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随手抓起床头上的东西就往地上砸,“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杯子摔在地上,顿时一片粉碎。
紧接着是果盘,电/话机
甚至于连她床头的圆桌上那个盛满着百合花的玻璃花瓶也没放过,“为什么还要在我眼前放一束开得这么鲜艳的花,是不是想告诉我全世界都是美的,只有我一个人是残缺的!!还是为了讽刺我跟这折枝的花一样,都是没有定脚的根了!!我们都是残疾!!废物——”
花瓶狠狠地砸碎在地上,玻璃渣碎得满地都是。
那娇艳的百合躺在破碎的玻璃渣里,显得那般残破不堪。
向南终究没能再忍住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眶中滚落而出,掉落在地上,碎开来
尹若水几乎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向南也不阻止。
向南知道,她的心里有多少恨,多少痛,急需要发泄!
能够发泄出来是好事,向南就怕她憋着,憋到最后就只能往死胡同里钻
“谁让他们把我的腿截了!!我有答应过吗?我有点头过吗?你们有没有遵循我的意见!!!”
尹若水哭着喊着,惨白着一张脸,冲向南歇斯底里的叫着,“你看我,现在是什么怪模样!我瘫了,我就是个残废,我一辈子都只能躺在这张床上,我永远都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这样的我留下来,尹向南,你们怎么不让我去死!!不让我去死——”
向南听着一个又一个的‘死’字从自己妹妹的嘴里说出来,她吓得浑身发怵,瘦弱的身子颤抖得厉害,手心里一片冰冷。
她多害怕从若水的口中听到这么绝望的字眼
“若水,别说这个字!当姐求你,求你,好不好?”
向南紧紧抱住自己的妹妹,将她的头搁在自己怀里,一下又一下疼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相信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我们没了腿,我们还有希望!我们还可以用义肢,是不是?你知道多少人用义肢就跟常人无任何区别吗?只要我们肯坚持,一定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相信我”
“呜呜呜——”
尹若水瘫在姐姐的怀里,哭得那么凄绝而悲凉
她的人生真的还有希望吗?还有吗?
穿着白色大褂的景孟弦出现在尹若水的病房门口的时候,里面凌乱得简直就像被八国联军扫荡过一般,玻璃碎渣到处都是,书本,鲜花,水果,散了一地,处处都是狼藉。
他走进来,边走边弯身拾起地上的杂物。
甩一甩手里的书本,将里面的玻璃碎屑弹掉,搁回桌面上,而后倚在桌边,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两个女人。
向南和若水也同时发现了景孟弦的存在。
尹若水一惊,而后一声尖叫,立马就将头缩进了被子里去,又闷声哭了起来,就只听得她在被子里喊,“你出去,出去”
向南有些无助的看向景孟弦,景孟弦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安心就好。
他没有离开,甚至于毫不避讳的迈步朝床上的尹若水走了过去,探手,将捂着她脑袋的被子强行扯了开来。
“你干什么!!放开,放开!!”
尹若水哭着大喊。
景孟弦依旧一脸平静,肃然的视线看定尹若水,沉声道,“尹小姐,我是医生,我现在必须替你检查身体状况。”
“我不需要!!”
她哭着大叫。
“抱歉,我没办法看着我的病人就这么消沉下去而置之不理。”
景孟弦说着,直接强硬的将尹若水身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
“景医生”
向南紧张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被扯去了被子的尹若水毫无遮掩的曝露在景孟弦眼前,她起先是一愣,而后,眼眶越来越红,到最后,竟毫不避讳的直接扑入了景孟弦怀里,放声大哭。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向南微微一怔,眸光闪烁了几秒,便别开了视线去。
景孟弦不着痕迹的将怀里哭得七荤八素的尹若水拉开,扶着她躺下来,拿起手电筒开始替她检查瞳孔,一边安抚她道,“先别关顾着哭,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选择振作才是最聪明的决定。有希望,才有人生。”
景孟弦醇厚的男中音,仿佛具有天生的魔力,一开口便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安下心来。
尹若水的哭声明显低了许多,她红着眼看着眼前这个独具魅力的男人,咬着唇,哭着问他,“景医生,你觉得我的人生,真的还有希望吗?”
