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觉得这么多人在房中影响她,严璟开口道:“韩子楠私自离京,却救了公主,功过相抵,此事便罢了,即日立刻回京。王爷,也先出去吧。”
被严璟如些藐视,汜王爷很有些不服,可自己的确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还不只一个,无奈,只得出了房间。
严璟牵起她的手,在床边坐下,静静看着她。
乐清也一动不动看着他,开口道:“我没事。”她能知道,他是不忍了,看着她这样一次次的受罪,如对着一朵屡遭风霜的娇花,心中苦痛,却无法替她受苦。
严璟脸上突然舒缓了许多,将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你好好休息,过几天,过几天我们便能回京了。”
乐清点头,“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决堤一案,主谋扬州刺史顾书礼毙命,扬州一干贪污枉法的官员被一一处置,安顿流民,赦免河工,各城县开仓放粮,官府组织重建房舍,重修堤坝,赈灾事宜,一日比一日进行得有条不紊。
与水灾之事绝对脱不了干系的永安侯因找不到证据而无法查处,北堂世家及时悔悟,因功抵过,另有顾书礼敢于三番四次刺杀丞相公主的原因也因他的死而成谜。
乐清已能下床走动,只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内,流产一事的影响不可谓不大,让她连日来安静了许多,偶有一天心血来潮还向身旁丫环学起了刺绣,不要学花鸟,而要学形态可掬的小老虎。丫环料想着,公主还是思子心切,想给逝去的孩子,还是还未到来的孩子做衣服鞋子吧。
十日后,黜陟使登船返京。
轿子从黜陟使行辕出来时,乐清微微挑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景致。
哪怕是冬日,扬州的景致也是不错的,只是前些日子,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在扬州如何赏玩一下,更何况前几日她也是不宜吹风的。
路旁人声鼎沸,在严璟的马慢慢走过时跪下身来,齐呼丞相青天。
乐清看着这群比起先前来,脸上光彩了许多的流民,甚觉欣慰,心情瞬时好了许多。她这一番来,丢了她的孩子,严璟这一番来,真的是救民于水火。
跪成一片的人群中却有个站着的,心里不免有些好奇,细看过去,是个姑娘,还是严小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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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有些懒散,以前这个时候都已经能三更了,现在却总是一两更我想着应该是要过年了,所以偶有点懈怠了,好在还没有太过分,只是晚了点,更木有少~~京城,京城,有点久违的感觉~~~
船头话离别
百姓跪了,还有卫士没跪,从并排站着的卫士缝隙中看过去,十之八九能确定是严小亭,却又并不那么真切,轿子再往前走,离她越来越远,再看便又没见了人。
乐清在轿中坐好,回想起严家,心里又增添了几分感慨。严璟十多年未回家,如今回去,却又是那样不悦地离开,而且多半还是因为她。她第一次见严璟的爹娘,却并没有与他们相处好。她想,这一次的江南之行,着实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失去了太多太多,带回的只是严璟身上那个伤口。
到船边,丫环给她披上披风,扶着她出轿子,她抬起头,严璟也已经下了马,站在前方看着他。这几日她没怎么细看过他,如今这一看,却见他似乎削瘦了些,脸上已有记不清多少日没有笑容了。一时又有些难受,将步子加快了些,走到了他面前。
“上船吧。”他对她说。
乐清点头。她想,踏上回京的船,她便将扬州的不快全部忘记,好好休养身体,然后再怀个孩子。
严璟朝她伸出手,她并没有将手轻放在他胳膊上,而是放到了他手心。他也并不作迟疑,握了她的手,往船上走去。
“站住!”
“休得乱闯!”
背后隐隐传来一阵骚乱声,两人回过头去,只见卫士拿着佩刀,将一位姑娘一步步往后挡。那姑娘没有反抗,被卫士推着往后退,双眼却像是紧紧看向他们这边。
“是小亭!”乐清立刻说。此时相隔太远,几乎辨不出面容,可想起刚刚的那个身影,乐清一眼便认出是她。
严璟神色一紧,朝远处说道:“带她过来!”
