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着脸正要说话,君璃已轻轻点了他一下,摇了摇头,然后自己笑着开口道:“大爷自然是信得过夫人,此事倒是可以先放放。倒是祖母那寿材可是真正可遇不可求好东西,若是迟了,谁知道会不会被人抢先一步给买走了?不如母亲还是先支给大爷一万五千两银子,且先将寿材给买回来后,咱们再议旁事也不迟,母亲意下如何?”反正库房没了那些东西他们已经有了确凿证据证明是大杨氏所为,倒是田庄这些年来收益得弄清楚了,决不能白便宜了大杨氏。
大杨氏嫁妆算不得多丰厚,一万五千两银子对她来讲,无疑是一笔很大数目,就算那银子原本就不是她,她也未必舍得拿出来,君璃想起她先前过来时,大杨氏既不肯交清单也不肯给银子那副模样,猜测她就算舍得,也未必立时拿不出那么多现银来,不然也不会急成那样了,她倒要看看,她这回又找什么理由来推脱,可别说都用来填了宁平侯府历年亏空啊?
不想还真叫君璃给猜中了,她话音刚落,大杨氏已满脸羞惭低下了头去,小声道:“别说一万五千两银子,这会儿就连一千五百两,我都拿不出来,那些银子,都用来填了府里历年亏空了……”
☆、第一百三九回 父子冲突
章节名:第一百三九回 父子冲突
“……那些银子,都用来填了府里历年亏空了。”
大杨氏此话一出,别人如何且不说,容湛先就气了个半死,暗恨自己以前觉得大杨氏待他宛若亲生,他也因此而待其似亲生母亲一般敬重与爱戴真是瞎了狗眼!
怒不可遏之下,容湛想也不想便欲开口反驳大杨氏话,未及开口,却再次被君璃点了一下,轻轻摇了下头,有些话容湛说不得,但她这个近才过门三月不到媳妇却说得,因眨巴着眼睛,佯作吃惊大声道:“这么说来,这些年侯府上下几百口子人,竟都是靠大爷私产养活了?大爷可真是有钱,竟能养活这么多人!”
一边说,一边还拿倨傲有之,不屑有之,鄙夷有之,总之就是含义极其丰富目光一一扫过二夫人三夫人等人,意思就是原来你们这群人吃穿用花都是我男人银子,那还我面前摆什么臭架子?!
当即便将本来只是抱着看热闹心态过来二夫人三夫人等人气了个半死,二夫人因先冷笑道:“什么叫‘这些年侯府上下几百口子人,都是靠大爷私产养活’,大奶奶,你说话可得当心点,仔细祸从口出!”
三夫人也怒声道:“二嫂说得没错,大奶奶,你说话可得当心点!我们宁平侯府这些年确大不如前了,但祭田与永业田都还,出息好田庄商铺也不少,还有老爷少爷们俸禄,再不济了,还有我们这些做媳妇各自嫁妆呢,几时沦落到要靠大爷私产来养这个家,靠他一个做小辈施舍一口饭吃了?”
君璃被二人说得一张脸白一阵青一阵,一副手足无措样子,红着脸声若蚊蚋嘀咕道:“这话又不是我说,原是母亲说大爷田庄这些年来收益都用来填了府里亏空,我才会有此一说,不然没凭没据,我一个才过门三月不到媳妇子,如何就敢说这样话?方才大家伙儿也都是听见了,可不是我空穴来风。”
一席话,说得二夫人与三夫人立时满面怒色齐齐看向了床上大杨氏,方才大杨氏说那话时,她们也都是听见了,确不是君璃空穴来风。
二夫人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大嫂,你是欺负我和三弟妹没管过家,还是觉得这个家能由你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信口开河?你可别忘了,你就算占了长嫂名分,我和三弟妹进门却都比你早,我们两个奉母亲之命管家时,你还不知道哪里呢,如今倒想糊弄起我们来!正如三弟妹方才所说,我们侯府这些年确大不如前了,可一年下来,少说也还有几万银子进项,且府里采办们采买东西时,都是事后再揽总结账,就算银子一时不趁手也没什么大碍,又哪里来这么大亏空,要让你拿湛哥儿私产去填限,且一填限便是二十年?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三夫人话也没好听得哪里去,“据我所知,湛哥儿名下田庄一年少说也有五千两银子进项,这么二十年下来,不说十万两,八万两是应该能累积下来,府里这些年是办了好几桩大喜事,花费了不少银子,可又不是没收礼,这一进一出之间,也差不多能抹平了,如今大嫂却上下嘴唇一张,就说府里这些年亏空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大嫂以为这府里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不成?还是那些亏空,其实都亏空到了大嫂自己腰包里了?”
