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杨大老爷为了迎杨继昌之母,一个出身烟花柳巷之地清倌红牌进门,几乎不曾与家族决裂,为此,他甚至搬进他为那个女子备下宅子一住便是三个月,扬言杨老太太一日不同意那个女子进门,他便一日不搬回家中去。
杨大老爷可是杨家长房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人,杨老太太又岂有不看重?僵持了三个月,到底还是退了一步,同意杨大老爷将那名女子养外头,杨大老爷一月可以过去三次。杨大老爷见母亲先退了一步,想着如此一来,心爱女人虽再不能进自家门,却可以不必杨大太太这个正室面前立规矩,不必受杨大太太磨搓,方点头同意了杨老太太条件,搬回了家中去。
大杨氏皱眉思忖了片刻,忽然一拍桌子,横眉怒目道:“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不过一个庶子罢了,大哥若实舍不得,说不得就只有让娘成全大哥,让大哥与那个下流种子一块儿搬出杨家,搬去外面‘父子情深’了!横竖娘又不是只有大哥一个儿子,相信二哥与二嫂一定很愿意为大哥分忧解劳!”
还有一点大杨氏没说出口,当年杨大老爷是痛骂了她们姐妹一顿,甚至差点儿就动了手,但当年她们只是未出阁姑娘家,依傍母兄生活,不知道将来要嫁到什么人家去,杨大老爷自然想骂便骂,想打便打;如今她们姐妹却一个是侯夫人,一个是朝廷四品诰命夫人,今非昔比,杨大老爷不但不敢再骂再打她们,甚至还要变着法儿捧着她们,就不信她都亲自登门了,他还敢不答应她要求!
大杨氏说完,便霍地站起身来,挥手道:“你只顾好你这头便是,那边你不必管了,我自会处理妥帖!你且忙你去,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使人来给你报信!”说完便径自往外去了。
余下杨氏想起方才事,心里痛骂了君璃十八遍后,方将一双眼睛揉得通红,再换上一脸哀戚,扶着玉簪手,去了君璃流云轩。
再说君璃离了正院后,捂着脸一边哭,一边回到流云轩,第一件事便是吩咐跟着她跑回来谈妈妈与晴雪等人:“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内便搬出去!”又趁众人都不注意时,与谈妈妈并晴雪使眼色。谈妈妈与晴雪会意,忙假意劝她道:“小姐这是怎么说,这里可是小姐家,且今日之事吃亏受委屈可是小姐,便是真要有人搬出去,也不该是小姐,而是那让小姐吃亏受委屈人才是,小姐万万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搬出去,那样岂不是真如了那害小姐人愿了?”
君璃一脸伤心欲绝:“人家摆明了就是容不下咱们,不搬出去还能怎么着?难道还留下来继续惹人嫌不成?惹人嫌还是轻,怕就怕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开始,指不定之后还会有多少比今日之事过分事发生,到时候又该怎么着?我只是舍不得爹爹而已,本来还想着此番回来一定要好生承欢爹爹膝下,谁曾想……”
说到这里,一副哽咽得再说不下去样子,捂着脸冲进内室,便趴床上,又大哭起来。
谈妈妈与晴雪是君璃亲近之人,少不得要跟进去劝,不过进去之前,二人并未忘记吩咐锁儿与坠儿收拾东西,毕竟君璃都嚷出‘今日内便搬出去’话了,不管她们后搬不搬出去,至少样子得做足了。
见锁儿与坠儿应声领着众小丫头子忙活去了,谈妈妈与晴雪方进了内室,先大声劝了君璃几句装装样子,随即谈妈妈便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我们不是真要搬出去罢?那大少爷该怎么办?”
君璃脸上早不见了方才伤心欲绝,也压低了声音道:“当然不是真要搬出去,不过白吓吓那一位,顺道再为咱们讨要点好处罢了。”
她方才虽君老头儿杨氏等人面前嚷嚷着要搬出去,但其实心里一早便知道,自己此番是不可能搬出去,一来君伯恭与杨氏不会让她搬出去,他们还没得到他们要想东西,又怎么可能任由她搬出去?远她不知道,至少现下绝不可能,他们必定会千方百计将她留下;二来她客栈还没盖起来,君珏还有用得上君老头儿地方,眼下还不是他们与君老头儿撕破脸佳时机,所以就算他们不留她,她也会自己找台阶留下来,何况君老头儿与杨氏又怎么可能不留她?
