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其原因,也许是因为自己潜意思里却是酷爱习武,一心恢复功力,不想成为一个无法自保的废人吧?
没过几天,入门功夫教完,天机老人开始传授她这套神功的心法口诀,并言明这套心法,却是与她几位师兄所习内功全然不同。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为师研究出来的这套武功,首先旨在空与明二字,空为空虚无物,明为清楚明白——”天机老人念着,随手在尹方提来的篮子里拿起一只茶杯来,倒了茶水,递给她道,“你看,这只茶杯,只因为中间是空的,才有盛水的功用,倘若它是实心的一块瓷土还能装水么?”
端木澈不住点头,很是兴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天机老人目光落在那对面茅屋之上,又说道:“建造房屋,开设门窗,只因为有了四壁中间的空隙,房子才能住人。倘若房屋是实心的,倘若门窗不是有空,砖头木材四四方方地砌上这么一大堆,那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端木澈听过之后,心有所悟,说道:“如此说来,我要练这套功夫,也是需要身心空无一物,方能接纳更多。”
天机老人眼露欣喜,点头道:“不错,悟性真好,如今你身上功夫尽失,已然空灵,就不知心头是否也是如此?”
端木澈有丝茫然,往那不远处站立之人影看了一眼,终是说道:“我不知道,应该是一片空白了吧”
此番穿越,天资过人,一套心法口诀对她而言,并不困难,只花了半日时间,便已记熟,倒背如流,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以及喝药敷伤,其余时辰全是在那寒玉床上打坐,练习吐纳之法。原先在寒玉床上日夜静养,治疗伤势,已经知道其神奇功效,哪知此时开始练习内功,更是发现这床榻的好处来,只一两个时辰,竟是如同练了几日一般,真真是事半功倍。
待得两月过去,端木澈内劲已有小成,一掌劈去,庐前小树即是枝叶翻飞,摇曳不止。至此,开始学习拳法与轻功,以及剑术。
每回练功,颜青都在一旁观看,见那纤细身影出拳翻掌,身形起落,便如林间猎豹,既灵巧异常,又迅捷无比,与自己所学功夫实在千差万别,根本看不出源自同门,不禁感叹,师父一身所学实在博大精深,趋于化境,只几月时日,就能研究出一套如此独特的功夫,实在无愧这天下第一人的名号。
等到开始练剑,天机老人却是从行囊之中取出一柄古朴长剑,交到端木澈手上。
端木澈听得颜青在身边讶然叫了一声,低头细看,只见那剑鞘成色斑驳,并不出众,当下也不在意,随便抽出剑身,却是寒芒闪现,青光耀目,即使如她一般眼拙的外行人士,都是一眼看出这长剑非同一般,只怕是上古神物,世间名剑。
天机老人面朝颜青问道:“阿青,你还记得这剑?”
颜青不敢隐瞒,抱拳道:“是,弟子记得当年初上灵山之时,曾见过师傅使用此剑,师父当时告知弟子,此剑名唤风吟,吹发立断,削铁如泥,是师父当年叱咤江湖的随身宝剑,但是自那之后,却从来都没有再见过,我想,老二他们几个应该连看都没有看过”
天机老人点头道;“不错,难得你还记得,澈儿,这柄风吟长剑,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了,你功力尚浅,有此利器,即可增强剑术威力,纵使遇到强敌,只要好好使出为师教你这套空明剑法,便是无可畏惧。”
说罢,便是取过端木澈手中的长剑,跃上梅花桩,一剑在手,左削右劈,随意挥洒,使出一套剑法来,一招接一招,每一招都是浑然所成,有招若无招,却又变化莫测,似鬼似魅,每一处间隙都无丝毫迹象可寻。
颜青在下面看的兴奋若狂,大声叫好。
端木澈武功根基尚浅,有些不明所以,只听得他侧头说道:“师父这剑招,跟以往我们所学机剑法截然不同,存招式之意,而无招式之形,就好像一个人外表不动声色,只把想法埋在心里面,让人防不胜防,毫无招架之力。”
哈哈,这套剑术,听起来倒是很腹黑,实在不错,一定要好好学习。
剑术舞完,天机老人收剑飞身下桩,并不藏私,将那剑术口诀与动作要领细细说与她听,逐一比划,详尽讲解。
