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子不情愿地说道,“九妹妹懂这么多作什么?横竖我们只要开心就好了,难道还有人逼你做学究不成?”
三娘子轻声斥道,“六妹妹,这就是我送你两套衣裳的原因。云裳是你喜欢的,你自然愿意天天穿,但是姐姐也希望你能甘于平淡,穿得住这素裳,要知道没有谁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现在你我姐妹是有父母护着,能享荣华富贵,可是我们终究有一日要嫁作人妇,要生儿育女,难道还要爹娘护着?而且,人生的起落谁能说得清楚,能尽情尽兴地穿云裳,也能安心恬淡地着布裳,这才是我们大家小姐的气度,四妹妹,六妹妹,七妹妹还有九妹,我希望你们都能记住,好好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三娘子语意诚恳,发自肺腑,听来十分动人。
六娘子早已经红了眼眶,感动得直吸鼻子,四娘子七娘子也眼睛湿湿的,九娘子心里暗自佩服,这才是大家子的小姐该有的见识,着实比她这个现代灵魂要早熟得多了。
三娘子又叫几姐妹看看自己的匣子,四娘子的是一套琴谱,是四娘子早早就早眼红的,一看到这个,顿时就哽咽了,“三姐姐……”
三娘子拍拍她的手,“我已经都学会了,藏私作什么,你既喜欢就好好去练,莫要负了这作谱的人。”
七娘子的却是一套极为精致的苏绣精品,有帕子,也有荷包,还有各色的小物件,三娘子带着歉意地说道,“这苏绣极难买到,我想了许多办法,托了许多人才弄到这些小物件,七妹你向来喜欢在这上头用心,拿这些去好好琢磨,也绣出更好的来。”
七娘子使劲地点头,将匣子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而九娘子匣子里的,却是一套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的帖子,三娘子郑重地说道,“九妹,姐姐知道你爱好书法,尤其是小楷,这是姐姐好不容易弄来的,虽然是希望你能在这上头更加精进,也是提醒你,卫夫人的小楷虽好,但姐姐却不希望你只专心于书法,你该有美好的家庭,幸福的生活,千万别钻牛角尖,也别太悲观,多往好的地方想,嗯?”三娘子仿佛看穿了九娘子的心,隐晦地说道。
九娘子心里一阵暖流,这是她到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和她触及到灵魂深处的人,这个人,以往是高高在上的嫡姐,是她不可企及的高度,但没想到,原来,这个人也是理解她,并真心希望她能过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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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和妈妈学习一些传统的做法,真希望传统的手工艺不要轻易被遗忘!
☆、第七十四章 送嫁(二更)
从朱桦院出来,几个姑娘都是眼眶红红,尤其是六娘子,几乎是哽咽着回去赤枫院的,九娘子回到碧莲院,也是对着匣子出了半天的神,吓得银钏还以为她魔怔了,也没敢上来劝。
两日之后,阁老府张灯结彩,披了红,正是三娘子出阁的好日子,一大早,九娘子就起身洗漱换好了新衣,和四娘子七娘子一样,都是极喜庆的茜红色裙袄,一色的粉色妆缎厚斗篷,因为是三娘子的好日子,九娘子也难得地点了胭脂,显得以前更加不一样的神采来。
甘太太和崔氏自然是忙得脚跟都不沾地,几个姑娘也没什么事好干,就被分配先去迎接来贺喜的宾客里头的姑娘去了。
然而不管是与阁老相近的官员的家眷,还是甘太太那边的亲戚,都是带着嫡女来的,自然都与六娘子一块说话去了,四娘子七娘子和九娘子却也插不上什么话,只好干坐着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外头哄闹起来了,说是新郎官迎亲来了,六娘子第一个先坐不住了,跳起来就要往外头去,四娘子七娘子哪里还能屏住,也都纷纷拉着九娘子要去瞧热闹。
九娘子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斗不过好奇心,也着实想见识一下这古代的婚礼的热闹,便也跟着跑了出去。
内院的院墙外头,只听见男子哄闹的声音,六娘子带着七八个小姑娘挤在这头的月洞门处,瞧着外头的热闹。
院墙这头,因为阁老府的男丁少,只松哥儿穿着吉服带着几个本家兄弟在这边拦门,外带着一身喜气的崔棣也凑在里头,瞧见崔棣,七娘子最先亮起了眼睛,忘形地喊了起来,“棣哥哥也在呢。”
一边的六娘子听见了,后头撇了一眼,嬉笑着说道,“哟,棣哥哥,叫的着实是亲热啊,不知道你棣哥哥还记不记得你呢。”
七娘子面皮薄,被六娘子这么不管不顾地呛一下,顿时脸就涨红了,“六姐姐,你怎么这么说话?”
