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矮子递给我的,她上马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东西。”他沉吟道,“顺便找到那匹马,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傅茗渊是在傍晚之时转醒的,阿尘给她粗略诊了下脉,并无伤处,只是她头一回做剧烈运动,一时眩晕才会昏过去,总的来说无碍。
她清醒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仍是不见人,遂对着门叫唤了两声。她本以为应声的会是阿尘或者安珞,谁知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把紫伞。
“你你怎么来了?!”
她警惕地想要爬起来,结果腰还没好,吃痛地“嗷”了一声又趴了回去。夏笙寒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看得她寒毛直竖,像救命稻草似的抱着枕头,却始终没办法直起身子。
望着她颇为僵硬的动作,夏笙寒了然道:“屁股颠坏了?”
“你才屁股颠坏了!”
傅茗渊冲他吼了一声,小眼神不停地扫向门口求救,却闻他又道:“别看了,他们不会来的。”
“”
心知阿尘早就叛变了,她重又憋屈地趴了回去,嘟囔道:“我上过药了,不许碰我。”
夏笙寒点点头,将伞收了起来,将她往里边挪了挪,与她呈同一个姿势趴在床上。
“嗯好像是不太舒服。”
“——你给我下去!”傅茗渊恨不得踹他一脚,可又抬不起腿,只好与他并排趴着,支着下巴望着同一个方向思考人生。
这疯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夏笙寒学着她的姿势将双臂放在耳边,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把之前的腰牌递给了她:“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到底是什么。”
傅茗渊目光一紧,顷刻将腰牌夺了过去,收起来道:“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你还给我?”
“那是因为”她说到一半实在找不到借口,遂闭嘴不言。
在她晕倒之前手里还抓着这个东西,担心醒来之后找不到了,脑海里只剩下把东西交给他这唯一的念头,这样才放心。而今清醒之后,她自然不可能将这缘由告诉他。
“因为什么?”
傅茗渊扭头不看他。
“那匹马也找回来了。”他没有追问,只道,“找了太医来,没有查出异状,但就在刚刚,这匹马像得了瘟疫似的倒下了。严吉说,可能是什么不知名的药物。”
“果然”她默默念了一句,望着手里的腰牌,闷了好半天才道,“陛下的马受惊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当时有人对我的马做了什么,但是太混乱,我没有看清是谁,只扯下了他的腰牌。”
夏笙寒有些不可思议地侧首看着她,“谁教你的?”
“遇到危险要留下线索,这是常识。”傅茗渊撇撇嘴道,“万一你没赶上,我死了怎么办?”
夏笙寒凝视她片刻,忽而将脑袋转了回去,略略不满道:“是云沐救的你。”
“诶?”傅茗渊吃惊地睁大眸子,忽而明白过来什么,一拍脑袋道,“对哦,我记得当时你在我面前,我我得去和云大人道谢!”
她说着便匍匐着要爬起来,哪知夏笙寒一把摁住了她的手:“不许去。”
傅茗渊挣扎着想要甩开他,最终还是因为牵动了受伤的腰部而停下了动作,重又趴了回去,默默道:“呐,对不起,你报复我我也认了。”
她难得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倒是令夏笙寒吃了一惊,忙问:“你脑子颠傻了?”
“你才傻了呢。”她闷闷地别过脸去,甚是难以启齿,“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吐了你一身,还有我的某个东西。”
说话之时,她的脸憋得通红,引得夏笙寒止不住微笑,乐道:“无妨,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了。”
他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傅茗渊却惊得差点蹦起来:“什么难道还有?!”
他莞尔道:“你猜啊。”
傅茗渊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搓揉着脑袋开始回忆曾经与他有何交集,不知为何猛然想起老首辅留下的那张字条,试探地问:“你和先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问题,夏笙寒不紧不慢地侧过身来,撑着脑袋注视着她。二人本就是肩并肩趴在床上,此时相距不过一尺,发丝交织在一起,近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傅茗渊的心跳突突响了起来,连忙将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小声提醒道:“下去!”