“为什么没有?”
景孟弦答得毫不犹豫。
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踏照片出来,递给尹若水,“这照片里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可是,你看看他们,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每一个都拥有着不平凡的人生,而且,每一个都用双肢走路,甚至还有带着义肢参加百米赛跑而荣获国际冠军的!所以说,两条腿真的不能代表人生的全部,唯一能代表你人生全部的是性格,是心灵!人人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正因为他们有着乐观的人生观,他们才有了今天这不平凡的成就!而你呢?我们不需要你成为一个多伟大的名人,我们所有的人都只是希望你活出最精彩的自己!你没了双腿不可怕,我们可以用义肢代替,或许义肢不如自己的双腿来得习惯,可是,养成一种习惯只需要短短的二十多天,而习惯之后就成了自然,再慢慢的,它们就将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就当这次的灾难是对你人生的一个大考验,相信我,只要你跨过去,未来真的没有你想的那么灰暗”
向南怔怔的望着床边这个温润而踏实的男人。他总是有最美好的办法,在最混沌的时候给人最理智、最清楚的希望。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映射进来,筛落在他迷人的左侧,他的脸颊隐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却魅得教人难以抵挡。
看着妹妹那双渐渐充满期待的眼眸,向南微微弯了嘴角。
回头,看向窗外的阳光
岁月静好,一切还有期待。
尹若水拿着那一沓照片像捧着宝贝一般,将它们置于自己的胸口,水眸汪汪,望着眼前景孟弦那如梦如幻的俊颜,她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
什么时候景医生这般温柔的跟自己说过话?而且,一说还说这么多!
尹若水只觉心脏一阵突突跳着,感动的热泪止不住的往外流,“景医生,这些照片,你是专程从网上找来给我的吗?”
景孟弦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道了一句,“谢谢你!”
还有,“抱歉!”
他说完,站起了身来,偏头,看一眼窗口的向南,眼眸闪烁了一下,这才又折回来看向尹若水,“我还有事,先忙了。”
他说完,点点头,迈步离开。
想到尹若水凝望着自己时,那双热切的眼眸,忽而,他的心头没来由有些沉重。
——————————————————————————
向南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也没去公司,自从出了车祸之后,她便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公司倒也体恤下属,一听闻她的事情便立马就批了。
这夜,凌晨一过,向南便从医院回了家来。
她正好给母亲和妹妹拣些换洗的内/衣内/裤过去。
她回来的时候,景孟弦还在手术室里,她也没叨扰他,只给他发了条简讯过去,告知他自己先回家了。
刚洗完澡,才一躺上床,桌上的手机忽而就响了起来。
是景孟弦打来的电/话。
向南一笑,连忙接了起来。
“喂”
清甜的声音从手机这头传到了景孟弦的那头去。
“喂。”
他也回了向南一个字。
“下手术台啦?”向南问他。
“喂”景孟弦又应了一句。
向南一愣,取笑他,“你干嘛呢?复读机啊?”
“你不是喜欢听我说‘喂’吗?我多说几遍给你听。”
景孟弦温沉的嗓音透过电子仪器传了过来,那么醇厚动听,撩拨着向南的心弦,让她不觉有些怦然心动。
一想到曾经那些分别得过去,向南心口微疼,“我不喜欢听你说‘喂’,我喜欢听你说其他话,例如问问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你”
“那你有没有想我?”
向南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景孟弦接过了话头。
【相爱那么难】
☆、命运的安排——有没有想过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一想到曾经那些分别的过去,向南心口微疼,“我不喜欢听你说‘喂’,我喜欢听你说其他话,例如问问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有没有想你”
“那你有没有想我?”
