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地面,一股酷寒直窜身体,仿佛揪住心脏般的窒息感。
秋仁双手环抱自己,僵硬的身体不停哆嗦
整一条大街都仿佛笼罩在沉沉死气之中,原本人流拥挤的街道因为雨水的冲洗而变得毫无安全感,一个人行走在没有人群阻挡的大街,连内心都仿佛被彻底看透。
寂寥的背影走到雨水中,任由它们打落到自己身上。
秋仁以踉跄的步伐走着,突然转到阴暗的小巷,荒废之色更加显著。周围除了垃圾还有竹筐,触目所及净是一片死寂。他背靠着墙边,不禁双膝一软,身子慢慢滑落。就像这雨水一般,它本来就不是属于天空,终有一天也会回归尘土。
雨水冰冷而寒澈,
绝望又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哈……”
秋仁轻轻长叹了一口气,长久以来压制在胸口的阴郁也随即离开了身体。而在这同时,眼角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雨水滑下,最后逐渐变得冰冷。
一双鞋子蓦地在雨中出现,立于他的视线内。
再然后,秋仁的身上已经没了雨。
他仰头瞧去,可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秋仁微微张开嘴,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对方蹲下来立即侧过脸,将耳朵贴近秋仁的唇边。
心脏的鼓动声奇大,
脑袋发热,
眼前一片空白。
秋仁的呼气在耳际吹拂着,他用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
“带我……走……”
52
52、Chapter。52 。。。
日本圣路加国际医院
“你在干什么?”
东云巽不满地轻斥秋仁,并从对方的怀里夺走照相机再放到桌子上。
当东云巽一进门,他就看见秋仁并没有好好躺下来休息,而是在仔细地擦拭着自己心爱的照相机。旁边的桌子上也同样摆放着不同品牌、型号的照相机,它们看上去都非常干净,还发出微微的亮光,应该是得到了主人很好的爱护。
“我看没事做,就把它们擦擦。”
秋仁耸耸肩膀,淡淡地回应了对方,表情十分无辜。他都已经躺了一个多月,现在允许可以自由活动了,他当然不会让自己无聊。何况活络一下胫骨也对身体的复原有帮助,这是主治医生告诉他的。
“你这个——”
秋仁猛地用手拍了一下东云巽的头。不痛,却引起了东云巽的不解,狐疑地看着秋仁,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自己的头。
“敬语!对长辈、我、要用敬语。”
秋仁装作一副很了不起的模样指责他,东云巽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开了玩笑,他正想要反驳秋仁,可眼光不经意接触到对方刚才用来打他的手正颤抖不已,手腕上丑陋的灰褐色勒痕狠狠地刺痛了东云巽的视觉神经。他眸光一沉,温柔地把秋仁的手包覆在自己的双手之内,将它贴到自己的唇边,温热的呼气正吹拂着秋仁僵硬的指头。
“你、还有我,还有我在……”
东云巽再三重复了几次,还不忘补上一个淡淡的微笑。看到如此勉强自己的东云巽,秋仁不禁对他的说谎功力大感敬佩。
暮色正悄悄地覆盖四周,受到窗户外头天色的影响,病房内弥漫着黄昏的气息,眼前的景物也逐渐黯淡。
东云巽热切的眼神凝视着秋仁苍白的脸孔,却只换来无言的否定与伤痛。
“宇佐美先生他……还好吗?”