二夫人与三夫人是一样心思,那就是大杨氏想将自己贪墨容湛银子都算到他们两房头上,简直就是做她娘春秋大梦,她们不但不会让她如愿,还得趁此机会让她身败名裂,银钱掏空,后半辈子休想再有翻身之日!
所以三夫人话音刚落,二夫人立刻冷笑着接道:“先前我还以为大嫂真个视湛哥儿为亲生,真个是后母典范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果然这天下乌鸦,它都是一般黑!”
三夫人则看向了一旁沉着脸一语不发太夫人,“噗通”一声跪下含泪恳求道:“母亲,大嫂方才那话实太过分,媳妇儿娘家也是簪缨世族之家,上下也有好几百口子人,自然知道这人一多了,花销也就大了,当家主母看着风光,其实也有不少不好诉诸于口难处。大嫂若直说公中银子不够花,儿媳不必谁开口,定然第一个站出来带头一切从俭,哪怕是吃糠咽菜,也绝无怨言,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媳妇儿既嫁到了容家,自然愿意与容家上下同甘共苦!”
抽泣一声,继续道:“可如今大嫂却说这些年来咱们吃穿用花都是湛哥儿一个小辈私房银子,若是传了出去,媳妇儿这个做长辈还有何颜面去见人 ?'…'咱们家上下这么多人,又该以何颜面去见人 ?'…'这样大罪名媳妇儿实不能领,还求母亲做主,给媳妇儿,也给大家伙儿一个交代!”
三夫人这一跪下,二夫人与二奶奶也会过意来,忙跟着跪到了太夫人膝下,哀声道:“这样大罪名,儿媳也实不能领,求母亲做主,给我们一个交代!”
君璃一旁看戏看至这里,见二夫人三夫人已按照她剧本演了下去,决定再加一把火,忙趁众人都不注意之时,掐了容湛一把,低声喝命他:“哭,说自己一向视母亲为亲生母亲,这世上亲之人,谁知道到头来,背后捅自己刀子,恰是自己亲人!”
容湛只觉腰间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人已本能顺着君璃话大哭起来:“我自来视母亲为亲生母亲,这世上亲人,谁知道到头来,背后捅我刀子,恰是我以为亲人……”
哭着哭着,渐渐明白过来君璃用意,又自发加了许多话,“因为视母亲为亲生母亲,这些年我从未过问过田庄收益,想着我便是信不过谁,也不该信不过母亲才是,谁知道到头来,竟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母亲若是要使银子,或是缺什么东西,只管说一声,便是要倾所有,我也定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又何必非要用这样法子,来伤害彼此之间这份难得母子情谊呢?还是果然隔了肚皮就是隔了肚皮,无论我怎么亲近母亲,母亲依然从未拿我当亲生儿子看待过,素日里嘴上说,其实都是空话?”
容湛说着,也跪到了太夫人跟前儿,道:“孙儿本来只是想聊表一下自己孝心,所以才会想要独自出银子买那金丝楠木来孝敬祖母,谁知道却白让您老人家空欢喜了一场,都是孙儿不孝,没法子让母亲视孙儿为亲生,还求祖母见谅!”
