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脸却禁不住发起烫来,心底深处也随之涌上了几分感动来,让她不敢直视容湛脸,只能侧过脸去,故作自然道:“当日那番话,我不过就是白说说而已,你还真放心上了?”有意岔开话题,“对了,早上只随便吃了点东西,随即便闹到这会子,你饿了吗?我反正早饿了,这便吩咐她们摆饭去。”说完便要出去。
不想未及举步,已被容湛一把反握住了手,身后道:“不管奶奶当日那番话是认真,还是只是白说说而已,我反正已经记下了,以后也会量按着奶奶那个标准来行事。我也知道我一无是处,浑身都是缺点,实不是一个好夫君人选,但我可以改,改到奶奶满意为止。我也不是因奶奶当日信任我之举一时感动,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奶奶,而是我……反正我很明白我自己心意,不知道奶奶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与奶奶做一对真正同舟共济,心意相通夫妻?”
一席话,说得君璃本就发烫脸越发烫得要烧起来。这不是她听过好听情话,事实上,这根本算不得情话,至少远远比不上容湛曾经与她说过那些,可不知为什么,她心却比当年她十几岁青葱岁月,第一次被自己也喜欢男孩儿告白时都要跳得,让她禁不住暗骂起自己心来,你也太没出息了罢,就这种说其是情话都侮辱“情话”二字几句话,也值得你跳成这样?真真是没见过世面!
可她同时又清楚知道,容湛说这话是真心,想他纵横京城欢场这么多年,什么样动听情话不会说,什么样甜言蜜语不是手到擒来?正是因为这样,他能说出这样一番平淡却真诚话来,才会让她心跳得那么得,只因她很清楚分明感受到了他诚挚和真心,她相信自己感觉,那是骗不了人!
耳边忽然回响起素日里晴雪劝她话,‘小姐总不能再和离一次罢?这可是一辈子事,只要大爷待您一片真心,您便给大爷,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又何妨?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难道小姐就真一个人过一辈子不成?’,禁不住想到,若是现代,自己有是机会认识好男人,倒是可以不必一棵树上吊死,可这是古代,她别说找到一个与自己志趣相投,又能对自己忠贞不二男人了,连认识别男人机会都没有;至于说再和离一次,她倒是不意这些虚名,问题是又得费好一番心力方能得偿所愿,既然如此,也许她可以试着接受容湛,改造他,调教他,让他慢慢成为与自己志趣相投,对自己忠贞不二人 ?'…'
君璃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待自己心跳稍稍平稳了一些后,方淡声回答了容湛一句:“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君璃说得很,声音又不大,以致容湛怔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她到底说了什么,当即喜得站了起来,绕到君璃身前,双眼亮晶晶道:“我一定不会让奶奶失望,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夫君,再不让奶奶受委屈,成为奶奶一辈子倚靠!”
对此,君璃回答是,一脸高傲仰起头,女王范儿十足道:“既然如此,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我方才说我饿了吗?”她本是为了掩饰自己心慌,才装出这副样子来,却不知道自己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让她看起来像三月柳般清明媚。
容湛却很是受用于她女王范儿,立刻便大声应道:“小这便让人摆饭去,奶奶请稍等片刻。”说完兴冲冲要出去叫人。
却被君璃给唤住了,一副皮笑肉不笑样子:“我说大爷,您老这是打算拖着我一块儿去呢?”哼,就算她已经说了要给他机会,也决定了要调教他了,她豆腐也不是他想吃就能吃好伐?
容湛闻言,这才依依不舍放开了君璃香软嫩滑小手,——话说这都三个月了,他才第一次握上奶奶手,还没握够呢,自出去命人摆饭去了。
一时饭菜来了,二人对面而坐吃将起来,本来君璃饿了这半日,胃口颇不错,奈何容湛不是望着她傻笑,便是殷勤给她布菜盛汤,实让她有些个受不了,只得当没看见容湛花痴样儿,若无其事般说起正事来:“我方才瞧着祖母脸色很不好看,怕是被我那句‘对薄公堂’给气着了,只不过如今有大夫人挡头里,所以一时顾不得恼我罢了,只怕等此番之事一了,祖母就该恼我了,我这些日子以来努力,可算是白费了!”
