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进去。”女人扬声。
“那把孩子给我,你把她吓成这样,楼下保安那关你就过不了。”安以若不肯放弃,只要孩子到了她手上,拼死她也不能让她出事,“我保证乖乖跟你走。”
“以若阿姨”晨晨眼泪汪汪地回头,见父亲大人冲她点头,懂事地向安以若伸出胳膊要她抱。
女人抱紧她缩后一步,不肯妥胁。
双方僵持之时,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原本悠扬的铃声此刻竟有几分悲壮,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温行远的手心都沁出了汗,被他握紧的郗颜的手更是冰凉。
他的手机响过之后,安以若的手机再度响起,响了几声便径自切断。安以若分辩出铃声的不同,心跳骤然加速,眸光直视女人,一步一挪地倒退进电梯里。
女人眼中闪过疑惑,来不及思考闪身跟了进去,电梯门迅速合上,然后极速下降。
“晨晨?”郗颜欲跟上去,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好温行远一把扶住,冲到电梯前已来不及了。
“走楼梯。”席硕良率先反应过来,语落之时,身影已消失在楼梯口。
扶着郗颜下楼,温行远的手机再度响起,按下通话键,他沉声:“人下去了,乘电梯。晨晨在她手上,还有另一个女人质。”
“知道了。”牧岩利落地挂断,缓缓举起右手,紧握的拳头松开的瞬间,狙击手已蓄势待发。身穿特警服,手持配枪的他立在会展中心的大厅之中,目光暗沉,神情凌厉。
不爱则恨
“牧队长的办事效率果然不同凡响。”枪口依然抵在晨晨颈侧,女人眼底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伤痛,深吸了口气,“牧岩,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语气中的无奈只有两人才听得出来,声音如冰刃划破寂静的夜空,无声地撕扯着她的心。
为什么不放她一条生路?为什么非逼得她如此?难道一定要子弹贯穿他们的身体,才能真正结束这一切吗?
如果是,今夜,他们就成全了彼此,是痛若,亦是解脱。
牧岩目不斜视地望着她,脸色暗得像阴云密布的天空,许久之后听他轻轻叹息,微薄的嘘气声里似是蕴含了沉重的压抑,直叹进彼此心里。颀长的身影笔直立在她对面,他保持握枪的姿势不变,抿紧了嘴唇,终于开口,却声如寒冰:“萧然,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唇边凝结着凄然的笑意,一滴泪清晰地滑下她的脸庞,她哑声:“晚了。回不了头了。”
回头谈何容易,流去的时光是双脚硬走出来的,怎么能倒退得了?不能了,不可能。
复杂的眸光从她脸上掠过,牧岩没再说话,良久之后,萧然侧身望着安以若,“就是因为她?”
牧岩没有急着回答,淡冷的视线迎上一双惊惧的眼眸,然后,他坚定摇头。
望向他淡无情绪的眼瞳,安以若的心没来由镇定下来,转头看着气喘吁吁追下楼来的席硕良,眼泪忽然涌了上来。
原来,她真的怕与别人纠缠不清,哪怕自己完全不明所以。
与温行远对望一眼,既已明白他将什么交付给自己,牧岩轻轻却又郑重地点头,然后以眼神示意他切勿妄动,看着他搂着郗颜强行将她带走,直到席硕良也在他的注视下退到身后的玻璃门外,市展中心的大厅内仅剩他,安以若,萧然及晨晨。
晨晨眼泪汪汪看向他,哭声渐渐低下去,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声音。
他淡然的眸内浮上些许温度,低沉淳厚的声音在空荡的大厅里带着点点回音,“萧然,你走不出这里,把孩子给我,放了人质。”
她垂下眼眸,眼底的绝望被迅速掩去,声音带着些许破碎,“既然你来了,我也没必要走了。”侧身望着安以若,她说:“不过,她们得陪我。”
“不可能。”神色微微黯然,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地坚定,“别把无辜的人扯进来,尤其是孩子,她才几岁?你下不了手。”他无奈,同样一人一枪,他要顾虑的更多,他不想冒丝毫的危险,他不能让安以若或是晨晨任何一人受伤,这是他身为人民警察身肩的责任,他要以群众的安危为最先考量。
“你这么有把握?”萧然笑了,嘲讽的那种,随即敛笑沉声:“我比你想像中狠。”语气中的恨意那么强烈,令安以若禁不住全身发凉。
是什么让她蓄积了这么深浓的恨意?是爱吗?她惊恐的同时竟有些好奇。
迎着她投来凄酸的目光,他的眸子凝成暗沉的黑色,似绝然无情硬如铁石,又似萦绕了千丝万缕的温和之情,只是那眼底怎么看都没有她的影子,她始终不能在他眼中找到自己,幽幻的眸子终究是复杂得让她看不懂,似也无人能懂。
牧岩,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有心吗?有吗?
