸣袖著手站在门口看著。别说,这小样儿,这脊背,这屁股,这腿,还真不怕人看。怎麽以前就没有发现华华的裸体这麽养眼呢?呃,还真不能发现。上一次看黄佩华的裸体,还是八九年前,人家正正经经一少年儿童。那个时候要是觉得养眼,他妈的他齐鸣早就得蹲牢房里被最坏的歹徒鄙视了。
那个时候啊……还真不能多想。弄得现在感觉,当时带华华跟带童养媳似的……啊呸,想到哪儿去了。那时候自己就是一阳光青年,虽然为人不靠谱,虽然是个小阿飞,可是对华华,那是一点邪意都没有。当然现在也没有邪意,是那个……呃……不好再往下想了。
这话题太尴尬,换个话题。於是接茬问:“你家里怎麽弄条那麽大的蛇啊?”
黄佩华冲掉头上的泡沫,没有转过身,淡淡地说:“养宠物呗。在上海的时候就养了威威──那个是宠物蛇,叫红尾蚺的,秘鲁红尾蚺。回来前给别人养了。想著要给翔宇一个大惊喜,又托人把威威带过来。”
齐鸣骇笑:“你开玩笑吧,蟒蛇,拿过来给翔宇做惊喜?他不会吓疯就不错了。而且你养宠物,干嘛要养蛇啊,跟人学著赶时髦?”
“不是。那时候养宠物呗。有人说养狗的,有人说养猫的。我记得你玩蛇的那次,不知怎麽的,就决定养蛇了。然後想著翔宇是你儿子,你喜欢蛇,他肯定也会喜欢啦。”
齐鸣顺手拿起毛巾给洗完了澡的黄佩华擦头发,很诚实地说:“当时我其实也吓得够呛,不过装英雄装好汉,那个,麻著胆子弄的。蛇,实话实说啊,我很喜欢吃蛇肉,不喜欢玩。估摸著,翔宇也不会喜欢玩。”
“那怎麽办啊?”黄佩华苦恼地说:“都答应翔宇大年夜给他惊喜的。威威过来一两个月了,想著让它适应了环境再让翔宇来玩的。这蛇很乖巧温顺的,养起来也不麻烦,比养猫养狗要省心多了。”穿上衣服,黄佩华拉著齐鸣的手又往那个卧室走:“真的,一点都不凶,很老实。我烦闷的时候,就威威陪著我。”
齐鸣要挣开,又觉得丢脸,战战兢兢地跟著黄佩华,看著他开了门,脱了鞋子,进了屋。齐鸣哆嗦了半天,终於也把鞋子给脱了,跟了进去。
这才发现房子里还有个小矮柜一样的东西在喷水汽。那个名叫威威的爬虫类动物,身子盘著一团,蜷缩在屋子的中间。
齐鸣按住自己的左胸。当黄佩华把门顺手关上的时候,他几乎要夺门而逃。没有逃出去,不晓得是因为不愿意在华华跟前丢脸呢,还是腿软得根本就挪不动步子。
黄佩华松了手,赤脚走到威威的身边。威威的头微微地抬起,吐著蛇信子,跟著黄佩华的动作移动。黄佩华回头看著两股战战的齐鸣,轻声笑了笑,走到墙边,靠墙坐下,一条腿曲著,一条腿伸直,看著威威。
威威慢慢地蠕动起来。我操。齐鸣觉得自己都快尿裤子了。这条蛇的蛇身总有小腿那麽粗,长度,快赶上翔宇的个子了,慢慢地蠕动著,对著黄佩华就过去了,爬到黄佩华的脚边,威威张开嘴,蛇信子舔到了黄佩华的脚板。
齐鸣头很晕,看到黄佩华怕痒地蜷曲了脚趾,脸上,还是那种笑,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这个孩子,害怕起来,是个什麽样儿?恍惚中,齐鸣想不起看到华华害怕的时候。他新婚之夜华华在床底下哭,那是不是害怕?
