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取出韵太妃的那几封信看了看,总是会思考这是对方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写的,又是怀着怎样的勇气。
潭王的事令她有些心绪不宁,与阿尘支会了一声便上街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慧王府外。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没想到会下意识地来到这里,想了想,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你来啦。”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前来,夏笙寒似乎并不惊讶,一边喝酒一边笑道,“你来选名字的?”
“——没门!”傅茗渊棱了他一眼,“我是想来问问,当初你是怎么从先帝那里保下殷家军的?”
夏笙寒想了想,“我跟他说,他要是不放了殷将军我就哭给他看,他就同意了。”
“”
傅茗渊咂了咂嘴,“你不说实话我就不选名字。”
“你居然威胁我。”他故作委屈,然而眼底却是笑容无尽。
殷家军出事的那年,他不过束发,这队人马曾担任过他的护卫工作,后来便一直在他身边呆着。允帝知晓其人忠心,却熬不过身边宫人嚼舌根,道是慧王迟早要利用这支军队造反,遂决定不去调查真相。
夏笙寒入宫的那日恰逢冬至,长安城内白雪簌簌,寒风割面。他在飞雪之中疾步走过,径直去了允帝所在的地方,冷声道:“他们没有造反。”
对于他的到来,允帝没有表现出吃惊,漫不经心地回道:“凡事讲究证据。”
“证据?”他笑得有些可悲,“证据不就是你对我有所忌惮么?纵观朝中上下,对朝廷真正忠心的有多少?你谁都不信,却为何信了谗言?”
允帝因身体不好而面色枯黄,抬眸望他,目光琢磨不透。
“如此我与你做一个交易可好?”夏笙寒走向了其中一个侍卫,猛地拔出一把长刀。其余人以为他要弑帝,纷纷警惕起来。
“你放了殷家军,我自断一臂。”他将刀悬在臂上,面色沉定,目光无惧,“他们不会让一个残废当皇帝,你就少了一个威胁。”
允帝抬手示意亲卫莫动,心知他是来真的,在僵持片刻之后,最终摇了摇手:“罢了,朕要你的手臂有何用?你只要答应朕一件事,朕便不再追究殷家军的事。”
“何事?”
“朕知道朕活不了多少年了,文烨尚不懂事,就算登基了也难免被人夺去皇位。”允帝顿了顿,犀利的目光凝聚在夏笙寒的身上,“朕要你助文烨登基,助他保住皇位,直到他能彻底独当一面;纵然要夺位的是湘王,你也只能与他反目。”
他丝毫没有犹豫:“好。”
夏笙寒收回思绪,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起,一转头却发现傅茗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两手抱在胸前,身子像婴儿似的蜷了起来。他连忙脱下外衣给她盖上,这时严吉走来,问:“可要通知博书斋那边,将傅大人接回去?”
“不用,让她睡吧。”他甚是轻柔地抚摸着她的侧脸,“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一定很累了。”
他刚一说完,忽觉喉咙里一阵腥味,竟是猝然咳出一口血来。严吉见状大骇,连忙给他服下一枚药丸,心酸不已:“老奴去潭王府搜过了,根本没有解药,连苗疆那边的人都说无药可解,这该如何是好”
“无妨,继续去找人,总归有办法。”夏笙寒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将嘴角的血抹去,低头注视着傅茗渊,“不许告诉她。”
严吉捂着眼,含泪点头。
傅茗渊转醒之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惊然坐了起来,才想起这是慧王府。
昨夜她有些犯困,与夏笙寒聊着聊着就睡着了,连忙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还是完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起床整理好头发,这时夏笙寒正端着什么进屋,与她笑道:“矮子你醒啦,这是严吉刚做好的早饭。”
傅茗渊点头应下,瞧他神色不佳,便问:“你没睡好?”
“嗯。”他粲然点头,“因为一直抱着你睡的。”
“!”她整个人都惊了,像见鬼似的退了两步,抱住双臂,“你你你你做了什么?!”