谈妈妈闻言,方松了一口气,悄声道:“有小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我方才真怕小姐是说真,毕竟小姐已经搬回来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余下一步不走,岂不要前功弃了?”
晴雪却比谈妈妈了解君璃,应该是现君璃,因向谈妈妈悄笑道:“我早知道小姐那番话是白说说,不过既然小姐能连妈妈都唬过去,应该也能将老爷和那一位唬过去罢?”顿了一顿,看向君璃道:“小姐方才说要‘顺道为咱们讨要点好处’,不知道小姐有什么打算?”
君璃笑了笑,道:“说来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珏弟了,也不知他这些日子书院可好?若是他能回来常住京城就好了!”
她自来了这里后,还从未见过君珏一面,至今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虽不敢奢望君珏能回来长住京城,姐弟俩一起打拼,彼此也好有个依靠,却也迫切希望能见君珏一面,毕竟君珏不仅是她如今惟一亲人,是她遥寄哀思桥梁。本来她还发愁要怎么才能找到合适时机对君老头儿提出此事,不想大好机会就先送到跟前儿了,单凭这一点,说来她还该好生感谢杨氏一番呢!
晴雪是个伶俐,立马会意,苦着脸道:“小姐此番是真伤了心,无论奴婢们怎么劝都劝不转,想来是因为奴婢们分量不够缘故,若是能请大少爷回来一趟,小姐自来看重大少爷这个弟弟,指不定大少爷话小姐还能听进去几分?”
君璃点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
彼时谈妈妈也已会过意来,忙念佛道:“若是大少爷能因此而回来一趟,可就太好了!”
君璃闻言,并不说话,只是暗想,只回来一趟怎么够?她终目可是要让君珏长留京城,不过这事儿得先问过君珏自己意愿,且等见过他后再筹谋也不迟。
念头闪过,君璃正欲与谈妈妈晴雪细说,就闻得外面传来一个气喘吁吁声音:“璃儿乖女儿,你还伤心吗,母亲瞧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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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条件
章节名:第六十五回 条件
“璃儿乖女儿,你还伤心吗,母亲瞧你来了……”
君璃正压低了声音与谈妈妈晴雪说话儿,就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喘吁吁、还带着哭腔娇柔声音,声音主人不是别个,正是杨氏。
君璃不禁打了个寒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多早晚变成杨氏‘乖女儿’了?杨氏又几时待她这么好了?这么肉麻,杨氏都不怕自己把隔夜饭呕出来?
暗自腹诽同时,君璃已趴到床上,再次呜呜咽咽哭起来,口中还叫着:“爹爹,女儿不能再承欢您老人家膝下了,日后惟有日夜焚香祝祷,求菩萨保佑您老人家身体康泰,长命百岁了……”
谈妈妈与晴雪知机,忙也跟着哭了起来,口中则劝着:“小姐,这里本就是您家,且今日之事又不是您错,您才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您搬出去?还有没有天理公道可言了?况老爷不是答应要还您一个清白了吗,您便是要搬出去,好歹也等到老爷还了您清白再搬出去不迟啊,不然别人还以为您要么害怕了,要么是您错呢……”
主仆几个正哭得热闹,忽又闻得外面传来另一道娇娇柔柔声音:“大姐姐,是我,我是琳儿。我知道大姐姐今儿个受了好大委屈,这会子正生娘气,不想见到娘,可今日之事确是个误会,娘也是被那个登徒子给蒙蔽了,并不是故意要给大姐姐没脸,大姐姐能否让我进去,替娘解释几句?待我解释完了,姐姐再看要不要娘进门,或是继续将娘拒之门外可好?”
却是君琳也与杨氏一块儿来了。
将君琳话听耳里,君璃就忍不住冷笑起来,瞧瞧人家多会说话,知道她这会子正生杨氏气,‘不想见到’杨氏,所以希望自己能先进来为杨氏解释,——可问题是,她几时说过不想见到杨氏,不让杨氏进来了?都到了这会子还不忘给她挖坑,实是高手中高手,毕竟杨氏再不好,也始终占着为尊为长名分,她却直接将其‘拒之门外’,一旦传开,杨氏固然会因今日之事遭人诟病,然她自己也休想逃脱“不孝”罪名!
君璃因冲谈妈妈和晴雪使眼色,示意二人出去迎杨氏与君琳进来,“……就说我正哭,谁劝也劝不好,夫人与三小姐来得正好,正好可以帮忙劝一下我!记得声音大一些!”