“牧岩,为什么?”心弦似是再也承受不了崩力,啪地一声断裂,震得她的血液奔腾四溢,痛得她的身体霎时麻痹,萧然突然哽咽:“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拼死我也要带走一个。”沉默片刻后,她又补弃说:“你比谁都清楚,我有能力在你面前杀了她们其中一个,哪怕用我的命来换。”左手抱着已经哭不出声的晨晨挡在胸前,萧然脸色阴寒,高举右手,枪口直抵向安以若的太阳穴。
是,他清楚。她的枪法齐准,他见识过。
以现在的情势,在枪法不分伯仲的情况下他的胜算并不是百分之百,她距人质实在太近,这让她占尽了优势,仅需一秒钟就可以要了她们的命。
“我是警察。”不是没有看到她的崩溃心伤,可他向来不会说谎。
听着他毫无感情的回答,萧然的脸色刹那间苍白,黯淡得毫无一丝生气,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才苦笑了一下:“而我是毒贩。”
心伤再也无从粉饰,那抹自嘲的苦笑泄了她心中所有的秘密。
他们是天上的飞鸟与海底的鱼,距离真的太远了,痴心妄想的结果就是彼此一方死在对方的枪口之下,忽然之间,她幡然醒悟。然而,一切都晚了不止一步。
如果她知道会有今天,如果她知道。
与牧岩的目光交凝在一起,她缓缓退后一步,枪依然没有离开安以若的头,只是这次是抵在她的后脑,她冷声喝道:“走。”
安以若紧张得手心沁出了汗,这种情况,神仙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身为凡体肉身的牧岩,明白这一点,她配合地缓慢前移,目光锁定远处的牧岩,似是在他脸上寻求解决的办法。
他表情冷厉而莫测,深深看了萧然一眼,双目迸射出烈茫,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站在原地磐石般纹丝不动,眼看着她一步步逼近,直到两人之间仅有不足五米的距离,听到她说:“我必须离开,我要在我妹妹面前杀了她。”
“外面是天罗地网,你走不了。”牧岩微一用力,更紧地握枪,声音沉得似是霎时可以将人压垮,他最后一次提醒:“把人质放了,和我走。”
“走去哪儿?监狱还是你的心?”她问得轻描淡写,像是在闲话家常,可是手上的动作,却令周围的温度骤然降至零点。
萧然单手扳动板机,作势欲勾食指,安以若胆颤心惊,额前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牧岩神情骤变,冷冽的眸光透出凌厉的锋芒,枪口微微抬高,精准地对准萧然的额头。
如魅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封死了她唯一的出路,她多希望是保护,而不是强留。可那永远是她的——妄想。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晨晨被窒息的沉默吓得屏住了呼吸,泪眼朦胧地盯着对面的牧岩,楚楚可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安以若都觉得站得脚底发麻,两人依然如石化般迎面而立。
安以若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尽,她极力稳住脚跟,控制住不让双腿打颤,这样的对峙,让她的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深深吸了口气,她哑着嗓子要求:“把孩子放了,我和你走。”这种情况,要保两个人质平安有如天方夜谭,与其这么僵着不如打个商量,只要萧然肯她并不害怕,望向他,她说:“让我和她走。”言下之意,孩子脱险,你就动手。
牧岩微抿唇角,刚毅的侧脸在灯光的投照下已然失了柔和,不看她也不回答,只是盯着萧然说:“你想怎么样?”
