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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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经:梨花如雪董鄂妃-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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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来回折腾连续运动,我反倒全身暖意融融,可刚接近正殿门口,就听见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接着就是皇上大吼,“滚出去,统统滚出去,否则可别怪朕的鞭子不长眼。”很快就是小碌子还有一名宫女抱头鼠窜逃离出来。

见我来他们匆匆站定,慌忙行礼,我让惊恐不安的宫女下去,留住小碌子一起走远几步,小声询问出了什么事儿。

小碌子低声回道:“皇上正批阅折子,春娥上茶,谁知皇上拿过就喝,茶水还有些烫,这不,烫了皇上的嘴,故皇上气恼。”

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连鞭子都要抬出来,我又进一步探询,“听太后说,简亲王今日过来,是吗?”

小碌子忙不迭点点头,“来过,才离开,沉着脸。皇上看着倒也没什么,谁知春娥这茶一上,皇上立时就来气了。”

“近期太后病重,这朝堂上的事务也是繁重,皇上心急,难免气大,细心伺候也就是了!”

小碌子马上俯首称是,“皇贵妃说的是,奴才们定然小心伺候。这些日子,这茶杯不知都摔了多少个,奴才们也不知挨了多少骂,可万幸骂归骂、摔归摔,皇上倒不曾真拿出鞭子鞭笞奴才,这可都是皇贵妃的功劳呀!”

这小子还不忘拍拍我的马屁,正想让他下去,我灵光一闪忽地叫住他,“怎么不见吴公公,今日不当班吗?”

小碌子想了想,“吴公公向皇上请假,说身体不适,不方便伺候,皇上准他回屋休息。午后,他就回屋歇着,一直是奴才在皇上跟前伺候。”

我心生疑虑,方才见到的吴良辅究竟在做什么,身体不舒服还有闲情逸致在外吹冷风、话家常?入宫以来,我对吴良辅的态度可谓是不热络、不冷淡,从不曾主动讨好他,但也几次在皇上面前开口赞他,借皇上之尊口赏他。他是太监总管,我不愿攀附以免留下无谓的猜疑,但也不能不加理会。

吴良辅绝对是深不可测之人,也是变脸高手,皇上跟前完全是一副挑不出瑕疵的奴才样,可一转身对着不同的人那就是不同的脸色,擅画高人可根据需要调出各种色彩,可若要调出吴良辅多变的脸色,怕是一个个只能甘败下风。

皇上正在气头上,也不及我多想,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踏入殿中给他请安,他让我起身时语气中还残留方才的气愤,我给他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笑容,但不敢轻易靠近他,只是站于原地看着他。突然,他面色一转,好似受了委屈的样子,招手示意,让我走到他身旁。

我慢慢接近,人还未及他跟前,他身体往前一倾,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我硬扯到他身边,然后双臂环住我的腰身,头靠进我怀里,使起小性子,“墨兰,朕烦死了,头疼欲裂。”

转眼间,他怎么就换了个样子,多亏我现在又多了做额娘的身份,否则还真是受不了!

“皇上快撒手,这可是皇上接见朝臣理政的正殿,这是要羞死妾妃吗?”我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拉开他的胳膊。

不仅不松手,抱得更紧了,我只好温言道:“皇上若是累了,妾妃陪皇上到暖阁说说话、歇一歇,顺便也让奴才们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一下,再让宫女沏茶来,这次妾妃好生留意,茶温合适再递与皇上,行吗?”

他总算放开我,站起身牵着我的手往暖阁走去,才出两步,停下回头问我,“墨兰,你不是刚从外面来的吗,双手怎么这么暖和?李延思的调理果然有用。”

这可不是李太医的功劳,你的心腹太监吴良辅才功不可没,当然这只是腹语,我只是微笑以对,没有解释。

☆、第十九章  巧笑倩兮

递上温度适宜的茶水,皇上猛喝几口,然后定睛打量我,很快疑问就冲出口,“墨兰,朕不召见你,你不会主动过来,有事吗?”

“太后担忧皇上,故遣妾妃过来看看,嘱咐皇上切勿操劳过度,最近皇上太累了!”

他的双眼仿佛就要从我眼中穿行而入,一探究竟,“皇额娘让你过来真的只是为了看望朕吗?济度为吞齐喀而来,皇额娘不想为他说两句吗?”