谈妈妈与晴雪忙应了,拿帕子将眼睛揉得通红,然后双双迎了出去。
少顷,便听得外面传来谈妈妈略带哽咽声音:“夫人与三小姐来得正好,大小姐哭得死去活来,谁劝也劝不好,还一回来便命人打包行李,说今日之内便要搬出去……奴婢们只是下人,也不敢深劝小姐,不敢替小姐做主不叫人收拾东西,还求夫人与三小姐好生劝一劝大小姐,好歹都是一家人,这里才是大小姐家,小姐此番若真搬了出去,岂非太伤骨肉之间感情?奴婢生怕小姐事后冷静下来,深悔今日之事,可却再没脸回来了……”
随即是杨氏声音:“这个傻孩子,这里可是她家,她要搬去哪里,能搬去哪里?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时候呢,你放心,我与你三小姐说什么也定会留下她!”
又听得君琳哽咽声音:“大姐姐也忒心实了,明明今日便是她受了天大委屈,为了不叫爹爹与娘难做,却毫不犹豫便提出要搬出去,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是过不去?把事情说开了也就罢了,哪里就至于要搬出去?果真要搬出去,也该娘搬出去才是!”
母女两个声音越来越近,里面君璃知道二人是进屋了,并不放声大哭,而是将脸埋被褥里,极小声哭得一抽一抽,瞧着倒比放声大哭显可怜。
杨氏见状,因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君璃床前,一边轻轻拍着她背,一边柔声劝道:“璃儿乖女儿,母亲知道今儿个委屈你了,都怪母亲识人不清,错信了那个下流种子,才会让你受了这样大冤屈,都是母亲不是,母亲且先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也忍不住掉下泪来,边哭边继续与君璃道:“不管今儿个之事是因何而起,我为虎作伥帮着那个下流种子冤屈了你却是事实,千错万错,都是我错……方才来路上,琳儿还生气问我,若今日之事是发生她身上,难道我也不由分说便为她定了罪,不给她以辩白和洗刷冤屈机会吗?我认真想了想琳儿话,若今日之事发生琳儿身上,指不定我就要因着她是我亲生缘故,或是为她将此事遮掩过去,或是查清此事,还她一个清白了!枉我日日自诩对你们姐弟几个一视同仁,实则却不知不觉便心里将你们姊妹分了亲疏,你再生我气,原也是应该,我确不配做一个母亲,确不配啊……”
说到这里,已是哽咽得再说不下去,强撑着站起来,扶着一旁君琳手,便要蹲下给君璃赔不是。
君璃后脑勺却跟长有眼睛似,不待杨氏蹲下去,已猛地翻身坐起,下到床下反对着杨氏深深福了下去,红着一双核桃似眼睛道:“母亲这话实叫女儿无地自容,母亲有什么错,原是那个登徒子跟疯狗似到处乱咬人,不慎咬到了女儿,就算那登徒子姓杨,是母亲娘家侄子,终究只是侄子,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女儿说句僭越话,果真要论不是,那也是大舅舅不是,又与母亲何干?母亲切莫再这样说,不然女儿越发无地自容了!”
一席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话,听得杨氏几乎不曾气断了肠子,任宽大衣袖下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才好歹强忍住了,拉了君璃手将她拉起来,继续哭道:“真正该无地自容人是我才是,都是我不好,我不配做一个母亲,实不配啊……”
见杨氏说来说去都只是这干巴巴几句话,君琳心下大急,暗想娘这样能将小贱人留下才奇了怪了,因忙一脸惊喜插言道:“这么说来,姐姐不怪娘,不会搬出去了?真是太好了,咱们姐妹以后又可能日日一处亲香了!”
君琳今日穿得十分素淡,不过一身浅碧色襦裙,再髻侧斜带了一朵碧玉珠花罢了,不施粉黛,看起来比素日具亲和力,是以这会子她脸上惊喜也因此而显得尤为真实,落不知情人眼里,定会以为她是真个高兴君璃愿意留下来。
只可惜君璃显然不那‘不知情人’之列,自不会被她蒙蔽,抽抽噎噎将话锋一转,道:“三妹妹心意我明白,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留下来承欢双亲膝下,与姐妹们日日亲香?只是才发生了今日这样事,我这心里委实害怕,害怕不知道哪一日,今日之事又重上演了,到时候我可要怎么办?若今日之事再发生一次,我说不得只能以死以证清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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