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
第一百零一章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除了这段时间堆积的很多工作让李桐有些吃不消之外，一切都照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隆凯诚也如他自己所说，真的都没有再碰李桐，就连以前偶尔的性骚扰都不再有。他脸颊上的伤疤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恢复，最后痊愈了。 可能是怕自己妹妹看到李桐会勾起痛苦的回忆，也可能是怕李桐见到自己妹妹会心生尴尬，很长一段时间，隆凯诚都没让李桐接送他上下班。
漫长的冬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魏国明自那次以后再没找过自己，李桐也愿意当做和那项任务再无瓜葛。早春的一天，已经过了十一点，以为隆凯诚上午不会来了，所以听见电梯门响，李桐有些诧异地看了过去。电梯里走出来的自然是隆凯诚，不过李桐还是有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才一晚上没见的隆凯诚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面色憔悴，头发有些凌乱，好像还穿着昨天的衣服，领带歪挂在一边，衬衣也半凌乱地套在身上，西服皱巴巴地搭在他半抬起的左胳膊上。待他走近，李桐才发现他有些迷离的眼神，突然觉得似曾相识，才想起那次嗑药之后醒来的隆凯诚，不觉警觉起来。不过看到隆凯诚头都没偏向自己这边就直接走进了总裁室，李桐的警觉换成了不知道是担心还是好奇的奇怪心情，一直盯着总裁室的门发呆。
“每年一月底的这几天，隆总都会这样。”好像看出了李桐好奇的心情，旁边的韩秘书边说边站起来走进了隔壁的办公室，没一会，就端了一杯咖啡走出来，拐到总裁室门口敲了门进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想办法。”刚才还气定神闲走进去的韩秘书，几乎是倒退着不断鞠躬道歉地走了出来。
李桐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经过自己桌子走过去的灰头土脸的韩秘书。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有些负气地坐在椅子上，李桐把目光投向了她有些发白的脸上。
“怎么了吗？”李桐关切地问出声。
韩秘书没有马上回答，仿佛需要压压惊，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才张口说：“每年都是如此，我都习惯了，不过还是很吓人啊。”说完，掘起嘴做出呼气的口型，抬起右手一个劲地轻拍自己的胸口。
“每年都是……是什么意思？”李桐从刚才就一直纳闷，终于决定开口打听。
“哎呀，我就觉得有钱人啊，都有些怪癖，隆总呢，就是每年一月底的这几天啊，脾气暴躁，作息不定的，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啊，你今天来的时候没感觉到诡异的气氛吗？”韩秘书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耸起肩。
“为什么？”李桐只觉得听了后背直起鸡皮疙瘩，但还是无法按捺住心中猛增的好奇继续问。
韩秘书听了翻了翻抹着淡紫色眼影的眼睛，“我怎么知道啊，都说了是怪癖了，你有打听这个的工夫，不如虔心祈祷今天一天都不需要进去总裁室。”边说，韩秘书边伸出右手食指小心地指了指门户紧闭的总裁室。李桐听了，转过头又往总裁室看了看，就只好低头继续忙手底下的工作。
不知道是不是韩秘书在心里默默帮自己虔心祈祷了，总之李桐这一天真的都没有进去总裁室的机会，但是他在外面可是没少看到被黑了一顿的人，从韩秘书打了头阵之后，就陆续地进去了好几个，无论哪个都是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边道歉边退了出来。如此这样一天下来，李桐就真的感受到了周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空气。
“我回去了啊。”仿佛终于获得了特赦般的口气，韩秘书跟李桐打了个招呼。
“你要挺住啊。”李桐一抬头，就看见韩秘书凑过来的幸灾乐祸的脸，然后用力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就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去了电梯前。
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的李桐听了这话不禁心里有些发毛，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预定之外的应酬，李桐下班要等隆凯诚发话，想到这里他不禁抬起头又看了看总裁室紧闭的棕红色大门，不过那门似乎永远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李桐当然绝对不会进去主动招惹隆凯诚，所以无计可施的他只好重新翻开手边的文件夹继续工作。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李桐抬起头看向挂在对面墙壁上的时钟，才发现已经差一刻9点钟了，想着这个时间还会有应酬吗，自己是不是可以下班了呢，却突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看到门后面出现的衣冠不整的男人，李桐本能地防备起来。