太夫人如今不待见大杨氏和宁平侯是一回事,她说要将他们给告上公堂,却又是另一回事了,作为宁平侯府身份与辈分都高人,太夫人首先顾及,自然是宁平侯府体面与名声,其次再是其他,可她今日张口就是一句‘对薄公堂’,明显没有大局观,太夫人心里又怎么可能对她没有疙瘩?这也就意味着,她以前努力自太夫人那里挣来喜好,都要清零,她又得从第一关做起了。
容湛闻言,也不再看着君璃傻笑了,正色道:“我们只是想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应得公道而已,问心无愧,若是祖母真因此而恼上我们,那也是没有办法事,不过寿材还是要给祖母买,孝心不孝心且不说,就当是答谢她老人家今日到底还是占到了我们这边。”
君璃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也是没有办法事,当时侯爷态度是那么可恶,动口也就罢了,竟还动起手来,我态度若不强硬一些,他岂非以为我们真怕了他,可以随意任他拿捏了?”对付宁平侯那种恶人,就得比他恶才成,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然他们今日又怎么能大获全胜,显然不止太夫人,宁平侯也颇为忌惮他们会真将他给告上公堂。
两人正说着话,竹香走了进来,屈膝禀道:“侯爷使人传大爷去前面书房说话儿。”
容湛一听,脸上笑容登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向君璃冷笑道:“必是他见大夫人凑不齐银子,或是根本舍不得将银子拿出来,所以又来寻我不自,难道我就是生来让他出气?”
君璃也是这么想,宁平侯毕竟占着父亲名分,又欲将容湛唤去外书房说话,到时候若又动起手来,她便是立刻搬了太夫人去救他,他也已经吃了亏了,因道:“要不,我陪你去?再不然,直接将来人打发了,就说他没想到背后捅你刀子恰是以往亲信任之人,伤心过度,吃了几杯闷酒,早已睡下了?”
容湛却已站了起来,道:“我一个人去见他即刻,看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奶奶也不必担心他又打我,‘小受大走’,还是奶奶教我呢,他若真又动起手来,大不了我转身便跑就是。”
君璃点点头,又嘱咐了他几句‘万事小心。一有不对,立马使人进来报信’之类话儿,方瞧着他去了。
容湛一路忍着气走到外书房,方进了门,就听宁平侯吩咐门外人:“关门!一个人也不许进来!”不由冷笑起来,心道你这般防着人进来,难道又想动手打我,我如今已不怕你了,看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念头闪过,已听得宁平侯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容湛却只躬身给他行了礼,并不跪下,勾唇嘲讽道:“怎么父亲还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让人下跪?便是父亲占了尊长名分,也不能这样,总须得说出个正经道理来才行。”
说得宁平侯额上青筋跳了跳,想起临来时大杨氏流着泪苦苦哀求,只得忍气道:“你既不愿跪,不跪也罢,只是今日之事,我私下里已问过你母亲了,那些银子她真用来填了府里历年亏空,不然府里早维持不住现下体面排场,怕是也要沦落到像安远侯府那样,连老祖宗寿材都要拉来卖了度日了。且不说那些银子你也有份儿用,只看你母亲养你二十年,待你视如己出份儿上,你就不要再追究今日之事了,怎么样?”
宁平侯不说这番话还罢,一说容湛便忍不住怒从心中起,冷笑道:“我母亲早死了,父亲如今还是别一口一个‘你母亲’好,省得我听了心里越发恨自己,当初怎么就能那么糊涂认贼作母,被毁成今日这般模样!至于那些银子,本就是属于我东西,我自然都要讨回来,不然我如今一事无成,又惹了父亲厌,将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总得留点银子给自己妻儿不是?父亲也别说什么‘那些银子都填了府里历年亏空’、‘那些银子我也有份儿用’话了,且不说那些银子不见得是用来填了亏空,就算真是,那又如何,难道我一个容家儿子,一应吃穿用度竟都指着亡母嫁妆不成?那儿子以后也不好再姓容,说不得只好改姓秦了!”
