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的冷脸虽吓人,说出来的话却不啻于天籁之声,让二老爷与三老爷立时转怒为喜起来,大哥的意思就是没打算将他们分出去了?那还好,那还好!
于是一场闹剧方宣告了结束,只太夫人原本装出来的病经此闹腾后,终于变成真的了。
宁平侯离了照妆堂后,破天荒将容湛与君璃一块儿叫到了他的书房去,将二人狠狠斥责了一顿,让他们不要以为请封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他们就可以在府里为所欲为了,毕竟容湛还不是世子,且就算他真当了世子,难道就能不敬长辈了?再者,三老爷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哪个大家大族不是枝繁叶茂,人丁兴旺,容湛已经没有亲兄弟帮衬了,再连叔伯和堂兄弟们都得罪了,将来一旦有个什么事,还能指望谁来帮衬他,帮衬宁平侯府?
听得君璃暗自冷笑不已,宁平侯说什么将来容湛还要靠着二房三房的帮衬,不好意思,她只看到了二房三房风吹向哪边人便倒向哪边,将来便是自家真出个什么事,想来也是指望不上他们的,这样的“人丁兴旺”,不要也罢!
是以一回到迎晖院,君璃便叫了向妈妈来,命她将前阵子查到的二夫人管家时的亏空并她在外面放印子钱的证据一并送到二房去,并带话:“三日内去找太夫人主动提分家,那些亏空并放印子钱之事通不追究,否则,便别怪她不客气,让二夫人面子里子全丢个精光!”
说到这件事,君璃不得不佩服二夫人的胆大,本来她还以为二夫人只是借管家之便贪墨了一些公中的银子而已,想着便是不能借着这件事将二房三房一块儿儿分出去,也要彻底将他们的胆子给吓破,以后再不敢有二心,并将她之前“赔”给二夫人的那一万两银子拿回来,让二夫人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的,就算已吃到了她的肚子里,她也必须得给她吐出来!
谁知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二夫人竟将贪墨的银子并公中一些暂时用不上的银子譬如每月阖府上下的月钱,一并拿去了外面放印子钱,虽远不及当初大杨氏在外面放的数目大,但性质却是一样的恶劣,而且都已有这样的前车之鉴了,她还敢铤而走险,——二夫人可真是有够要钱不要命的!
对君璃的这个决定,晴雪几个一开始还颇有些担心,怕阖府上下会觉得君璃手段太过狠绝,更怕容湛会觉得她太过心狠手辣,那些人毕竟都是他的亲人,她却如此不留情面的赶尽杀,如今是二人还恩爱,容湛自然不会有二话,等过上几年二人的恩爱渐渐淡了以后,可就说不好了,到时候再一对景儿,今日的为了容湛为了他们这个家,没准儿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须知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温柔良善女子的?让君璃不要只自己做恶人,也该多推容湛出去做那个恶人才是。
不想容湛听说了这话后却道,二房与三房虽说是他的亲人,却从没真正拿他当亲人看待过,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拿他们当亲人,他又不是天生犯贱,实在做不来所谓“以德报怨”之事,还对君璃甜言蜜语的表了一大通忠心,说自己‘就喜欢恶婆娘’,君璃若哪一日变得温柔起来,他反倒不喜欢了,唯恐君璃将晴雪她们的话听进了心里去,更怕君珏指不定哪一日就将君璃给接回去了,如今小舅子可是堂堂探花郎了,他实在惹不起啊!
二夫人听罢向妈妈转述君璃的话后,端的是又慌又怕,贪墨的公中的那点银子也就罢了,横竖之前君璃赔了她一万两,用来填亏空是绰绰有余了,可放印子钱之事就要命了,她明明都已做得那般隐秘了,君氏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若将此事抖了出来,自己的后半辈子可就真就是完了,虽说此事自家老爷也是默许过的,可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凭什么她要牺牲自己来保全二老爷,二老爷若一直与她恩爱如初也就罢了,偏他后院的妖精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不就是分家吗,分就分,反正她的银子也够花了,且分家出去后,自家后院便再没有比自己更大的人了,自己也可以提前过过老封君的瘾了!