眼看着二人就要吵将起来,九娘子赶紧拉了拉七娘子的衣裳,“好了,快别吵了,他们都听见了,一会儿该瞧过来了。”
九娘子这么一说,七娘子立刻住嘴,转过脸来,露出一个最温柔最迷人的笑容出来,把九娘子都给看得愣住了。
不过,这边的动静的确是惊动了院墙这边的松哥儿一行人,连带崔棣都转过脸来看,崔棣瞧见了九娘子,也立刻眼睛一亮,今儿的九娘子着实是与平日的清冷不同,带了几分少女的温柔妩媚在了。
六娘子也放弃了和七娘子的斗嘴,看见松哥儿转过脸来,连忙大喊道,“哥哥,多拦姐夫一会儿,别让他这么快把姐姐娶走!”
松哥儿回头笑道,“孩子气!拦当然要拦的,你就瞧你哥哥我的吧。”崔棣也朝几个姑娘那边温和地笑了一笑,九娘子自动将这一笑归为对七娘子的笑了。
松哥儿这边,又是吟诗,又是作对,还要猜谜,最后连背书都出来了,院墙把头禁不住了,最后使出了杀手锏,隔着院墙甩过来无数的塞着银锞子的荷包,这才将抵门的丫鬟婆子和小厮们骗开,撞了门进来,惊得月洞门这边的姑娘们一哄而散,赶紧躲到园子里头去了。
新郎官都进了内院,三娘子也梳妆打扮完毕,穿好了大红的嫁衣,蒙着盖头,被松哥儿从闺房里背了出来,到了喜堂上,几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能在人前露面,便都挤在堂上的屏风后头,看见了穿着大红喜服的新郎官,长乐侯府的世子,大名叫做焦衡的,个子不是很高,但人生得十分端正,看上去就是个极为稳重的性子,九娘子从屏风后头看着,听着身边的几个贵家女子的谈论,“听说这长乐侯府的家教极严的,世子焦衡在外也是颇有美名的,说是家里的老祖宗给安排的通房都不要,说是要等世子夫人进门才能定呢,看来这华娘的运气着实好呢。”
却被另一个姑娘笑道,“你一个大姑娘家,说什么通房不通房的,羞不羞?”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四娘子撞了撞九娘子的肩膀,“这才叫门当户对呢,咱们也只有瞧热闹的份儿了……”四娘子或许是被这份热闹和喜庆刺激到了,无限感叹地说道。
九娘子淡淡地说道,“你也不一定就没这样的运气,何必羡慕她人呢?”
四娘子回头认真地看着九娘子,“九妹妹,你好像一点都不曾担心过,难道你有什么特别的法子?”
“我哪有什么法子,不过就是守住自己的本心,做好自己的本分罢了。”九娘子也不欲多说。
震天的鞭炮声响起,聆听完了阁老和甘太太的训示,松哥儿这才背起三娘子,往门外的花轿走去,娘家人却也只能送到这里了,看着三娘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甘太太的眼泪止不住地就往下掉。
鞭炮声、锣鼓声、嬉笑声渐渐消失在府外,甘太太已然是撑不住地去内堂歇着了,松哥儿代阁老招呼外间的男客,崔氏带着三姨娘招呼内堂的女眷,几个姑娘们也因为三娘子的出阁都有些伤感,都只是坐在那没什么话说的。
几姐妹坐在那暗自神伤,却只听见一个嬉笑的声音在她们身边响起,“哟,这几个妹妹们是都怎么了?三姐姐今儿出阁的大喜日子,怎么你们都耷拉着脸呢?”
几姐妹惊怒之下抬头,却看见一个打扮妖娆、穿着粉红裙袄的妇人站在她们桌旁,细看之下,那竟是被抬进林府做了妾室的刘元芳。
六娘子最压不住火,“我们姐妹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
“哟,怎么这么大火气啊,我说六妹妹,三姐姐嫁了,下边该你了吧,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我们六妹妹这样的大家闺秀,哎哟,到时候不还把三姐姐这架势给比下去啊?”刘元芳故意说反话,挑着让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站起身,气鼓鼓冷言冷语的六娘子身上。
六娘子冷不丁地一下子受到了众女眷投来的神色各异的眼神,又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心里更气了,“不劳你费心!”