端木澈原本聪敏机智,加上这师父尽数教授,还有那未婚夫在一旁配合拆剑过招,不出十日,便是基本掌握这剑术精髓,一柄风吟长剑舞得有板有眼,场上不见人影,只见银光包裹,连绵不断,除了力道尚有不足,却也挑不出其他毛病来。
就在她勤加练习的同时,颜青也开始准备回国之事。
据说,当初端木清远旧疾发作,突然病重,宫中御医束手无策,无奈之下,颜青只好护送他前往位于金耀与火象接壤的药庐来医治,因为事出紧急,端木清远在临行之时急招敏亲王端木清羽代政,处理朝事,并写下授权诏书。
谁知端木清羽利令智昏,权欲熏心,竟趁两人离京之际,使尽手段封锁消息,黄袍加身自己坐上龙椅,并在火象境内四处张贴皇榜,设下伏兵,全力追缴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贼颜青。
颜青一路遭遇围追堵截,苦战不断,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带着病重的端木清远逃离火象,凭借高超武功与过人胆识,自西北边境群山进入金耀,在没有任何地图路线可循的情况下,只是凭着儿时与师父天机老人来此小住的记忆,终于找到薛明宣的药庐所在,说到底,他们也只不过比端木澈早来两个月而已。
前些日子,尹方已经动身返回火象,召集联络火凤卫,在边境一带集结,伺机行事。
按照颜青的说法,他这回只身潜回火象,与火凤卫会合,持端木清远的传国玉玺与兵符,先夺回兵权,肃清军中亲王势力,与金耀商议停战,再率大军直取荣城,兵临皇都城下,待得平定宫中叛乱之后,最终前往药庐来接父女俩回国。
此言一出,端木清远却是摇头道:“阿青,不是朕信不过你,只是此去实在凶险,你毕竟是孤身一人,势单力薄,而那端木清羽蓄谋已久,雄兵在手,朕实在不放心,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说罢,目光却是在天机老人面上停留一下,随即抽离。
天际老人瞥他一眼,淡淡说道:“你不用看我,我当年曾发誓不再踏入火象一步,说出之话,绝不反悔再说,这是你的事情,你能不能再当皇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端木清远霍然站起,指着他冷冷质问,“阿青与澈儿都是你的弟子,你不帮他们,却要帮谁?你难道不想让澈儿早日恢复公主身份,得回她应该拥有的一切?难道你想让他们两个在这里躲藏一辈子?这个金耀,她还呆得下去吗?”
“陛下”颜青赶紧扶住他的手臂,轻声道,“我此番潜回火象,确有十足把握,陛下不必为我担心,只管在药庐静心治病,三月之内,我一定会安然折返,接驾回宫!”
薛明宣也是随声附和道:“端木皇帝不必着急,阿青做事一向粗中有细,沉稳谨慎,我这些年来摘采草药,往返两国边境,经常听得火象军中上下对他赞誉有加,心服口服,那端木清羽夺取皇权容易,想要让军中将士听命于他,却不是件易事”
“事不宜迟,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动身——”颜青说着,转向薛明宣,抱拳道:“薛伯伯,陛下与澈儿,就拜托了!”
薛明宣皱眉道:“怎么尽说这等客套话?你再是如此,我可就不给他们治了!”
“阿青,估计澈儿不会答应——”天际老人沉吟一阵,说道,“如今她是雏鸟心态,在所有人之中,最依赖的就是你,你要好好给她说”
雏鸟心态?恩,也难怪,自己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大胡子未婚夫,自然觉得格外亲切安心。
方才在寒玉床上一觉醒来,那个时常守着自己午眠的未婚夫并不在身边,一路找来,才发现他们关起门在讨论大事,居然将她摒除在外,实在有些可恶。
端木澈捂住口鼻,屏气凝神又听了一会,这才推门进去。
“你们在聊什么啊,聊得如此开心?”大摇大摆过去,一屁股坐下,当着众人的面,端了颜青面前的茶杯张口就饮,直把颜青看得俊脸微红,却又开心不已。
这个青哥,与他都不知直接亲过多少回了,这间接接吻,又有什么好害羞的!
见众人都没说话,直把目光投向颜青,一双大眼也顺势瞟向身边之人。
颜青轻咳一声,柔声说道:“澈儿,我要回火象一趟,大概两三月回返,到时候我带着军队风风光光来接你,好不好?”
