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你”周围的空气有点凝重。
“你没看到她戴着手套呢吗?”张扬头也没回地说。然后就站起身走出了教室。
这时,几个男生都不说话了,齐斌拍拍那个男生的肩,也走出了教室。大家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互相勾着肩膀,陆陆续续都到教室外面去了。
我怔了好半天,才抬眼望向窗外,张扬正和那个男生说着什么,那个男生随意地笑着,好像刚才的气氛没有尴尬过。张扬一边阳光地笑着,一边把袖子挽起。
那几年,我疯狂地迷恋着张艾嘉,尤其喜欢张艾嘉《爱的代价》专辑中的一段口白: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跟一个小女孩说
如果我只有一碗粥
一半我会给我的妈妈
另一半我就会给你
从此。。。。。。小女孩就爱上了小男孩
可是。。。。。。大人们都说:
小孩子嘛;哪里懂得什么是爱
后来。。。。。。小女孩长大了,嫁给了别人
可是每次她想起了那碗粥,她还是觉得
那才是她一生中最真的爱
不知怎的,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这段口白。我心中流过的暖意,足以驱走整个冬天的寒冷。哪怕十年之后,当我一个人在冰冷的夜晚再次想起他为我关窗的瞬间,我心中依旧是温暖的,我依旧会忍不住甜蜜地微笑——我根本无法忘记那种暖意。
也许很多人会不解,男生为女生关窗户,有那么难忘吗?就算是第一次有一个男生为她关窗户,她会那么感动吗?
其实,那一刻,我不是感动。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很多小事。说真的,那一刻,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张扬对我是不错的:虽然他总是很霸道地抢我的圆珠笔,但是他给我这个理科白痴讲题的时候,三遍五遍、甚至用七八张纸来画图;虽然我不是什么学生干部,但是无论搞什么活动之前,他总是会先征求我的意见;我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安慰我,虽然那些话听起来是那样满不在乎,但是“高山流水”的友情让我听出他其实很着急我的不振作如此说来,原来,他一直是我身边一个重要的朋友。不是随便哪个男生,为我关一次窗户都会让我难忘——与其说那是一扇窗,还不如说,这是一个触点,它让我第一次看到了其实一直存在我身边、而我却忽略掉的东西。
几天之后,风言风语便起来了——这简直是一定的。
一群“好事者”问张扬:“你和华婵算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而已。”张扬平静地说。
“普通朋友,你会为了她去关窗户?”
张扬似乎觉得很无奈地笑着:“我又不是为了她去打一架,不就关个窗户吗。我问你,如果你同桌说他冷,让你关窗户,你关不关?”张扬拍拍一个男生的胸口。
那男生似乎被问得无话可答,却又不甘心地说:“以前就只觉得你们玩得很好,自从那天你关窗之后,我怎么觉得华婵看你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
“做事在于心。我们关系再好,但我心静如水。不管别人怎么误会我,我只管我自己,管不了别人的嘴,更管不了别人的心。再说了,我们做普通朋友可以,但是要是我喜欢的女生,她还真不够格儿。华婵呢,她真的没有优秀到可以站在我身边。如果我们两人站在一起,她自己都应该会意识到,她只是月亮,而我就是太阳——要不是我,她没有半点光辉。”
——这是“好事者”之一的吴灿学给我的。怕我不信,吴灿强调道:“当时齐斌也在,不信你问他!”
我不由地看了一眼洛琼——如果齐斌知道,洛琼也一定知道——而洛琼竟然很敏感地背过脸去。
还需要过多的言语吗?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也许我天生就是个小心眼。我冷笑着,并不是因为我不是他心仪的女生,而是他最后一句话:“她只是月亮,而我就是太阳——要不是我,她没有半点光辉。”在我看来,哪怕张扬说话再损,但这句简直就是太伤人自尊的话——我确实不如你张扬那么优秀,但我从来不会自贱。你说我们是朋友,难道你结交我这个朋友,就是为了衬托您高大的形象和闪耀的光辉吗?是为了不想再有你我的风言风语吗?好吧,如果我们真的是你所说的“高山流水”般的朋友,我理解你的初衷,但我无法接受你为了避人耳目而这样过火且愚蠢的比喻!