卫士听了令,要将严小亭带过来,严小亭似有些迟疑,却再也容不得她,卫士又将她往前推。
站在他们面前,严小亭直直看着严璟,欲言又止。
“还不跪下!”卫士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严璟阻止。
“小亭,你怎么在这里?”乐清开口问。
严小亭看着她,双唇有些颤抖,“公大嫂”她声音极小,却犹能从唇形上看出来。
“先上船来吧。”严璟说着,便拉着乐清上了船,严小亭也跟着上了船。
“大哥,你是不要青荷镇的家了,再也不回来了吗?”到上船之后,严小亭看向严璟,眼中微微闪有泪花。
严璟捏着乐清的手紧了紧,别过头看向远方万倾碧波,“我说过,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去的。”
严小亭不再说话,低下了头去,乐清清晰地听见有什么滴落到甲板上,低头看过去,却是个大大的湿点。
她们相遇汙滩,她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救了她,是她在江南认识的第一个人,没想到竟还是严璟的妹妹,而整个严家,唯一对她没有什么不满的似乎就只有她这个妹妹了。严小亭是个藏着悲伤,却又倔强地不愿以悲伤示人的姑娘,如今这样流泪,这样哭泣,让乐清心里也十分难受。
想到那一声“大嫂”,乐清将手从严璟手中抽出,握住了严小亭,真的像个大嫂般轻声问道:“小亭,严璟肯定还会回来的。你怎么不在家里?是放不下你大哥才来这里的吗?”
严小亭紧咬下唇,“是”
严璟去突然戳穿她:“你是不是又和爹吵架了?”
裁幻总总团总;。他这一声问,严小亭的泪终于憋不住,又滴了下来。
“我没地方去,又知道北堂家好像和什么要杀你们的人有关,也担心你们,就来扬州了,然后看到你们都没事,还查了那么多贪官,今天见你们离开,一时忍不住,就来了”她这样,便是默认了严璟的问话。
“你娘和你哥你不是说了让你留在家里吗?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过?”乐清不由问。
严小亭痛苦地摇摇头,“就算我有脸留在家中,就算娘和二哥愿意让我待在家里,青荷镇的人也不会放过我,我是他们最乐意谈论的人还有我爹,他自然受不了那样的轻视,回家又会骂我,我怎么待得下去纵使我是真的没脸没皮,我也待不下去”
她的处境,乐清完全能想象得到。在京城里,传得最快,传得最久的话题便是男女之事了,特别是这种不清不白的事,哪个姑娘失了节,谁的妻子偷了人,人们能乐呵呵地说上大半个月,当面背后的指指点点,又不知是多少年了。
“不如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乐清突然说道。待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便更加肯定了起来,“小亭,和我们一起走吧,一起去京城,那样谁也不认识你,谁也不会说你了。”
严小亭看着她,有些发愣,明显是听到了出乎意料的话。
“去京城?”
“是啊,京城比扬州还好玩的,有很多的酒楼,很多的茶楼,我可以带你去酒楼一家家吃他们的招牌菜,去茶楼喝上好的茶,吃糕点,听人说书,还有戏台,还有杂耍,你要想,我还可以带你去宫里,你想做什么都行!”乐清说着自己以前很乐此不疲的事,心里还在想,如果小亭是男人的话,她还可以说京城很多青楼乐坊,保证比扬州好玩。
严小亭迟疑着不说话,严璟突然说道:“若是你要在扬州一个人游荡,那便随我去京城吧。”
连从小崇拜的大哥都这样说,严小亭看着他,不由微微点头,“好”一个字没说出口,她突然转身往船下跑去。“大哥,等等我,等等我我马上就来!”说着人便下了船,往远方去了。
“她去做什么?”乐清不解地回头看向严璟。
严璟看着远处,眉头紧锁,“去找北堂少陵。”
“找他?”乐清更是不解,“找他做什么?那人有什么好找的?”
