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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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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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所有的青春和热血都献给了人类最伟大的教育事业了!”她自己常常这样自豪地对老师和同学们说。也因为她的这份热血和执着,她的原则性极强,对人对己甚为严苛。她住在一中校园后门外的宿舍里,有人统计过,30年来,除了生病开会,她每天早上都是7点——校门打开的时间准时走进后校门,从未迟到过一分钟。
  “她的生活准确得如同一台世界上最精密的时钟。”曾经的一中校长现在的B市教委主任曾经这样评价她。所以,在她的眼光中,这学校所有一切也应当像她的生活一样,准确而刻板。所以,她当班主任时,是出了名的“鬼见愁”班主任,最调皮的学生见到她也噤若寒蝉;当教导主任后,这份恐惧又蔓延到老师当中。她最痛恨不遵守时间的老师,所以,很多的早上,常常看到头发已经然花白的莫主任戴着她那块好多年前的“英纳格”站在校门口,鹰一般的目光扫过那些迟到的老师们。
  现在,看到很少有笑容的莫主任竟然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早上迟到了近一个小时的梁音笛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莫,莫主任,那个,今天”事发太突然,连理由都想不出来。
  “梁老师,今天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莫玉秀迫不及待地打断梁音笛。
  “莫主任,我错了,我没有做好”梁音笛的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
  “你是没有做好。高校长跟我说,这次学校到市里参加艺术节的节目就交给你们几个老师了。可是,我今天去看排练,才发现,你居然好几天没有到场了。我听说,那个舞蹈,还是你提议练习的,现在就要去市里汇报演出了,你这个导演兼指导老师竟然不在”莫玉秀虽这笑着,但已是一板一眼。
  梁音笛这才发现,原来,今天“鬼见愁”来虽是兴师问罪,却不是因为自己早上的迟到,她蓦地松了口气,忙不迭地说:“莫主任批评得是,我这就过去看看。”
  “梁老师,我校的节目每年在全市中学生艺术节中都能独占鳌头,希望,这次,你们也不会让学校失望。”
  “我们,一定尽力!”梁音笛点着头,匆匆从莫玉秀身边掠过,往大礼堂的方向去了。
  大礼堂里,表演舞蹈《眼之魅》的学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台上练习,而是三五成群围在另外几个指导老师身边,正在议论着什么。一看到梁音笛过来,她们“刷”地一下就围到了她的身边。
  “梁老师,你可来了”
  “你要再不来,我们都不知道咋办了”
  “明天彩排,可是我们心里没底”
  “”
  “这到底怎么回事?”梁音笛拨开学生们,冲一边的音乐老师问。
  “为了明天彩排,今天给她们上了一次表演妆,可是,这表演起来的效果似乎始终差了点什么。小梁啊,你可是这个节目的总导演,所以,大家伙都等着你来呢”
  “今天上的什么妆?”梁音笛下意识地问,心却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就是表演妆啊”
  “为了出舞台效果,特别浓的那种?”