“你还在啊。”无精打采又充满了疲惫的声音飘进李桐的耳朵。
“我睡着了……”如此说着，隆凯诚歪过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这么晚了吗……”说完，就望向李桐。
李桐看见男人的眼神里面已经没有了上午刚来时那种残存着药物作用的迷离，有的只是刚刚睡醒的惺忪，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刚要张嘴问我可以回去了吗，却听见从自己肚子里发出了一声带着些幽怨又混着很多不满的咕声。
男人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不过接下来的几秒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翘起嘴角笑了笑，仿佛盹已经醒了一大半，开口说：“去吃饭。”
见李桐仍旧站在原地有些迟疑，男人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对你怎样啊，走了。”李桐听了这句话，转身拿了椅背上的外套，跟隆凯诚走进了电梯。
俩人走出隆氏大厦，即使是早春，夜晚的风也很硬，李桐看见走在前面的隆凯诚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走到停车场，隆凯诚却意料之外地钻进了副驾驶室。李桐楞了一下，打开驾驶室的门坐了上去。
“你是不是要请我吃饭呢？”还等着隆凯诚发号施令的李桐听到的却是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
“哎？”本能的反驳语气脱口而出。
“今天隆凯诚生日。”男人淡淡地说，然后掏出西服口袋里的烟盒，却发现一根烟都没有，他咒骂了一句，把烟盒团成一团推开车门扔了出去。
李桐听了惊讶地扭过头看向隆凯诚，却发现对方一脸不耐烦，“请我吃饭有这么难吗？都说了不会碰你了啊。你在担心个什么啊。”最后一句话已经成了抱怨的语气。
李桐转回头，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猛踩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什么地方？”感觉到停车的震动，一直低垂着头好像睡着了的隆凯诚从座位上直起身子，茫然地往汽车外面看了看。
“吃饭的地方啊。”李桐看也没看他，答了一句，然后就熄火拔了车钥匙，推门下了车。隆凯诚也跟着下车，活动了一下坐得久了的手和脚。 “来。”李桐说完，就往停车场外面走去。隆凯诚看了看黑漆漆的四周，有些好奇地问：“这里有吃饭的地方？”不过见李桐坚持，他倒也没再说什么，乖乖跟在后面。 走进一条昏暗的小胡同，隆凯诚就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的一个院子，李桐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他走了过去。一拐进院门，他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小饭馆，简陋得都没有门面，几乎是露天地摆放着几个快餐桌椅。可能是时间太晚了，又是早春的寒冷天气，所以只零星地坐着三三两两的人在低头吃饭。
“在这里吃饭不会很冷吗？”隆凯诚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走在前面的李桐。
“不会啊，我常来，坐。”李桐挑了靠近角落的黑色屋檐下面的一张桌子。
俩人就那样面对面坐了下来。
“哎呀这不是小桐吗，老不见了啊。”一个老板娘模样的中年妇女一边操着方言味道浓重的普通话问候李桐，一边递了张满是油污的纸片过来。隆凯诚低头一看，上面写着“菜单”两个大字，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很好吃啊。”看到隆凯诚的表情变化，李桐冲他说了一句，然后就抬起头跟那个中年妇女讲话：“大姨有面吗，今天我朋友过生日。”“有啊！我最拿手的就是三鲜打卤面！”又是中年妇女响亮的方言浓厚的普通话。“来两碗！”李桐也抬高了嗓门应着。
“你看看还想吃什么。”李桐边说边欠身把菜单往隆凯诚鼻子下面推，却看到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了？”李桐问。
“没有，你点吧。”隆凯诚说完，把菜单推了回来。
“来个羊肉砂锅吧，吃着暖和。”李桐又仰起头继续点菜，说完看了缩在对面的隆凯诚一眼。
“两碗三鲜打卤面，一个羊肉砂锅？”老板娘洪亮地重复了一遍，李桐点点头说了句不够再点，老板娘就回去厨房准备了。
刚要松口气等待着香喷喷饭菜端上来的李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眼手表，跟隆凯诚说了句“你等我下啊。”就慌忙地跑了出去，消失在胡同里越来越浓的夜色中。