那条名叫威威的蛇顺著黄佩华的小腿往上爬,爬过大腿,再顺著他的胸膛往上爬到了他的耳边,然後蛇头靠在黄佩华的肩上,不动了,只是蛇信子舔著黄佩华的脸颊。
黄佩华微微侧过头看著齐鸣,嘴角勾起,轻轻地说:“威威很可爱吧。”
齐鸣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肌肉抽搐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地说道:“我说,你,这是要害得我得心脏病吗?”
黄佩华伸手摸了摸蛇头,慢慢地支起身子,慢慢地手撑在地上,慢慢地对著齐鸣就这麽爬过来了,声音很轻柔:“鸣哥,我在,你不用害怕的。”
齐鸣很想说自己不害怕,可是看著黄佩华这麽慢慢地爬著,姿势动作非常勾人,但是在他身上开始缠绕的那条蛇视线也对著他这边,淡黄的底色上缀著豔丽花纹的蛇身和红色的蛇尾纠缠在黄佩华一身皂的身体上蠕动,他妈的太恐怖太诡异了。齐鸣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只是模模糊糊地想到,老子没晕过去,也太他妈的坚强了。
三四米的距离,黄佩华足足爬了五分锺。齐鸣心里哀嚎著,身子却动不了,直到黄佩华的脸伸了过来,嘴巴噘著,在他的嘴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然後那条名叫威威的红尾蚺,也伸出蛇信子舔了一下齐鸣的嘴唇。
22。
车震 (22)
“你为什麽要养条蛇啊?”坐在饭店里吃完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齐鸣的脸色总算是恢复了,还在纠结著那条蛇的问题。
“……”黄佩华无奈地笑著,擦了擦嘴巴,说:“鸣哥,你到底想说什麽?”
“就是说,你为什麽要养蛇啊?养狗养猫都好啊,你那屋,我算是不敢去了。”齐鸣抖了抖身体,抱怨道。
黄佩华沈默了一会儿,收敛了笑容,问:“不敢去我那屋,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威威?”
“当然是因为威威啦,怎麽会是因为你……嗷,我说,华华,你那个事儿,我真不在意。是,有些玻璃看著让人烦,可是你……那什麽,没关系的。不管怎麽样,我总是你鸣哥。”齐鸣担心地看著黄佩华:“你别多心啊!”
“没有。”黄佩华脸上又浮起了笑:“如果我们还那样,你会在意吗?”
齐鸣愣了一下:“还那样啊……你没有……呃……那个……”齐鸣难得地脸红了一下,贱嘻嘻地笑著说:“其实也没有什麽。虽然以前我没有搞过这种名堂,可是好像也没有什麽不舒服。”
“没有想吐?”黄佩华结了帐,跟齐鸣一起出了店子,并排地在大街上走著。
“我靠,当然没有……不过下面想吐得慌……呵呵。”齐鸣很下流地笑了起来。
黄佩华也笑,只是笑容里,多少带了些无奈和伤感:“我没有伴。”黄佩华平铺直叙地说。
“得。”齐鸣哈哈地大笑起来:“那我暂时就给你做伴吧……不过那条蛇……真他妈的恐怖。它在你身上爬,你不害怕吗?”
“威威啊,我养它的时候,它才手指头粗呢。刚把它接回来它还很不高兴,因为我抛弃它了吧,总是会有些怨恨的,差点把我的手给吞了,後来又吐出来,然後撒娇。宠物这种东西,你付出多少,它会回报你更多。如果你实在是怕,让翔宇瞧瞧,我再把它送走。”
齐鸣沈默了。怕当然怕。承认也没有什麽丢脸的。不过想著那一幕,华华靠墙坐著,威威缠绕在它身上,那种撒娇的劲儿,倒是跟华华有得一拼……想什麽呢,华华多单纯可爱的孩子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