也不知道二夫人当天晚上到底是怎么跟二老爷说的,反正次日二老爷便去找了太夫人,主动提出要分家,说自己想了一夜,觉得昨儿个大奶奶说的话也有道理,树大分支的亘古不变的道理,求太夫人成全,还说自家便是分了出去,也一样是太夫人的儿孙,不但会时常回来看望太夫人,太夫人若在侯府住得闷了,也可以去自家小住一段儿云云。
太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昨儿个还死活不同意分家的二儿子一夜之间便改变了主意,又是恼怒恐慌,怕自己以后被君璃架空成孤家寡人,又是哀其不争,觉得二老爷和二夫人没出息,可常言说得好“人去不中留”,二老爷既铁了心要分出去,她也没有法子,只得说:“断没有只分你们一房,却将老三一房留在府中的道理,可老三一房念着我,是断断不会同意现下就分家的,你们若要分,好歹也等我死了再分不迟!”以为只要三房不同意分家,凭二房怎么想分,这个家也分不了!
万万没想到三老爷竟也于次日过来,跪着说自己愿意分家,——三房倒是没有把柄在君璃手上,可二房都已同意分家了,他们一家再强留在侯府里又还有什么意义,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白瞧人的脸色过活罢了,三夫人是个聪明人,不想将与容湛和君璃之间本就少得可怜的一点情分因此而磨光了,自家三个儿子都是一心想要以科举谋出身的,将来少不得还要求到君璃名下,若是自己此番的识时务能让君璃满意,将来让儿子们能多一条路可走,那她愿意委曲求全。
这也正是君璃的高明之处,她不直接去逼三房和三夫人,她只要拿捏住了二房和二夫人,让二房主动去向太夫人提出分家,三房便只能跟着也去提,不然三房的敌人就不仅仅只有大房,还有本该与他们同枝同忾的二房了,三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才对自家最有利!
二老爷与三老爷既主动提出了要分家,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虽然太夫人死活不同意,宁平侯也劝二人千万要三思,可二人都说‘心意已决’,二夫人与三夫人也站出来齐声说‘请娘和大伯成全’,宁平侯无奈,只得答应了分家。
不得不说宁平侯虽然当父亲不怎么样,当兄长还是挺不错的,竟主动提出除了永业田以外,将宁平侯府的所有产业一律平分为三分,与二老爷三老爷兄弟三人一人一份,饶是宁平侯府的产业其实已所剩不多,甚至还及不上容湛一个人的私产,一份也就市值两万多两而已,依然让二老爷与三老爷都大受感动,并为自己之前说宁平侯不念骨肉兄弟之情要将他们赶出去而羞愧不已。
整个分家的过程可谓是出人意料的友好和顺利,所有人都很满意,只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太夫人。
太夫人本能的觉得二老爷与三老爷前后态度的不一致一定与君璃脱不了干系,可她又没有确切的证据,于是只能将气都撒到了宁平侯身上,说宁平侯‘不孝不悌’,还说百年后她的体己宁平侯休想得到一分一毫。
宁平侯也不计较太夫人的这些负气话,只说她病糊涂了,让一众服侍之人都精心服侍着,又让君璃去侍疾,只太夫人如今恨君璃恨得咬牙切齿,又岂有不挑君璃刺的,而君璃又岂是那肯轻易吃亏的,把当初对付大杨氏的十八般武艺还没使到一半,已将太夫人气得不知道多少次让她‘滚出去’,弄得整个照妆堂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
宁平侯瞧着实在不是个事儿,遂不再让君璃去侍疾,只让祝妈妈如燕等人服侍,有什么事径自回他去即可,不必知会大奶奶了,太婆婆与孙媳妇的一场大战,方就此告了一个段落。
彼时二房与三房已在外面置好宅子,并打扫休憩齐整,只等到了吉日搬出去了。
接下来便轮到分容潜一房出去了,宁平侯至今仍不待见容潜,依照宁平侯的意思,只打算给他三五千两,便将他打发出去的,还是容湛说:“父亲拢共只得我与三弟两个儿子,我拢共只得这么一个弟弟,若是分给三弟的产业太少,不但父亲与我心里过意不去,只怕旁人也会议论,且不看三弟的面儿,也看三弟一双儿女的面儿,不如给个整数,一万两银子再加一处庄子一处宅子,也算是全了父子兄弟一场的情分,未知父亲意下如何?”