  “啊。就平时那种”
  “那个不行。”梁音笛说,拉过身边的一个学生,也是这次舞蹈的领舞:“小英,来。”
  梁音笛伸手在那个学生的脸上抹了几下,“现在,你再上去跳给我看。”
  学生点点头,上台和着音乐跳了一段。
  “梁老师,这个看上去好多了,您真有办法。”只看了个开头,几个老师和学生们异口同声。
  “来,那就让梁老师都给你们重新弄过你们的妆。”说着,梁音笛三下五除二给每个表演的学生重新弄了妆。再度上台的她们就像刚变了天鹅的丑小鸭,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小梁啊,还是你有能耐。”音乐老师由衷地赞叹,还拍了拍梁音笛的肩。
  “她们这舞叫《眼之魅》,可是如果把她们一个个的,眼妆化那么重,谁还看得到她们眼睛的魅力”梁音笛对身边的赞叹丝毫不觉,她只是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学生们,呢喃着。
  不是我有能耐,这能耐,是多年以前,别人,给我的。
  她的眼前渐而模糊,台上的人儿仿佛换作了自己。
  那,还是自己刚刚上大一的时候。为了参加新生文艺汇演,她们系的女生排练了一个舞蹈,叫《眼之魅》。每一天,她们都在学校礼堂里排练。礼堂只有一个,等着排练的系和人员却很多。好在大家都是新生,相互商量着把排练的时间也安排得很恰当。梁音笛她们系几乎每天都排在一台话剧后面。因为是学中文的,时间允许的时候,她们常会挤在后台看那台取自《变色龙》的一段话剧。几乎是看第一遍排练时,梁音笛的心里便莫名地动了下。演驿契诃夫这篇名著的主角其实只有一个,长着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这部话剧说是话剧,但没有大段大段的台词,有的,只是一个个小小细节的串联。而台上的人那个人,专注而深沉,似乎所有的台词全都孕育在那双眼睛中
  如果,仅仅是这样,仅仅是站在后台,偷偷地看着他,也许就是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心动,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模糊,直至消散。如同,很多人在很多时候遇到的一样。可是,也许注定,他和她,应当有那么一段,应当有那么美好而完美的一段,所以,那天来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小看莫主任,她后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哦


☆、记忆(1)

  那天,是彩排。那天,她们顶着浓重的彩妆在台上卖力地跳着。可是,台下的掌声越来越少,指导教师的脸越来越白,她们的自己的感觉也越来越差。
  “你们,实在是差点什么。”一曲既终,指导教师搓着双手,神情间说不出的落寞与失望。
  到底,差一点什么呢?
  “你们这舞叫《眼之魅》,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把眼妆化那么重,谁还看得到你们眼睛的魅力,光看妆就差不多了。”后台不知哪个角落冒出个声音,淡淡的,一字一句却分外清晰。
  大家循着声音回头一看,那个常常跟她们前后用舞台的人站在那里,抱着臂,冲她们微笑。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站在阳光下,浑身上下都是金的,再配上那个笑,温暖的明媚的俊逸的。那一刻,梁音笛亲耳听见自己一直不怎么安分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后来,她们按他说的改了妆;后来,她们的舞蹈在第二晚迎新晚会上大获成功;后来,她们和他又相逢在当晚的庆功宴上。
  “我叫陆子谦,医学院研一新生。”他拿着酒冲她爽朗地笑。
  “我叫梁音笛,文学院大一新生。”她也举了杯,冲他羞赧地笑。
  〃梁老师,梁老师〃小英怯怯的喊声把梁音笛拉回到现实,“莫主任来了。”
  梁音笛猛然回头,才看到莫玉秀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
  “莫”
  “不错。我刚看了小英她们的表演,真不错。小梁啊,你虽然不是学艺术的,但真的算得上多才多艺了。”莫玉秀把手一挥,把梁音笛的那些客套话生生地挥在了发源处,“今天看了她们的演出,我对这次的成绩就有信心了。到时,功劳簿上,有你一笔!”
  “莫主任过奖了。”梁音笛有些诚惶诚恐。
  “嗯,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莫玉秀抬腕看了看表,率先走出礼堂,梁音笛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小梁啊,最近怎么没见你家小陆来接你?”今儿真正奇了怪了,往常都走后校门的莫玉秀不知怎么的就走到正校门口去了,更怪的是,以前从不关心别人私事的她,居然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哦,他最近比较忙。”
  特地挑暑假的时候和陆子谦离婚,就是不希望这事儿转天就传得遍大街的人都知道。本来现在离婚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可是,她和陆子谦不一样。且不说当年她到这个学校报到时,陆子谦用自行车驮着她过来,再陪着她跑上跑下,逶迤了一路的风景,光就以前那些夜晚,不论寒暑,只要没有手术,他雷打不动站在校门口的身影,也早就成就了一段不老的神话。她梁音笛,在B市一中,因着那路风景,因着这段风景,不知被多少老师同学羡慕忌妒恨着所以,她丢不起这个人,尤其在这个“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更是!