严璟没有开口。
他也不知道。外人都不会知道,某些人为什么要为某些人肝肠寸断,世上千人万人,为什么就非要为着一个人死去活来。
乐清想明白严小亭是在离开扬州前最后去问一次答案,只是仍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那种人,有什么好问的。
严璟的情话
船在岸边停着,严璟扶乐清进房休息。还是当初的床,想到那段不穿抹胸不穿亵裤,只套件某人衣服的时光,乐清便有些想笑。真是把公主的仪容,皇家的仪容不知放哪里去了,待会得让严璟下令,回京后谁敢提及这件事,便统统拉去阉了做太监。
严小亭回来得比预想的早。
站在严璟面前,决然地说道:“大哥,我和你一起去京城,再也不回来了。”
早知的结局,此时听来,却仍是让人心酸。
严璟绷着脸走到船外,让人起航,乐清拉着她到了房内。知道她心如死灰,却仍是忍不住问,“你说你要走,他真的没有一点反应吗?”
严小亭摇头,“我没有见到他。”
乐清有些诧异,“没见到他?”她以为,严小亭不见到那个男人是不会来的。
严小亭低下了头去,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站在房外,听见里面”她突然扑到了乐清怀中,哽咽起来。
感受到胸口那一阵温热,她知道严小亭是真的伤心了,真的悲痛了。
“那个女人的声音很细,很柔,很好听,他也很开心,也一直说那个女人好美好美我听到里面的床在动,吱吱吱的,听到他在喘气,那个女人一声一声地呻吟我在外面站了很久,在外面哭了很久我与他一起的情形,我一辈子都记得,他却从不曾记得过或许,他是记得的,因为他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当我在他面前退去衣衫时,他也说过我很美,当我忍着疼,把身体给他时,他也很开心,他也在我身上喘气,说我的声音很好听我受尽所有人的白眼,被我爹打得死去活来,坐在又冷又黑的柴房里几次想死去时,他的眼里,又映着别的女人的样子。那些女人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有的会弹琴,有的会跳舞,就算是江湖女子,武功也比我高连身体,我都是不要白不要的那一种,都是最下贱的那一种,哪怕青楼女子还是没有钱绝不会陪他的”
严小亭在她怀中哭了很久,在她怀中说了很久,从哭泣到不哭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微微摇晃着的船中睡去。
严璟从她怀中将严小亭抱起,小亭醒了过来,搂着他,无力地叫了声“大哥”。
抱严小亭回房睡下后,严璟面色比之前更加不好。
乐清还在想着拿什么话来安慰一下他,却听他说道:“累了吧?你也睡下吧。”
她本想说不累,却见他眼中有血丝,这才想起这几日他忙着快点办完扬州的事,中间好几夜都没睡。
“那你陪我。”她说。
严璟点头,与她一起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靠在他肩头,有些气愤道:“我还以为你会替小亭出气,把那个北堂少陵狠狠治一下的。”别说严璟,连她都气愤,她乐清公主的小姑,却让人如此轻薄!
“我是想杀了他,可那样只会让小亭恨我一辈子,记住他一辈子。”
真的吗?乐清在心里想。她还以为没了北堂少陵,严小亭会好一些。
严璟说道:“让小亭住进严府,你愿意吗?”
乐清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是严府么?又不公主府,自然是你说了算,可轮不到我说话。”
严璟终于扯出了一丝笑来,“你要是想,可以把严府的匾换成公主府的匾。”
“那样就是我说了算?”
严璟点头,“是。”
“那好,那就等南平的公主府建成以后我就换,然后再把府里扩建一番,气死她,哈哈哈!”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性难移的同时,敌人也是难移的。
乐清趴在严璟身上得意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问道:“你的伤好点了没?能压吗?”
严璟唇角再次扬起,“能压,不能撞。”
“人家什么时候撞你了,又不是牛。”乐清撇了嘴,确还是趴在了他胸口,没有撞,且将重心放在他肩头。
“那你愿意小亭去住吗?”严璟再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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