端木澈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好。”
这一个好字,却是惊得满屋子男人长大了嘴,眼珠都快掉下来了。
“受刺激了”薛明宣一步过来,手指搭在她的脉息上,感觉一阵,怔道,“脉息平稳无恙,澈儿,你”
“我什么?我很好啊。对了,青哥要走了,我们要单独呆一会,说些体已话,你们这些大灯泡就不要跟来了”端木澈笑嘻嘻说着,拉起颜青一溜烟跑了。
“澈儿,你听我说——”颜青一路喊着,却是被她抓得紧紧的,不住朝前跑。
跑到山坡上,这才松开他的手,背过身去,自顾自坐了下来,那背影,纤细柔弱,直把他看得心头一颤,这个小人儿,好不容易才有机会捧在手心,又怎么舍得一朝分别?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三月时间,又该是多少个难熬的日日夜夜?
“澈儿”颜青上前一步,大手握住她的双肩,低声道,“我是火象大将军,此是分内之事,因为陛下的病症,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太久了,我必须尽快回去稳定大局,两国的战事也是必须停止,不能再拖了!澈儿,你等着我,我一定回来接你!”
端木澈垂下头去,在地上扯了一根草叶,轻轻动作着,不予作声。
颜青急了,大手一个翻转,将她扳正身子,面朝自己:“澈儿,我没有想瞒你,你别生气,好不?”
“是么?”端木澈抬眼,一眨不眨看着他,半晌,方才笑道:“我没有生气啊,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你要离开那么久,我会舍不得的”
与君既相逢,何忍轻离别,话虽如此,但是,她不能一辈子做雏鸟,永远躲在他的身后吧?
她不要做他的负担,他的累赘,她要变得强大,要能够与他并肩站到一起,俯视天下,所以,这一回她微笑放手,但是,绝对没有下次。
颜青松了口气,将她拉进怀中,轻轻说道:“两三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在药庐好好调养,陪着陛下。”说着,在她唇上轻吻一下,又道,“师父那套空明神功,一定记得勤加研习,争取早日练成,我好想看到以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那个小澈儿。”
端木澈点点头,搂着他的脖子笑道:“知道啦,等你回来,我身子也好了,武功也高了,到时候我们也该成亲了,让我想想,你是将军,我是公主,这大红花轿应该是多少抬,十六还是更多?”
大红花轿,锣鼓震天,好生熟悉的场景啊,自己过去是在哪里见过的吧
如此心思一晃而过,看着眼前丰厚的唇瓣,将自己的樱唇轻轻贴了上去。
“青哥,我等你。”
秋去冬来,大雪封山。
药庐周边,却仍旧是绿茵草长,群莺乱飞,好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桃源。
清晨,东方天色逐渐变绯,一轮血红的旭日突然从云雾中露了出来,不知从哪里飞来了许多五彩蝴蝶,群集在庐外花树之上,忽又绕树穿花,自在飞舞。
繁花如海之中,突然多了一名绝色女子,白色衣裙,长袖挥舞,衣袂飘飘,雅丽如仙。
那女子向着顶上阳光,毫不顾忌伸了大大的懒腰,突然绕树而跑,越跑越疾,在树梢之上翻转腾跳,真是身如飞鸟,捷似灵猿,而那满树花朵,竟无一瓣落下,实在是令人称奇。
一阵劲风袭来,却是那女子持三尺青霜长剑,从树上翩翩落下,双脚刚一着地,便是剑走偏锋,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但闻一阵低沉笑声,半空中那只最大最美的蝴蝶,被她一剑挑中。
“澈儿,快过来,你薛伯伯回来了,还带了一位客人回来!”茅屋那头,传来面具男子的唤声。
“知道了,这就过来!”端木澈低沉答道,手指一弹,那原本躺在剑尖静止不动的蝴蝶,又展翅飞回花海之中。
回头再看一眼,似是意犹未尽,今日这空明剑法练得不坏,不禁心情大好,收了长剑,转身步向前方茅屋。
尚未走近,便是朝那正围合说话的人群喊道:“是不是青哥有什么消息回来?那客人,可就是送信之人?”
闻声音,其中一人身形一僵,下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