我愣住,被他咄咄目光质问,只得实话实说:“太后担心简亲王走后,皇上气恼,不益身心,只盼皇上心平气和,没有别的。”

“真的?”质疑的脸容与我咫尺距离。

“当真,太后并未交待别的,只是担心皇上身体。皇上日日过去探视,有话,太后自然会与皇上说,何须妾妃转述。”虽说太后在我跟前数落了皇上,可我确定我此行并非为吞齐喀而来。

心无杂念,自然言语、面容坦率,他不再追问,放身半躺暖炕上,嘴里的不满纷纷涌出,“一个个不思进取,出游寻乐倒是蜂拥而去,要他们出谋划策,却又躲着、缩着,让他们给朕说说治国之道,就知道打打杀杀,满嘴屠戮,完全体会不到朕的用心。”

说完,他坐起,“墨兰,你说说看,朕能不气吗?朕不是不重视他们,讲究武事,这是我大清创业之根本,朕从未松弛,可也要讲求文治,不是吗?朕怎么就和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

他站起,把我拉到他身旁坐下,“说话,朕想听你说,随便聊聊,有些东西你心里明白,朕知道,不过事先说好,必须是你自个儿的想法。”

见他语气平和,想着他怕是不再气恼,我便谨慎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皇上一直重视祖宗传统,宗室子弟偏爱骑射,勤学武艺,由此祖宗倡导之武事如薪传火,代代传承。皇上期盼大家能文懂武,文武全才固然好,可毕竟是少数,世人如求得一技之长也可谓有所成。至于经史中的治国之道,皇上不是还有满腹经纶的文人才子吗?学子们十年寒窗,科场求中,为的不就是一展所长、为国效力吗?皇上亲自殿试、认真选拔,不也是甄选助皇上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吗?文臣武将,各有所长,皇上居中调度,使其各尽职能,皇上心中抱负,也会逐一施展。妾妃拙见,皇上见笑了。”

他陷入沉思,然后站起,“墨兰,你所说的确是朕心中所盼,朕也是努力成为能够自如居中调度的君上,可惜,太难了!很多事情突然涌到朕跟前,朕完全措手不及,内心是义愤填膺、焦急万分。”

神情才舒缓,可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转瞬不知从哪儿蹦出的怒色席卷过来,正好站于座榻茶几旁的他顺手抓起上面的茶碗,脸上怒火升级的同时,茶碗也被他重重往地上一摔,顷刻,碗盖、茶碗四分五裂,茶汤、茶叶四散地面。

我大惊失色站起,惧怕笼罩了我,慌得我手足无措。茶碗落地的脆响声或许泄去了他的怒火,一下子他颓丧地顺势躺倒在榻上,狠狠闭上双眼。

双手发颤,但还是赶紧收拾,拿起茶几上幸免于难的茶碗底托,把地上的碎片和茶叶残渣拾起,然后一并往外送去。小碌子就侯在殿外,虽听到动静往暖阁方向探头探脑,可不敢走过来,见我过去,他二话不说撩起衣服前摆把我手中的一股脑全兜了去。

待小碌子擦干净地面出去,我追上小碌子,吩咐他着人煮些热腾腾的奶茶,一会儿给皇上送过来。

返身步回暖阁,一想到那被他打烂的青花瓷茶碗,我就害怕,仿佛被打的不是茶碗,而是我自己。明明和颜悦色,转瞬之间就是风云变色,这心思转变之快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走到他身旁,他依旧躺着,我蹲身行礼,“妾妃失言,惹皇上气恼,妾妃错了,这就退下,皇上莫要再生气。”

不等他开口,我就起身快速退到暖阁门前,转过身刚想跨脚出门槛,他突然起身冲过来抱住我,声音听起来颇为低落,“墨兰,你别走,留下来陪朕,朕不想一个人呆着。”

他刚才的表现实在让我气馁,“妾妃在这儿只怕又会冒犯皇上,还是告退为好。”

“朕不是气你,只是突然想到别的事儿,顿生不快,与你无关。”他的头倚靠在我肩上,他可是整个大清朝的主宰,我这瘦弱的肩头也只能暂借片刻,经常受他这样也只怕不堪重负。

“终是妾妃说话不知轻重,万一再次开口惹恼皇上,妾妃实不敢当。”

“你说这话分明是与朕置气,朕已说过不是你的错,为何还要执意离开?”我心里确实不舒坦,可听他低落情绪又开始高亢起来,我立刻紧闭双唇。

满人入关,统治中原,关外治理国家的方式自然需要转变,于是明朝的现成制度、明朝的叛将降臣,大清统治者通通接手,现成的管理模式应用起来虽得心应手,可同时明朝胥吏的歪风邪气也一并涌进了这个新生的国家机器。

吸取明朝灭亡教训,澄清吏治,就是皇上亲政以来考虑最多、也最伤脑筋的问题。远的不说,下半年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科场舞弊案就让他头疼不已。