“不下。”
“”
他非但不动,还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傅茗渊将头埋得更低,被指尖触及的地方以可见的速度红了,却忽然听得大门“吱呀”了一声,似乎有人站在门口。
有人来了?
这下她是真的急了,两手抵在他胸前,用力将人给推了下去。夏笙寒的手撑了下床沿,却故作惊讶地摔了下去,吃痛地唤道:“疼。”
“活该!”
“你给我揉揉。”
“去死!”
她刚一怒吼完,瞧见殷哲推门进来,一看不是外人,适才松了口气,可对方却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阿哲,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云大人啊。”殷哲抓了抓脑袋,疑惑道,“刚才他来看你,我就把他带到偏厅,谁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我看你的房门开着,就进来看看。”
房门开着?
傅茗渊浑身一抖。
刚才夏笙寒进屋的时候明明带上了门,难道
她满面惶恐地盯着仍然坐在地上的夏笙寒,而对方却不知为何满足地笑了起来,看得她怒意不消,吼道:“都给我出去!”
被一同撵出去的殷哲甚是委屈道:“怎么连我也遭殃了啊。”
夏笙寒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那天以后,傅茗渊一直未敢再与云沐接触,唯恐他在门外听到了什么。倘若哪句话暴露了她的女子身份,以云沐这么刚正不阿的性子,指不定就要揭发了她。
景帝将楚国亲王安置在了鸿胪寺,对于骏马被下药一事只字未提,只对外称是不小心令马受惊,好在控制得及时,没有发生任何伤亡。
纪丞相此次护驾有功,景帝想要论功行赏,可人已经坐到了右相的位置,升官吧不可能,给钱吧又太俗套,遂将丞相召来询问本人。
那日来的不止是纪丞相,还有丞相府的千金纪秋雪。傅茗渊一见她便皱了皱眉,但瞬间明白了老丞相想做什么,转身就要逃,却被不明情况的景帝给拽住。
“老臣不要什么赏赐。”果不其然,纪丞相躬身笑道,还不忘往傅茗渊那边瞥一眼,“只是傅大人年轻有为,小女又”
“陛下。”在他话未说完之时,一旁的纪秋雪冷不防打断了他的话,瞧了瞧傅茗渊,“民女想请陛下恩赐一桩婚事。”
傅茗渊本以为她要反驳,这下吓得差点跳起来:她她她终于被老丞相给洗脑了?!
景帝有些奇怪为何这父女二人都在看着他身旁的老师,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只好问:“你想让朕给谁赐婚?”
纪秋雪矮身行礼,面色沉定,一字字道:“恳请陛下为民女与慧王殿下赐婚。”
作者有话要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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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搅局」
关于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傅茗渊过了一个时辰才回过神来,老丞相则是过了一整天才活过来。
“你你你你这丫头,你疯了?!”
纪秋雪昂首正色道:“没有。”
“你好死不死嫁什么慧王,你不知道他疯了么?!”纪丞相气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跟夏家扯上关系的,没一个有好下场。湘王妃去世得早,连城公主的驸马也是死得不明不白;你要是嫁给慧王,你能保证活到明年么?!让你跟着傅大人有何不好?”
“我才不要嫁给那个窝囊废。”
“他可是当朝帝师,你怎么可以叫他‘窝囊废’?”
纪秋雪摊开手,一脸镇定道:“他本来就是窝囊废。”
“”
老丞相随即七窍生烟,七孔流血。
傅茗渊起初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忆起连城公主曾与她提过所谓“丞相家的女儿”,当时她没怎么在意,而今看来,指的八成就是纪秋雪了。
景帝也处在惊讶之中,没有立即应下,只是说会再考虑考虑,但看样子似乎有准许的打算,对此似乎并不排斥。
傅茗渊却是莫名非常排斥,惊然道:“为什么啊?!!那可是你最喜欢的小皇叔啊!!”
“老师你吃错药了么?”景帝诧异地打量着她,“这么激动作甚?”