  “哦”莫玉秀没有再说什么,她似是不经意地瞄了梁音笛一眼,一个明瞭的单音在寂静的夜里似乎有些别的味道,“那你一个人回家,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谢谢莫主任。”梁音笛绞着手指匆匆答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莫主任。明天,我会继续盯紧那个舞蹈。”
  “嗯,好。”
  直到走出好长一段距离,梁音笛都感觉莫玉秀的眼睛似乎还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想打个车快快地离开的,可是,上天似乎安心和她作对,走出去好远,也没碰上一个空车。反正也离开B市一中的范围了,梁音笛索性放缓了脚步,一个人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虽才9月初,夜风拂面,却已少了几分夏季的暑热,多了些初秋的薄凉。街道两边的路灯静静地照着梧桐树,在地上划出一个个若真似幻的心。
  曾经,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街道,也是这样的幻影。
  你看,那两颗心,不论怎样,从不分开。
  她挽紧了他的臂,指着地上的影。
  那当然!树不能分,人,亦然!
  他抚着她的脸,笑。
  可是,如今一路走来,再看不到那两个连在一起的心,如同,再也靠不到那个身边的人。
  梁音笛忽然失掉了再往下走的力气,她就近靠上路边的一棵梧桐,抬头望天。
  天空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好不容易回到家的时候,已接近12点。虽然明知不可能,走近**小区大门时,梁音笛还是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自己家的窗户。
  整幢楼都是黑洞洞的,没有哪一家的窗户还亮着灯。当然,别人的黑暗是因为甜蜜,只有她家,因为孤寂,所以黑暗。
  开门换鞋的时候,鞋柜上的钥匙狠狠地刺了一下扶在上面的掌心。梁音笛没有放手,反而下意识地把它攥得更紧。早前在小叶榕下的那个想法因为在礼堂那段神思的记忆,似乎已经不那么坚定。可是掌心里的这个东西到底该怎么处理,依旧是个问题。
  她攥着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上面他的气息,灼得人生痛。她就那么闭了眼,握紧了手,靠在墙上,很久很久。当她终于睁开眼时,她做了连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一个动作。打开包,取出自己的那串钥匙,把那一串直接串在了上面。
  除了它,这个家再也没有他的痕迹。它,就当留个纪念吧!
  回到卧室,没电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床沿。以前,她的手机从不会没电。因为,他总会在它没电以前帮她好好地充好。她很忙,长年带高中的学生,早出晚归,几乎从来没有时间为这些琐碎的事操心。那么,他呢?他比起自己,难道工作就轻松许多?可是,每一件事,他依旧安排得那样妥贴而稳当,就像他当初结婚时说的那样。
  嫁我,永远为你遮风蔽雨!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太宁静,好久没有想起过的这些,此刻竟然如此清晰。梁音笛缓缓地拿起那个手机,插上充电器,对着那点闪烁的红光,怔怔地发起呆来。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喜欢这样夹杂着回忆,还是小寒干脆连续写个体来章,把那些旧事交待完啊?


☆、记忆(2)

  这是一个很长的梦。
  甚至,梁音笛都分不清是梦还是曾经。
  2003年11月5日晚上6点。
  “陆师兄,今天真的是你的生日?”梁音笛只是接受了陆子谦的邀请参加一个餐会。真的到了地点,才发现居然只有陆子谦一人。然后,他告诉她,今天是他的生日,24岁的生日。
  “可是,我什么也没有准备。”不知为什么,梁音笛的心再度跳得很快。新生文艺汇演过去一个多月了,他们几乎没有再碰过面。可是,她却不断地听说他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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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知道,他的身上有多少奇迹;天知道,这些奇迹有多吸引她;天知道,那些听说奇迹的晚上,她是如何一边佩服着一边幻想着今天,这个奇迹的主角,自己幻想的主角,居然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居然邀请自己一个人和他一起度过他的生日,难道真的是上天听说了自己的祈望,让梦变成了现实?
  “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他往她面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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