容湛丝毫不惧,哼笑道:“父亲不是才说我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花我母亲嫁妆银子吗,怎么这会子又自打嘴巴,说是大夫人养了我二十年?好,就算大夫人养了我二十年,可她同时也毁了我,将我变成了如今这副不学无术,人见人厌模样,父亲还希望我怎么认她?今日索性明白告诉父亲,我以后不会再认大夫人,但将来还是会给她养老送终,这样父亲满意了吗?”
宁平侯见一向见了自己如避猫鼠似容湛如今竟是真不怕自己了,心里霎时涌上一种很不愉感觉来,只觉自己威仪受到了冒犯,忍不住怒上加怒,近乎咆哮说道:“你果然是个没有人伦畜生,白眼儿狼!养了你二十年,如今却为了几两身外之物便要逼死她,逼死了她你能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以为逼死了她,我就会喜欢你多过你三弟,将来就会立你做世子了?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见宁平侯已经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了,容湛反倒心平气和起来,道:“那么大一笔银子,父亲看来,却只是几两银子般简单,既是如此,父亲还多说什么呢,直接将银子还给我便是。至于世子之位,父亲便是再疼三弟,也别忘了,我才是宁平侯府嫡长子,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三弟便是做了世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要不,父亲找机会弄死我得了?反正父亲想这么做早非一日两日了!”
他越是心平气和,宁平侯便越是生气,那只会让他觉得,自己威仪早已是荡然无存,当下也顾不得之前大杨氏劝他‘万万不能再与湛儿动气,有什么话只管好好儿说’叮嘱了,一把抽下挂身后墙上马鞭,便直接向容湛脸上抽去,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要抽花了他那张脸,看他还要怎么讥笑自己,他要抽哑了他嘴,看他还要怎么顶撞自己!
容湛早不是以前他了,自然不会傻傻站原地任宁平侯抽,忙闪身避过,奈何还是迟了,那鞭子到底抽到了他头上,满头乌发霎时七零八落散了下来,还有一缕被鞭子勾住,硬生生给扯了下来,当即痛得头皮发麻,背心也跟着凉透了。
容湛因定定看着宁平侯,一字一顿冷冷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来都有以发替身之说。方才父亲鞭子直冲我头而来,看来父亲是真要我死了,父亲虽未能如愿将我打死,却扯了我一缕头发下来,就当是用头发代替了我这个人,也就是说,我已经父亲鞭下死过一回了,父亲以后若再如此,就休怪我不孝,去衙门告父亲不慈了!时辰已不早了,儿子告辞!”说完,便转身头也不回大步去了。
余下宁平侯被他后那句话气得半死,一个个都敢威胁要去衙门告他,把他当什么人了,真当他怕了他们不成!
宁平侯怒不可遏正要叫人去将容湛那个不孝子给捉回来,不经意却瞥见马鞭上那缕头发里,竟然有一根白发,满腔怒气霎时如泄了气皮球,颓然坐到了椅子上,想起了容湛今年好似才二十二岁还是二十三岁,这么年纪轻轻,怎么竟就会有了白头发,他成日里不是逍遥活得狠,只知到花钱,什么都不操心吗?
随即又猛地想到,当年容湛刚出生时,他是多么高兴,每日里回来第一件事,必是去看他,只要他一哭,他便心如刀绞,顾不得“抱孙不抱子”讲究,定要亲自抱着他,直到他不哭为止,他胎发他也是细心拿荷包装了,日日带身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两个越来越疏远,如今是走到了这一步呢?
还有秦氏,当年他们夫妻之间感情是那么好,秦氏死时,他是那么伤心,只恨不能跟着她一块儿了,还是为了容湛,他才撑了下来,等到一年后太夫人让他续弦时,他又心里发誓,将来一定不会让容湛受到半点委屈,要让他跟秦氏时一般千娇百宠……事情为什么就会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呢?
不提这边宁平侯百感交集,却说容湛怒气冲冲离了外书房后,径自便往内宅自己院子走去,只要努力,他才会觉得温暖,才会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人。
因他还散乱着头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森冷寒意,让沿途遇上他丫头婆子们都忍不住害怕,一个个行了礼,便忙肃手退至了一旁,待他走远后,才急匆匆逃离现场,惟恐迟了,便不慎惹着了他,成为了现成出气筒。
彼时君璃吃完了饭,正与晴雪院里一边说话一边散步当是消食,同时眼睛还不忘时刻紧盯着院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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