秋仁选择转移话题,前几天他就想问了,可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就连自己在做什么,或者是做过什么都没什么记忆。现在的感觉还算不错,只要保持同样的姿势,就不会感到头晕目眩,意识也还算得上是清醒。
“……嗯,只是皮外伤,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
东云巽一怔,有种难言的苦涩。
“是吗……”
秋仁的脸上虽然看不见欣喜之色,却好像陷入沉思似地面无表情。
“那就真的太好了,巽……”
自从那天被刚好在琦玉县访友的东云巽救了以后,秋仁就开始直接喊对方的名字,并不是因为要特别感激对方而作出的讨好举动,而是内心深处一直在拒绝那个深入骨髓的称呼……
东云巽静静地仰视着秋仁放空的眼神,突然一阵电话的铃声响起使他立即清醒过来,也打破了这和谐的宁静。
东云巽从桌子上拿起手机,将它放到秋仁的手里。
“我到外面抽根烟。”
瞥见秋仁略有迟疑,东云巽就识趣借故离开。
秋仁用双手拿起手机,动作缓慢而刻板。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在瞳孔中不停缓慢震动。秋仁瞬间失神半刻,眸光变得灰暗。
“是……”
“嗯。”
“对不起……”
“不可能了。”
“以后都……不可能……”
……
门外人来人往,医护人员和病患都禁不住回头侧目。他们都想知道,这位帅气的男生站在病房门口究竟想要干什么,那复杂的神色让人好奇。
东云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秋仁,可后来,他实在找不出其它理由或借口。于是,他决定保持沉默。如果……要告诉秋仁事实的话,他该怎么说呢?就说这种情况只是后遗症的特征之一吗?还是说这只是暂时性……
秋仁并不是真的白痴到这种地步,只要时间久了,他终究会察觉出来。既然这样,对秋仁说谎,那自然也没什么意义。
因为已经太迟了……
即使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一点悔意都没有。
但,为何又只剩下放弃和绝望?
那你往后要如何前进呢,
谁又可以将你救赎……
一个小时前
东云巽在秋仁的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内询问有关秋仁的病情。
“是Crush Syndrome ,挤压伤症候群,也叫挫灭症候群。”
这位医生是东云家的家庭医生,但平时会在圣路加国际医院做临时诊断。
“因长时间受困,原本已处于脱水状态,加上肢体长时间受挤压,即使是间断性,但由于血液循环不畅,也导致了部分肢体肌肉坏死、心律失常,还有肾功能衰竭,日后还会出现继发性并发症。”
“不能治好吗?”
有这么严重?!东云巽焦急地追问,在不知不觉中加重了语气。
“他现在还能张开眼睛跟你说话,那帮日夜为他看护,还有补液的医护人员功不可没!你早就应该要感恩了,不用给他截肢就已经算是万幸了,大少爷你还想怎样?一般挤压伤症候群在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发作,而病人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援程序。被挤压四小时以上,肌肉的结构及某些功能已受到损害,而且还无法恢复。做到这个份上,我自认已经尽了医生最大的义务了!”
真是的,东云家的人就会使人!医生没好气地解释,对这位小少爷并没有多好的印象,总是一副冷酷高傲的模样。可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性格极度扭曲的小少爷也会有担心别人的时候。那病房里的人跟东云巽会是什么关系呢,医生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就连那种“地方”都裂开,并且发炎多日了,恐怕“关系”不单纯吧……
“我们在病患的身体里发现MDMA和THC。也就是二亚甲基双氧苯丙胺和四氢大麻酚。”
医生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进入“正题”了。
“迷幻药?”
东云巽惊呼。
“对,就是你们俗称的迷幻药和大麻。不过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甲基安非他命。”
那是冰毒!
东云巽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心惊对方也做得太狠了。
“还有……我们在他的肝脏抽取化验,检验出二乙酰吗啡。”
医生对秋仁愈来愈感兴趣,这般迷途多舛的人不多见!最重要的是,对方还是东云家的男人所执着的人。
“一开始先用‘小东西’让他的身体慢慢适应,然后再改成‘上等货’,还真是费尽心机的诱导啊。”
让对方的身体狠狠地记住这种升天的至上感觉,但那种泥足深陷的噩梦将伴随一辈子。医生见东云巽铁青着脸不语,他就继续道。
“虽说吸食和静脉注射的日子不算长,每一次的分量也不多,但由于毒品种类混杂,已经造成了慢性中毒。病患的体内积压着不少残余毒素,假如要帮他戒掉这毒瘾的话,恐怕需要一段长时间吧,不过……这么……也需要一些难度。”
医生说到最后有些吞吞吐吐。
“因为……这要知道毒品都是精神科类的药物,特别是甲基安非他命,它对人体的中枢神经有极强的刺激作用,精神依赖性也很高。如果把安非他命类毒品与其它成瘾物质混合使用,所引起的不良后果就会更加严重。这现在已经对他的大脑造成了严重的损害,视觉神经尤为严重。不过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他的性命也是我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抢下来的,咳咳,所以我说……”
医生假意清清喉咙,他发现东云巽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会瞎吗?”