接着,我想起了沈雷,于是,又开始委屈并且伤心。那个从没有信任我、从没有把我当成朋友的家伙,虽然嘴里说着让我保密,实则却是想让我、甚至怀疑我向张扬泄密,更可恶的是,他利用了我却满嘴还是道理!而张扬,亏我当初还为你和沈雷大吵一架!曾几何时,我天真地认为这两个人都是我的好朋友,可以说出很多秘密的朋友——两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你们还比什么比,在道义面前,你们还真是不分伯仲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利用我?我华婵前世和你们有仇吗,还是今生有什么对不住你们二位吗?
早自习。
“早。”张扬头也没抬地说。
“你应该道歉。”我丝毫不想看他一眼,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被他在背后贬低。
“为了什么?”张扬像平时一样,眼睛盯着书,然后翻了一页。
我把吴灿的话学了一遍。“你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张扬竟然笑了,笑的竟然很无奈:“我真没想到,这事你也值得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很多年后,我学会了一个动作:扇耳光——在一个你曾经很在乎的人伤害你、侮辱你、贬低你的时候,毫不客气地举起手打在他自信、得意的脸上!但是,当年的我不会,我只会咬着后槽牙,一言不发——同桌又怎样?看着他理所应当的脸,我决定,我再也不要和这个人说一句话!以后,无论我有任何困难,我会求助齐斌,求助洛琼,但是,我绝不和此人再说第二句话!
开始,张扬还会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随意问个问题,但见我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也并不道歉,似乎他没有错,似乎他说的就是事实和真理。
“你不理我,我也懒得理你。反正我又没有错。”这就是张扬的逻辑。
终于,直到分班,我们也无话可说。
唯一有默契的一点是,我们在琴房,再也没有同时出现过。
☆、第九章:再聚首
毕业、高考、大学、再毕业、找工作,一切人和事都已成从前。
时间真的是可以冲淡爱恨情仇等等许多东西,就像张扬和沈雷似乎都成为我生命中的过客。
我不再怨恨沈雷——他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可工作后我才发现,原来,“打听”和“八卦”只是获取消息的最简单的一种手段。要如何处理这种消息,是把它继续传播,把它就此终止,还是为己所用,我们无法用自己的标准衡量、要求别人;关于朋友,也是同理——沈雷眼里,交朋友,是一定会带有目的性的:这个人我要结交,他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我,这种东西可能将来会为我所用,可能我现在马上就要用它。也许他也会遇见可以聊得来的某人吧,但是为了寻找“聊得来”,不也是目的吗?——这应该就是沈雷的逻辑吧。没准儿,沈雷也知道,他的这种带有功利性的“交友观”,是不会被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所接受的,所以当我问他有没有把我当做朋友,他甚至躲开了我的眼睛。但是“尔虞我诈”这个词在当今社会早已不再新鲜,沈雷也不是一个很特立的个体现象——我不喜欢,但是它存在,这就是社会。
我也早已原谅张扬——年少时,谁没有过轻狂;谁又能说,当初我执意不理睬张扬,就一定不是我的年少轻狂呢。我甚至还有点想念他,想念他和我抢板凳,想念我们经常吵架,想念我们谈论音乐,想念我怀念他为我关窗户的那一天,我真的怀念。其实,就算每天都要听他咋咋呼呼,但是我的心灵上却觉得很安静,也很愉快。
说到心灵的安静,大学毕业后,突然不知道哪里蹦出那么多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开始给我介绍对象。多数是看不上我,只有少数,思想比较“成熟”,认为我长得“安全”,放在家里比较适合做老婆。可是,我都分了,我不是挑条件,而是没有一个人可以让我心灵放松。
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依然在听张艾嘉的《爱的代价》,虽然这首歌已经被很多当红歌手翻唱,但我始终觉得,只有张艾嘉唱到我的心里,唱出了青青涩涩的年轻,唱出了对美好回忆的释然,就如歌中所唱:
也许我偶尔还是会想他,偶尔难免会惦记着他
就当他是个老朋友啊,也让我心疼;也让我牵挂
不知道他们都变成什么样了,我也只是偶尔会想念他们,也就是那么偶尔地想想。
其实,那年高考我考得并不好,虽然马马虎虎上了个大学,但是那离我的梦想相距太遥远了,我还是觉得很丢人的,因此我从来不主动联系以前的同学。要不是那天接到洛琼打来的电话,邀请我一定要去参加她和齐斌的婚礼,恐怕我就彻底失去了和中学同学的任何联系。
女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不就是去参加同学的婚礼嘛,都是认识的人,谁没见过谁?可是,大多数的女人却会在这种聚会来临之前格外重视,又是减肥又是做美容或者整个发型什么的,经济能力好点的,说不定还要跑到商场再买套新的化妆品,当然了,到了商场,难免又在想:“没有合适的衣服啊,那套档次太低,穿出去丢人;那套倒是名牌,但是和我现在的体型不符;好像有套深色的衣服还蛮显身材的,但是不衬我的脸色唉,索性买套新的吧,以后还可以穿。要是买了身高档衣服,似乎还要买到相匹配的鞋子和包才合适啊”
我也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份子,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丑女,更是要费尽心思。在为那高档化妆品和服装付款之时,虽然很心疼这两个月的工资又没有了,但是同时也在鼓励着自己:绝对不能在同学面前掉价的,丢了脸又岂是两个月工资能挽回的?
洛琼告诉我的婚礼是中午十一点半开始,可我八点就起来了,又是做面膜又是卷头发,就连化妆也不忘记贴上假睫毛,再用睫毛膏刷的又浓又密。眨眨眼,虽然睫毛看起来浓密地很离谱,但是我认为很漂亮。
精心打扮之后,当我赶到酒店之时,酒席已经开始。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我钻进了写着“中学同学”的包间。包间不大,只有两张桌子,猛一进去,原本热闹的包间竟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在打量并回忆着我是谁的同时,我也在努力回忆着每一个人的脸。那一刹那,我在心中惊叹,同时也在后悔。男生除了变胖了不少,容貌尚且都认得出来;可是女生,个个比我还要浓妆艳抹,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联想到当年清纯朴素的同学。唉,既然大家都打扮得那么动人,我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来奢侈地装扮自己呢?还不如朴素一点,做个与众不同的角色呢。
很快,我在同学的包间里认出了宁苾,并在她旁边坐下。
“华婵,”宁苾兴奋地说,“还认得他吗?”说完指了指身旁的那名戴眼镜的男子。
“是呀,华婵,还认得我吗?好久不见了呢!”男子微笑着。
“刘杰!”我指着他,“你怎么也来了呢?”
“他是我的家属。”宁苾得意地说。
“嚯,你和洛琼一样,也不容易呢,谈了这么久!”
“唉,别这么说,我哪能和洛琼比呢?人家是名牌大学,我呢,连大学都没考上。”宁苾自嘲道。
我的头歪向另外一边,轮流向周围的同学打招呼、客套着。
“奇怪,怎么吴灿还没有来?”我问宁苾。
“她今天怕是不会来的。”
“为什么?”
“你知道今天的伴郎是谁吗?”
“不知道。我关心这个干吗?”
“是张扬啊!你想吴灿还会来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的心微动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我突然发现尽管当年到毕业和张扬也不再说话,但是我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情愫掺杂在回忆里。
“哎,”席上一名女同学边嗑着瓜子边三八道,“我听说吴灿还和张扬谈过呢,是不是真的?”
众人看着宁苾,因为在高中的最后阶段,宁苾总和吴灿粘在一起。宁苾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兴奋,不想出卖朋友却又逃不出大多数女人的特质——八卦。“这个吗,你们看呢?反正是咱们没分班的那个班里的。”
“没分班之前的?那除了张扬还有谁?那时候张扬可是咱年级最炙手可热的呢,学习又好,人又帅。”又一好事的女人加入此话题。
“喂喂,别幻想了啊,你也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