到底曾经是自己心爱的儿子,容湛话又说到这个份儿上,宁平侯便顺势答应了容湛的要求,反正容湛都不介意了,他又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心里则再次念起秦夫人的好来,容湛当初被大杨氏那样有意往坏处引诱教导,本性依然不曾变坏,连对曾陷害过他,差点儿害他丢了性命的容潜都能这般宽厚大度,不像容潜和容浅菡,那才真是从根子上就长歪了,难怪世人常说一个好媳妇儿惠及三代,自己当初可真是有眼无珠!
宁平侯却不知道,容湛心里一点也不情愿分给容潜这么多产业,事实上,他巴不得容潜去要饭才好,之所以这般大度,全是因老婆大人发了话,他没有办法,只得在宁平侯面前当了一回好兄长,可一回到迎晖院,他便冷下脸来,摆明了一副“爷现在很不爽,识相的赶紧说两句好听话来爷听听”的态度,看得君璃好气又好笑,忙将满屋子服侍之人都打发了,才上前坐到了容湛的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响亮的在他脸上“啵”了一口,娇声道:“大爷这会儿心里可舒坦些了?”
容湛最受用君璃与他撒娇了,也因为君璃素日在他面前强势惯了,难得撒一回娇,效果便出奇的好,此次也不例外,他的脸色不觉就缓和了几分,但嘴上仍没好气:“不舒坦,虽说银子不多,可也要看给谁,便是给街上的乞丐,我也不带眨眼的,可偏给了容潜那混账东西,真是便宜他了!”
君璃知道他不待见容潜,她自己也不待见容潜到哪里去,便任他碎碎念了一大通,将心里的郁气都发泄个七七八八后,才正色道:“我看的并不是容潜,也不是什么宽厚大度的虚名,我看的是三弟妹,若她不是嫁的容潜,没准儿我们还能成为知己也未可知,我欣赏她,不想太委屈她,她嫁妆是丰厚,但容潜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总不能将来什么都指着她的嫁妆罢?一万两虽不算多,多少也能帮到她一些,也算是结一份善缘了。”
容湛如何不知道君璃是看的顾氏,想着若没有顾氏倾力相助,之前解决容浅菡也不能那般顺利,便没有再多说,只是悻悻的说了一句:“算那混账东西福气好,娶了个好媳妇儿,三弟妹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听容湛话里话外不乏对顾氏的欣赏之情,君璃虽知道容湛没有旁的心思,依然佯怒着酸溜溜道:“你这么羡慕容潜娶了个好媳妇儿,也就是嫌我不好,嫌自己运气不好了?”
方才还很大爷的某人立刻萎了,赔笑道:“奶奶怎么会这么以为,我家媳妇儿都不好了,这世上就没好媳妇儿了,我可是积了八辈子的德,这辈子才让我娶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奶奶实在是多心了。”一边说着,一边还起身让君璃坐了,狗腿的给她按起肩膀来。
君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又示意容湛给自己按起后颈来,放松了身体享受之余,忍不住在心里暗笑,小样儿,还想跟我斗!
既已定下分家的方针了,接下来便是一些具体的琐事了,与二房三房一样,之前摆在他们各自家里的一应公中摆件陈设君璃都让顾氏带走,连一众服侍之人只要愿意跟小三房走的,也让顾氏连身契一并带走,如此一来,要动的账目要做的交接就多了,君璃领着人一直忙到交了五月才算忙完了。
在此期间,容湛请封世子的折子下来了,依照宁平侯的意思,是想大办一场,算是为容湛正名的,可容湛却说没那个必要,他早过了为旁人对自己的看法或悲或喜的年纪,如今只要自己的妻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们以他为傲,旁人怎么想他怎么看他,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所以只请了几家近亲并君珏,摆了几桌酒,热闹了一日,便算是庆贺过了。
庆贺过的第三日,是小三房搬出侯府的日子,在照妆堂拜别过太夫人和宁平侯后,顾氏又领着大姐儿与之哥儿去了一趟迎晖院,当面向君璃致谢。
待彼此寒暄过,让奶娘丫头们领着三个孩子去旁边的暖阁玩后,顾氏忽然起身对君璃深深拜了下去:“我知道若不是大嫂,侯爷与大伯必不会答应分给我们那么多产业,大嫂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了!”至于为什么不说以后‘必定结草衔环以报’的漂亮话儿,皆因顾氏知道,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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