傅茗渊顿了顿,才意识到方才的失态,闻对方又道:“慧王妃一直都没有立,难得有人不介意他疯了,这不是好事一桩么?”
她被景帝说得无言反驳,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她好像确实没有立场反驳。景帝耸耸肩道:“其实朕赞同也是有理由的。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曾经想要为小皇叔和几户官家小姐赐婚,可人一听说小皇叔是个疯子之后,还没见到面,当天就上吊了,一个比一个决绝,后来父皇就没敢再提了。至于纪秋雪嘛就是其中之一。”
傅茗渊听得云里雾里,“她脑子坏了?”
“有可能。”景帝点点头,“她当年说是有了心上人,所以八字还没一撇就上吊了;这下主动要求,指不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呢。”
“那你准备同意了?!”
“这个嘛朕同不同意赐婚不过是一张纸,最主要的还是问一问小皇叔的意见。”
虽然景帝暂时没给答复,但同意是早晚的事。当天在她回家之后,景帝遂将夏笙寒找了来,大致说了一下关于赐婚的事。
“赐婚?”夏笙寒好奇地望着他,“给我?”
景帝点点头。
“和矮子?”
“”景帝瞄了他一眼,摇头道,“是和纪丞相的千金,纪秋雪。”
夏笙寒歪着头想了想,“那是谁?”
“”景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朕看的出来,纪相似乎有意让傅爱卿做他的女婿,不过纪小姐主动提出要嫁给你。朕是没什么意见,就看小皇叔你了。”
夏笙寒一时闷声没有作答,不由让景帝怀疑他是不是听不懂这番话,沉吟片刻,又道:“小皇叔你不必觉得有压力,你若不想就拒绝好了,朕无所谓。”
他话音刚落,只见夏笙寒忽然抬起手,“不,等等。矮子知道了么?”
景帝咳了咳,“傅爱卿当时也在场。”
“她什么反应?”
“他呆了将近一个时辰。”
夏笙寒悟了悟,双眸微动,凑过去在景帝耳畔说了什么。景帝听罢,不由瞪大双眼,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
回到博书斋之后,傅茗渊莫名别扭得慌,一个人边抖腿边喝茶,不知不觉喝了一壶又一壶。前来添茶水的安珞知晓出事了,遂叫了阿尘来,苦着脸道:“夫人你去看看吧,傅大人他又不对头了。”
阿尘进书房的时候,傅茗渊依然在抖腿,却像丝毫没有察觉到似的,认真地阅读奏章,不时还在上面写几笔批注。
这是她心神不宁时一贯的反应,埋头进入工作状态,几乎能在书房里窝一天不出来。阿尘以为出了什么事,遂前去询问情况,才得知了纪秋雪请求赐婚一事。
“这有什么不好的?”
“诶?”傅茗渊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觉得这很好?”
“你不是讨厌慧王么?”阿尘耸耸肩,“他娶妻之后自然就不会再来烦你了,一举两得,多么好的事。”
她刻意强调了两遍,可傅茗渊却仍是拧着眉头,嘟囔道:“他那个疯子,指不定连成亲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我看陛下有意撮合他们,要是真的成了,不是害人么?!”
阿尘凝视着她渐渐涨红的脸,幽幽续道:“这不更是一箭双雕么?你与纪家小姐本就有过节,她要是嫁了个疯子,你不是应该高兴么?”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傅茗渊的脑袋就是转不过弯来,总觉得此事有什么地方不妥,却又说不出来。
其实仔细想想,若是纪秋雪真的嫁给慧王,一来老丞相不会再揪着她当女婿,二来她这博书斋会就此清净下去,怎么看都是好事,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见她如此苦恼,阿尘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扯过她的袖子,皱着眉道:“多大的人了,吃醋吃成这样,丢不丢人?”
“吃、吃醋?!”傅茗渊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谁?谁吃醋?”
阿尘恨铁不成钢地抽了她脑袋一下,“我问你,慧王要成亲,你委屈什么?”
“谁委屈了?!”她抱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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