“送她去见我妹妹。”她要在妹妹面前送安以若下黄泉就这么简单,所以她抵死反抗争取最后一丝希望,她的步步靠前,他挡在那里不肯让步,都是有原因的,彼此明了又不足为外人道。
“先放了孩子。”牧岩丝毫不退让,犀利的目光锁在憋得小脸通红的晨晨身上,“她还那么小”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谁?”萧然捕捉到他看向孩子时眼底不自觉展现出的温和与心疼,冷哼一声,“温晨曦。华都地产中国区总裁的独生女。你,特警队长牧岩的侄女。”
那一瞬他怔住,这句话,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惊得牧岩眉心霎时聚拢,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事情比他想像得更糟,看来她确实有备而来,甚至摸清了温行远的底?挟持孩子并不是意外,或许有些碰巧,却也在她盘算之中。
望向她的眸子里隐着一丝幽深莫测,内心翻涌,快速挣扎过后,他竟然坚定倒退,而她缓慢上前。
市展中心外的广场上停着数量警车,不下十名特警拿枪对准了大厅的方向,还有数道红点投照在干净得几近透明的玻璃上,那是隐在高处的狙击手。而她面无惧色,神色镇定地站在玻璃门内,不肯再移动半步,冷声说道:“如果你肯说一句,哪怕就一句,我会放了孩子。”语气坚定,神情没有半点敷衍,“可是,你没有。”如果他肯说一句软话,只要他以表叔的身份求她放过女孩儿,她想过答应他。可他竟然不顾一切地选择送她上路,这样不肯低头的牧岩令她绝望至极,于是她改变主意了,“即便作鬼,我也不会放过安以若,就凭她帮你杀了我妹妹。”她冷笑,“牧岩,我先杀了你侄女,算是还我覆水难收的感情”话语间,冷漠的神情忽地变得狰狞,右手以迅雷之速收回,企图调转枪口射向晨晨
暗夜惊魂
水晶吊灯洒下昏黄的光混和着清冷的月光投射在牧岩的侧脸上,他神情峻寒,浓黑的敛眉微微蹙起,双目异常凌厉,今夜的他似有浓浓的哀伤,满腹的愁绪郁结在眉间,让人全然猜不透心思。然而细看之下,惯有的冷静与漠然依然清晰地写满脸庞。
当他接通温行远的电话,隐约听清他的话,坐在办公室,他用三十秒的时间平静心绪,又用不足两分钟的时间布置好一切,然后飞车直奔市展中心而来,已经猜到挟持晨晨的人就是萧然,不知为什么,下车的瞬间他沉沉叹了口气,那声叹息,直直叹进自己心里。
一年多的追查,今天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他们,到底还是正面交锋了。
萧然其实并不了解他,而他,对她一直是既陌生却更了解,所以就在萧然勾唇一笑的瞬间,他已猜到她意欲何为,那是她的习惯,杀人前永恒不变的表情。于是,在她蓄势收手的刹那,他握枪的双手骤然放低,精准无比地瞄准了她的左腿,食指抢先她一步勾起,只听“砰”地一声响,在萧然的手臂尚未来得及收回之时,子弹已急速飞射向她修长的腿。
眨眼之间,冰冷的子弹已无情地穿透了她的血肉,闷哼一声,萧然右手撑地,颓然跪倒。
女人眼眸迸射出慑人的寒光,脸上凄然绝望的神情一览无遗,他竟然真的开枪?真的对她开枪?
尽管已是五月,夜里的风依然有点凉,迎着舒爽的夜风,任灯光与月光洒在脸上,抬头迎上男人的目光,不同于以往的印象,此刻的他脸庞冷峻而沉静,夜一样深遂的黑眸,坚毅的唇紧抿着,一身深色的特警服在月光下发出冷调的光泽,带着狠决的英俊男人,连夜色都掩盖不了他那独特的魅力。
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无论是不是有相距如天渊一般的身份横在中间挡在那里,她都无法靠近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顿悟,就算她掏出心他都不可能爱她。思及此,她忽而笑了,那么凄然,那么哀婉。然后,有一滴湿咸的泪轻轻滑出眼角,腿上蔓延开来的疼痛令她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狰狞了几分,看在外人眼中愈发扭曲。
晨晨因女人左手手劲一松,随着她摔倒在地,突来的枪声与女人疯狂的笑声相继响起,小人儿受到惊吓,哭喊着朝不远处的牧岩伸出手,口齿不清地低低叫他:“小叔叔”
听到枪声,外面的特警手握配枪直冲大厅而来,在所有未及靠近牧岩的时候,听他厉喝一声:“安以若!”
牧岩带着一脸的肃杀与冷绝看向她,低沉的声音似是一种指令,安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