夏笙寒故作天真地歪着脑袋:“这样的事那样的事如此这般的事都做了。”
“”
傅茗渊恨不得以头抢地,转瞬间羞得面红耳赤,死咬着嘴唇,“到到底做了什么?!”
见她如此窘迫,夏笙寒忍不住笑了,乐道:“没做什么,就是把你抱到床上,给你盖了被子。”
“”她扶着额头喘着粗气,知晓这个疯子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心里却不知怎的感到暖洋洋的,遂将他手里的盘子接了过来,坐下吃了一小口。
夏笙寒坐在她对面,专心致志地凝视着她,看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吃了。
“看我作甚?”
“没。”他笑着摇手,“要是一直这样多好。”
“”
傅茗渊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正要询问,却见安珞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色惨白如鬼,断断续续道:“大大人,出事了!方方才陛下派人来宣你即刻入宫!”
她有些不解:“何事这么着急?”
“今晨有一人拿着一封涂首辅写的书信呈给了陛下,说你当年是冒名顶替成为帝师。”安珞慌张得有些发抖,“现在朝堂上下都在讨论此事,大理寺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点忙,有事会请假_(:3」乙_最近留言的亲们少了许多QAQ
第56章 「信函」
这日的早朝比以往哪一日都要凝重,原因便是暂代大理寺卿的陆子期天还未亮就收到了一封信,正是涂首辅当年所写,举荐了他的学生傅连锦为下一任帝师。
他震惊不已,唯恐是恶作剧,连忙取来老首辅当年的字迹进行比对,发现竟是一模一样,才知出了大事,将信函送入宫中。
不少官员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在上朝之前就议论纷纷。景帝一大早被辛公公拖起来,一脸不情愿,直到那封信交到他手上时,才猛地清醒过来。
老首辅在去世前给他留下了一封信,注明了傅茗渊的名字,但当时夏笙寒却让他不要将此信公之于众。那时的他并不理解,只是宣了一道圣旨赐傅茗渊以帝师一职,未提及此事。
而今这两封信都在他的手上,几乎是同样的内容,同样的字迹,同样的落款,连官印都是一模一样,必定是同一人所写,唯独举荐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辛公公见他愁眉苦脸,遂提议道:“陛下,或许是涂大人当年改了主意也不一定,你瞧瞧哪封信在后,大约就是他最后的主意。”
“那就更加糟糕了。”景帝扶额叹了口气,“老师的这封信已经有些年头了,陆少卿刚送来的那封才是较新的。”
“”辛公公一惊,“涂大人的字迹不可能伪造;那陛下的意思是,傅大人他真的隐瞒了此事?”
“朕也不知道。”景帝一抬头瞧见天色微亮,心知到了早朝,遂拿起两封信出了宫殿,“不管是不是真的,但这个人早不拿晚不拿偏偏在这个时候拿出来倒是让人觉得蹊跷。”
早朝开始不久,傅茗渊很快被景帝召入朝中。百官之中有不少人都想要捉她的把柄,得知此事后一个比一个激动。她心中有些惶惶不安,眼前熟悉的同僚们竟莫名令她感到压抑。
她飞快地扫视着四周,不见夏笙寒的身影,拳头捏得更紧。然而在这时,却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傅茗渊一惊,转头一看,恰好对上了云沐的双眼,霍然不知该说什么好,而他也同样一愣,目光有些复杂,顿了许久才开口问:“你真的”
“云大人不必安慰我。”她小声打断他,“若是让人以为我们勾结,他们也会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云沐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反驳,但最终只能望着她的背影,缓缓踏进那个不属于她的朝堂。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她怎么就不明白。
他咬咬牙,立即跟了进去。
“傅爱卿,这封举荐信的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景帝拿起手中的两封信,目光沉定,与三年前那个动不动就闹事的小皇帝判若两人,“当年涂首辅是否有一名弟子,名唤‘傅连锦’?”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似乎都不识得这个名字,但也有几人保持沉默,等待着傅茗渊的回答。
“是。”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微臣手里有先师当年留下的几本卷宗,确定其人是先师的弟子之一。”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谁也没想到她会答得这么干脆。景帝皱了皱眉,又问:“当年涂首辅去世之时,与你交代了什么?”