向南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景孟弦接过了话头。
向南一愣,继而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她在柔软的床上贪婪的翻了一个身,好久没睡自己的床了,这感觉可真舒服辂!
“我才不想呢!”
向南趴在床上,软绵绵的笑道,“一想你,就想到那可怕的医院!我才不要想你,我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多舒服。”
景孟弦似也在电/话那头笑了,“可怎么办,我好想你娉”
他醇厚的嗓音,慵慵懒懒的,却透着一种沙哑的疲惫。
向南心头微动,一股绵绵的热流至心池中漾起,却又心疼于他的倦累。
“是不是累了?听你声音感觉懒懒的。”
“嗯”
景孟弦说着,将头往座椅上稍稍靠了靠,“想你想的。”
向南轻嗤一声,“油嘴滑舌。”
她嘴上虽是如此说的,然漂亮的嘴角却忍不住加深了上扬的弧度。
“你呢?想不想见我?”
忽而,他又问。
向南脸一红,有些娇羞,却还是交代了实话,“想,但是都这么晚了,你”
“想我就推开窗户,让你见见我。”
电/话里,景孟弦的情绪较于刚刚明显高涨了许多。
向南一怔,讶然。
连忙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去,连拖鞋也来不及穿,便直往窗边奔了过去,“你在下面吗?”
窗户推开,向南探头出去看。
就见一楼的路灯下,站着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
他一席深黑色的风衣及身,单手习惯性的兜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则握着手机,贴在耳边,迷人的面庞微仰,眯着醉眸,凝望着探出窗外的向南。
柔光暗影里,他魅惑的面庞若隐若现,然那笑,却只是这么远远的看一眼,便已教人怦然心动
那一刻,向南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那么强烈而清楚!
她的胸口,仿佛有什么在灼烧着一般,滚烫滚烫的,几乎要热到她的眼眶里去了,“你怎么过来了?”
她在电/话里问他。
“不知道。”
白白的雾气从景孟弦薄唇间吐出来,迷离了他的俊颜,“本来是打算回家一趟的,可是,莫名其妙的,车就开到了这里。”
向南嘴角弯得更深,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道,“你上来吧!外头怪冷的。”
她说着转身去穿鞋,就往外走。
“确定我方便上去?”
向南笑笑,“上次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景孟弦挑挑眉,一边往她的楼层里走,“秦姨好像对我有点看法!”
他说着忍不住自嘲道,“我现在趁着她不在,就偷偷跑你们家来,怎么就觉得像在搞地下情呢?”
向南都被他逗笑了,“你别贫嘴了,赶紧上来吧!”
向南将门打开,倚在门口等着他,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景医生,得不到我妈的认可,是不是受了重击?”
这会,景孟弦已经踏着阶梯,一步一步走了上来。
他也没急着挂电/话,当见到门口的向南时,嘴角的笑意更深。
“你不觉得秦姨对我的讨厌来的有些奇怪吗?”
他站定在向南的对面,继而,干脆一探手,拦腰就将穿着睡衣的她,揉进了自己怀里来,“真的都睡啦?”
“嗯,都躺床上了。”
向南笑着收了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我没那么傻,你开窗之前我都坐在车里的。”
向南笑意嫣然,拉着他往里走,“进来吧,外头怪冷的,我给你泡杯热茶。”
景孟弦任由着她拉着自己进屋。
“糟糕。”
向南看着鞋架上清一色的女士拖鞋,无奈道,“怎么办?你上次穿的那双鞋子是我们家唯一的一双男士拖鞋,但是前两天被老鼠咬破了,我把它扔了,可还没来得及换新的。”
景孟弦没所谓的道,“赤脚也一样。”
他优雅的脱了鞋,就着白色的袜子,从容的走进了厅里来。
向南急忙把自己脚上的拖鞋换下来,随便拣了妹妹的一双鞋子穿上。
看着脚上那双属于若水的粉色毛绒拖鞋,她眼眶忽而一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