“搞什么啊……”隆凯诚歪过头，冲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门口嘟囔了一句。
等人的时间是漫长的，但是当肚子饿的时候等待着饭菜的时间就更加漫长，隆凯诚只觉得自己都要冻透了，才听到脚步声，然后两只巨大的陶碗就出现在了面前。几乎是在同时，隆凯诚就从那自碗里冒出的腾腾热气里面闻到了喷香的味道，不自觉地他就扭头往院子门口张望。
又过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只看到大陶碗里的热气只有一丝尚存的时候，李桐终于出现了，手上多了两个白色的不透明塑料袋。刚刚坐定，还喘着粗气的李桐，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已经冷了一半的面条。
“你可以先吃啊。都凉了啊。”后半句露出遗憾的口气，不过马上换了语气冲厨房喊去：“大姨，帮我热一下啦。”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满意回答和脚步声，李桐有些开心地拉过刚才被他放在右手边的两个塑料袋其中的一个，从里面拿出来一个东西，隆凯诚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黑乎乎的蛋糕。然后又拽过另外一个，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只手托着那盒子，一只手推着先放到桌上的那个蛋糕，李桐张嘴说：“生日快乐！”正好老板娘过来拿面条去热，看见了，也冲呆呆坐在一边有些惊讶的隆凯诚说了句生日快乐。李桐听了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消失了。因为对面的男人并没有接过去他的礼物，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李桐只觉得心一沉，脑袋里又充满了今天一天笼罩在办公室里面的诡异空气。
“怎……怎么了？”李桐只觉得他的舌头都打结了。
“为什么要送我礼物？跟我说生日快乐？”极为不满的声音自对面响起。
“哎？”李桐有些发蒙。
“我说了今天是隆凯诚生日！”更为不满的声音自对面响起。
“有……有什么不一样吗？”李桐只觉得舌头都拧到了一起。
以为会终于爆发的男人，却只是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沉默便无声无息地降临到这个刚才还弥漫着快乐的餐桌上。想要打破这种沉默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的李桐，在看到老板娘端着陶碗的身影时简直生出了许多感激。
隆凯诚想是真的饿了，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抓起手边的一次性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条。看到这里，李桐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也开始吃起来。
“25年前的今天，我才开始叫隆凯诚。”吃了一多半的时候，李桐听见对面传来了闷闷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对方推开面前的空碗，又冲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吃。
“我直到5岁，都跟我妈一起生活，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没有名字，然后突然就在25年前的今天，我被叫做隆凯诚。就好像灵魂被硬塞到了一个叫做隆凯诚的皮囊里面。过着隆凯诚的日子，走着他的人生……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李桐看着对面男人在黑色屋檐投下的阴影里的脸，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有一双眼睛偶尔发出些光泽。
“我不喜欢……”李桐看见对面的男人抬起右手，把脸捂了起来。
“生日快乐，隆凯诚。”李桐重新拿起来那个精致的盒子和那块黑乎乎的蛋糕。
“不过有什么关系，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吗，什么谁的人生，你现在的一切不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么？我被扔了也没像你这样。”李桐用拿着盒子的手推了推仍旧消沉的男人，大咧咧地说起来。“不管怎么说，你就是你啊。虽然很嬗变，还很变态……”说到这，猛然看到对面的男人动了一下，吓了李桐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男人的手放下去了，黑色阴影里脸颊上隐约有光亮闪动，心里不禁想，他哭了吗，想再仔细看看好确认，却发现手上一轻，盒子和蛋糕被对方拿了过去。
“谢谢。”自对面传来诚恳的，仿佛鼻子被掐住而发出的声音。“是什么？”说着男人就要拆开那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