傅茗渊咽了咽嗓子,深吸一口气道:“先师让微臣担任陛下的老师。”
“他可有提及关于傅连锦的事?”
“没有。”
景帝的神色渐缓,然而一旁的汤丞相却是侧首望了望她,忽而开口:“傅大人,请问涂大人仙逝之时,身边除了你,还有谁?”
傅茗渊愣了一下,知道这个问题代表了什么,却还是道:“没有,只有微臣一人。”
百官再次哗然。
没有其他人在场,就代表没人能证明她说的是真话。两封信难辨真假,又同是老首辅的学生,一时叫人难以分辨。
“今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景帝摆摆手道,“此事朕会仔细调查再做定夺,禁军会暂时驻守博书斋,望傅爱卿近日莫要作出城的打算。”
傅茗渊攥紧双手:“是。”
出了这么大的事,景帝不做些什么,百官断不会满意。博书斋的禁军看似是驻守,实则是将她软禁其中。
傅茗渊心知回去了就暂时出不来了,遂当天跟去了御书房。景帝有些讶然道:“老师不应该跟来这里。”
她点点头,却不回避:“当年陛下宣旨时曾说,先师并未交代微臣的名字,那这封信又是从何而来?”
“呃其实这封信当时就在朕手上了。”景帝耸耸肩,有些尴尬道,“是小皇叔让朕暂时不要公布出去的。”
“是夏笙寒?”傅茗渊一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帝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而她也没有追问,只道:“微臣有一个请求。”她镇定地凝视着他,“我想见见那个傅公子。”
傅茗渊前往大理寺时,始终没有看到夏笙寒出现。自从今早从王府出来,她连平时经常在宫里转悠的严吉也没瞧见。上一回来大理寺还是为了湘王的案子,却不想这回竟是轮到她自己头上。
陆子期在寺卿被捕后暂代其职,应景帝的要求,将这次会面安排在了其中一间二堂。傅茗渊进屋之时,恰好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正坐在里边等她,闻声转头,还冲她笑了一下。
这男子大约三十多岁,右眼绑着个眼罩,不论是喝茶还是起身,始终用的是左手,似乎另一只手动弹不得。
傅茗渊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是谁,却没有惊讶,只道:“先前我还在想,为何这封信不在我刚上任时就拿出来,原来是因为潭王离京,公子被人抛下了?”
她话中带讽,而那男子并不生气,只是笑笑:“傅大人为谋权势不择手段,不仅偷了我的官位,还戳瞎我一只眼睛,断我一条手臂这罪责可不小。”
傅茗渊闻言蹙眉,冷冷地望着他:“上回在马场是第一次见到你,我手上还有你的腰牌,想要污蔑本官也不找点好的借口?”
“大人可真是健忘啊,马场那回可不止是第一次见了罢?”男子低声凑近她,将眼罩缓缓揭开,露出一道陈年疤痕,然而那张脸却令傅茗渊倏地僵住。
他的面容有些枯槁,形容憔悴,肤色是不自然的偏黄,眼眶周围是黑黑的一圈,右眼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扎瞎了,尽管是旧伤,但仅是看一眼便令人感到触目惊心。更可怕的是——这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傅茗渊几乎整个人都颤栗起来,两手死死地攥住木椅的把手,甚至能听到骨头在“咯咯”作响,双眼瞪大,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许久都未能作出反应。
瞧见她这般模样,男子满意地将眼罩重又戴上,笑容诡异:“命硬的死小子,果然是想起来了啊。”
“是你”她的嗓子干哑到发不出声。
“是啊,我就是回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男子不由大笑出声,“我的名字你应该早早看到了,怎么就没想过,为何我会同你一样姓‘傅’?”
傅茗渊定了定神,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却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这里是大理寺我随时可以让人抓你。”
“抓我?我现在是被你陷害而身败名裂的可怜人。”傅连锦故作无辜地摊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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