顺天府乡试,辇毂近地,系各省观瞻,可目无王法、利益熏心的考官哪儿还顾得上天子脚下,居然欲结权贵、贪财纳贿,公然在考场内互相翻阅试卷,照事先拟好的名单决定取舍。北闱榜放后,途谣巷议,啧有烦言。

刑科右给事中任克溥在其参奏中,检举了中式举人陆其贤,用银三千两,同科臣陆贻吉送考官李振邺、张我朴,贿买得中,且北闱之弊,不止此一事。皇上震怒,下令严查,查实后皇上即下旨,李振邺、张我朴、蔡元禧、陆贻吉、项绍芳,举人田耜、邬作霖俱著立斩,家产籍没,父母兄弟妻子俱流徙尚阳堡。之后,身为主考官的曹本荣、宋之绳官降五级。

随后,皇上再次降旨,择机亲行覆试今年顺天乡试中式举人。

一波未息一波又起,工科给事中阴应节参奏,江南乡试主考方犹等弊窦多端,榜发后,士子忿其不公,哭文庙,殴帘官,物议沸腾。皇上怒火中烧,方犹、钱开宗并同考试官,俱著革职。并中式举人方章钺,刑部差员役速拏来京,严行详审。

接着刑科右给事中朱绍凤劾奏,河南主考官黄鈊、丁澎,进呈试录、四书三篇皆由己作,不用闱墨,有违定例。且黄鈊服官,向有秽声,出都之时,流言啧啧。及入闱又挟恃铨曹,恣取供应。皇上下旨,黄鈊革职,严拏察究,丁澎亦著革职察议。

“江南乡试,朕亲自核准礼部遴选的二十名考官,专门召见主考方犹、副主考钱开宗,一再叮嘱告诫秉公选拔贤才,切勿营私舞弊。两人俯伏地上,诚惶诚恐、异口同声‘遵旨’。岂料回过身去,竟将国法抛之脑后,无视朕的嘱咐,实在是可恶至极,待刑部审议完毕,朕绝不心慈手软,定当明正典刑。”

顺天府乡试的考官们方人头落地,江南考官们又前仆后继奔赴刑场,虽说罪有应得,可毕竟一个个身首异处,如他们事先得知皇上狠起来绝不含糊,不知他们还会不会如此藐视王法,如此践踏寒窗苦读、身负真才实学的学子们。

内心虽感慨颇多,我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坐于他身旁。我一心伺候在太后身边,只盼着太后尽早康复,哪曾想他朝夕过来省侍太后,回过身竟然是这么多费心劳力的事搅扰着他,这些个宗室子弟、这些个官员没能好好助他一臂之力,反倒在他身后拖后腿,难怪他雷霆大作,难怪他心力交瘁。

“墨兰,”这次他倾斜身体靠着我,“朕觉得很累,累极了!还好上天、祖宗眷顾,皇额娘总算是好了过来,否则朕真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抓过我的手,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皇额娘病重的那些日子,朕亲往圜丘、方泽、太庙、社稷坛等处祈福,只盼苍天怜眷,让皇额娘度过这个难关。不到两个月,朕的桌上积压了八百余件奏疏,朕的脑子都快炸了。”

“焦头烂额之际,朕命傅以渐代拟批阅,他果不负朕的期望,三日之内即处理完毕,深感欣慰之际也格外褒奖于他。”

顺治三年大清入关后第一次殿试,傅以渐中进士,夺清代首科殿试状元,官至大学士,做事勤恳,为人正直,备受皇上器重。

“墨兰,你倒是说话呀!朕方才的举动吓坏你啦?”他放下我的手,探过头来看着我。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怎么都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忽地他站起身,拖着我走到书桌前,指着桌上的一幅画,问道:“前两日,傅以渐扈从朕出行,无意间见他骑驴归帐,朕回来后当即作出此画,墨兰,你看如何?”

只见画中骑驴人一身常服,一手握缰,一手轻抚下巴胡须,小驴漫不经心小步而行,骑驴人颇有些偷得半刻闲的怡然自得,寥寥数笔,皇上竟已传神勾勒出该有的神韵和姿态,那一刻我还真有些妒忌傅以渐,同时也对皇上的绘画功底深表钦佩,可当我一看到他为这幅画题为“状元归去驴如飞”,我就忍不住面露欢颜,他的字雄浑、老练,我笑的是这毛驴的小碎步实在称不上“飞”。

“你笑什么?朕画得可笑吗?朕自觉还可以,有什么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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