“呵呵,我费个什么心啦,六妹妹你啊,美名在外,谁还不知道啊,你说呢?呵呵……”刘元芳不怀好意地拿了帕子握着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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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回门
六娘子被她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奚落,哪里还能忍得住,气得火气直冒,上前就要同刘元芳理论,却被九娘子拉住,“六姐姐,稍安勿躁,她是故意激怒你呢,别上当!”九娘子轻声在六娘子耳边说道。
六娘子被九娘子这么一劝,再看到周围的女眷们窃窃私语的样子,顿时就如同被泼了盆冷水一般,立刻清醒过来,这会儿当着这么多女眷的面丢这个脸可太不值当了,尤其是对她们几个正在说亲的小娘子来说。
六娘子平静下来,坐了下来,也不与刘元芳多说什么,只吩咐身边的丫头,“去请大嫂来,告诉她别什么人都放进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猫啊狗啊的,都往里钻还得了?”那丫头得了命便去了。
这一番嘲讽让刘元芳也气了起来,还要说什么呢,却被赶来的三姨娘带着丫头拉住,“哎哟,芳姨娘,您在这呢,叫奴婢好找呢,快,您的位子啊,在那边呢,那边好几个姨娘都等着您过去说话呢,走,奴婢送您过去!”说罢,连拉带扯地将刘元芳扯到了角落里的一席去了。
六娘子这边才表情复杂地看了九娘子一眼,趁人不注意地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今儿的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六娘子就是这样,明明是感激,到她嘴里就是有些变味,还是带了些颐指气使的味道。
九娘子也不在乎,“六姐姐客气了,我们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三姐姐嘱咐过的,小九一直记得罢了。”
六娘子听到九娘子提起三娘子,顿时更加惭愧起来,看九娘子也多了几分肃然和改观。
送走宾客,甘太太又累又伤心,一时也躺倒了,一些扫尾的工作都是崔氏带着三姨娘做的,崔氏到底是大着肚子,也有顾及不到的地方,甘太太便让四姨娘也跟着打点一二。
到了第三日上,是三娘子回门的时间,一大早起来,甘太太就催着三姨娘给自己洗漱好,换好衣裳,亲自督促着各处开始为迎接三娘子回门忙碌起来。
几个姑娘也都被甘太太嘱咐了要好生对待,几个姑娘也都早早地在红德院候着了,直到巳正,丫头才来报,说是三娘子的车架到了二门口了。
甘太太也顾不得其她了,带着几个姑娘就亲自迎到了门口,二门里,一身大红吉服的三娘子被同样一身吉服的世子焦衡搀扶着下了车,二人看上去琴瑟相合,很是相配的样子。
三娘子绾了妇人的发式,相较未出阁时,更多了几分妩媚,也柔和了几分,身上的端肃严丽似乎也圆润了不少,见甘太太迎了出来,连忙和焦衡上前给甘太太行礼,甘太太连忙一手一个地扶起二人,眼眶泛红,“好,好,看你们这样恩爱我就放心了!”
三娘子和焦衡一人扶着甘太太的一只胳膊走回到红德院,金枝拿来褥子,二人给甘太太行了礼,奉了茶,这才起身同各位妹妹也都见了礼,稍微说了几句,甘太太就满脸笑容地对焦衡说道,“你岳父肯定也在前头等急了,你快去吧,我们娘几个也好说说话。”
焦衡起身应了,又关照了三娘子几声,看在甘太太眼里,更是满心的欢喜,等焦衡退了出去,甘太太这才连忙问道,“我的儿,这几日过得可还好?”
不仅甘太太急着问,就是几个姑娘也都满心惊讶地瞧着三娘子,不知道是为什么,此时的三娘子与在闺阁时似乎变了个人一般,难不成婚姻可以让人改变这么大吗?九娘子瞧着三娘子带着一股子娇羞扭捏的神情说话时,心里甚觉好奇。
“娘,好着呢……”三娘子瞪了几个睁圆了眼睛打量她的妹妹。
“那世子对你好不好?你婆婆对你好不好?”甘太太急着又问道。
这下,三娘子的脸更红了,低着头揪着手里的帕子,声音细小如蚊蚋,“世子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