东云巽冷冷地问,脸部表情非常僵硬。
“不会瞎,自理应该是没问题。可要是从事某种特定职业,恐怕是不能了。”
瞧东云巽这种眼神,医生在暗忖着,应该不会那么巧,那个病人真的跟某种特别需要良好视力的职业打上交道吧?!
“诶,小少爷。一般人可能不知道,但你不会不清楚吧,迷幻药也就是你们这些‘小孩子’常说的摇头丸,它会刺激情绪产生燥热和智乱神迷的感觉。许多人就为了寻求一时的快乐而让身体烙下永久的严重后果。无论是迷幻药、大麻还是海洛因,它们都会引起永久性的大脑损伤,和某部分大脑组织的衰竭,还有就是身体……”
“你的意思是刚才上面所说的还不是最糟?”
不等医生说完,东云巽猛地打断他的话。医生翻了翻白眼,实际上他是在借机暗示东云巽,让对方小心一点,别乱惹上一堆不必要的“麻烦”。他知道东云巽平常玩得很疯,而且个性又叛逆,要是平时绝对不听劝,他就趁这个时候适当地提醒一下。
“还不知道,我只不过是分析给你了解而已。要知道,这些是危害极大的毒品,是不能进行大量临床试验。但每个患者后期所落下的病根都各不相同,我跟你说的只能是大概,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无奈地摊了摊手。
“都解释了这么久,难道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吗?!”
东云巽阴冷的眸光斜瞪着医生,即使知道自己是在迁怒,但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正如他无法掌控别人的命运一般,这让他感到十分无力,挫败感油然而生。
“痊愈的机率……还不算……没有吧。这个答案您还满意?”
听不到回答的声音,医生知道东云巽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不安。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并不能为对方做什么,也不方便过问。在这个世界里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知道就等于明哲保身。
东云巽转过身,僵直的背影怔了一下,随后离开房间。那在去秋仁的病房之前,他必须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真是的……长了这么大,他是第一次为了谁而这般压抑自己呢,而且还是因为愧疚感的驱使。
真难看……
秋仁眼睛眨也不眨,拳头紧握状地攒着汤匙,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碗里面的白粥。一点食欲都没有,郁闷感强压在心口,只会让人恶心想吐。
转过头,望着窗外。夕阳早已隐没,月光的初辉慢慢拉上天际,衬托着若隐若现的满天繁星。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倒映出来的……是一张憔悴得近乎可怕的苍白脸孔,整个人都陷落到白茫茫的气息当中。
光不见于天,也不存于地。他的世界里周遭都静得可怕,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因为抑郁而死的,于是秋仁决定要到外面走走。
其实路并不远,可当秋仁来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感到四肢发软,心跳也特别厉害。秋仁用手揪住胸口的位置,用力地深呼吸几次,脸上尽是沉痛。
感觉到胸口那里舒畅了一些,秋仁微微睁开眼睛,一个意外的人的出现,似乎让他吃了一惊,不过他立刻堆出微笑。
“柏木警官。”
“回去了?”
柏木微笑着问,眼角的深纹清晰可见。
每一次见到柏木,秋仁的脑海里都好像有种错觉,仿佛看到了一位知性的英伦绅士。柏木是如何培养出这种气质的呢?秋仁感到不可思议,明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日本男人。
其实秋仁恨不得立刻离开,柏木太聪明了,总能看透别人的内心,秋仁不希望尚在痊愈中的伤口再一次被人揭开,可他却在无意识中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一起走走?来……”
柏木侧了侧身,随后与秋仁并肩同行。
“你……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