场除了太夫人和大杨氏以外所有主子都跪下了,君璃自然不能鹤立鸡群,忙也跟着跪到了容湛身侧,一时间太夫人面前黑压压都是人头,太夫人脸色因此十分不好看。
大杨氏被众人挤兑得根本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机会,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她本来想着将那些银子都推到府里历年来亏空上,虽然可能会引来太夫人不满,但那银子太夫人又不是没花用,且这个家早晚都是他们大房,再有宁平侯护着她,太夫人便是再不满,应当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谁知道宁平侯还没回来,太夫人倒先来了,不但她来了,连二夫人三夫人妯娌婆媳几个历来与她不对盘也来了,她装晕又被君璃那个小贱人给逼得再装不下去,亦连浪荡子也跟着对她发起难来,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墙倒众人推,让她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得看向太夫人,含泪说道:“母亲,儿媳说都是真,并无半句虚言,儿媳这些年来待湛儿心,也是真,还求母亲明察……”一边说,一边心里祈祷宁平侯能早些回来,不然她今日是休想脱身了。
话没说完,已被二夫人怒声打断:“都到这个地步了,大嫂还敢说自己说都是真,难不成非要大家撕破脸,将这些年府里流水账全部盘查一遍,再把大嫂名下私产都查一遍,将铁证都摆到大嫂面前了,大嫂才肯认罪是不是?大嫂这个做贼都不要脸面了,我们这些抓贼还有什么好怕,这便将阖府所有人都召齐了,当着大家伙儿面儿钉是钉铆是铆算清楚,到时候看大嫂还要如何抵赖!”
“什么叫‘做贼’,二弟妹把话说清楚了,谁是贼?”大杨氏被二夫人咄咄逼人态度气得气血直往头顶上冲,眼前一阵阵发黑,喘息着怒声道:“就算二弟妹比我先进门,我也是做长嫂,这是二弟妹对待长嫂应有态度吗?二弟妹不是一向自诩大家出身吗,难道这便是二弟妹大家风度?”
一语未了,二夫人已冷笑道:“大嫂别忙着转移话题,你就算要问我不敬长嫂之罪,也得先把方才之事说清楚了,若是不说清楚,不给大家一个交代,你自己都立身不正了,又有什么资格来问我不敬长嫂之罪?”
大杨氏这会儿只恨不能一掌拍死了二夫人,可急忙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反驳她,只得含泪再看向太夫人,道:“母亲,儿媳真没有说半句假话,求您一定要相信儿媳,不然儿媳这个家里,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二夫人闻言,还待再说,却被太夫人抬手制止了,看向大杨氏,总算开了口,只是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你说你真没有半句假话,可我听你二弟妹三弟妹话也是言之有理,就算她们管家已是十几年前事,且管时间也不长,可我主持府里中馈时间,却比你还要长,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再没人比我清楚了,你倒是说说,你才接手主持了中馈多少年,怎么就能有了十万两银子亏空?这还没给我买寿材,没给我预备治丧银子,几个小也都还没婚嫁呢,这么大亏空,到底是从哪里来?你若不能胜任管家一职,不能胜任宁平侯夫人这个位子,就该早点告诉我,我也好另择那能胜任之人!”
太夫人话一开始还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说到还没给她买寿材,没给她预备治丧银子时,到底多多少少带了几分不满出来,待说到后那句好另择那能胜任之人时,就是让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出其中冷意。
正如太夫人所说,她也是主持过宁平侯府中馈多年人,府里是个什么情形,她又岂能有不知道?原本她还以为大杨氏至多亏空了万儿八千两,想着一年亏空个几百两银子也情理之中,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也就罢了,谁知道她轻飘飘一句‘那些银子,都用来填了府里历年亏空了。’,便将湛儿田庄上这么多年以来收益都给抹去了,将阖府上下都拉下水给她背起黑锅来,真是胆大包天,要钱不要命了,真当阖府上下都是傻子,只有她一个聪明人不成!
大杨氏做了太夫人儿媳多年,一听这话,便知道太夫人已因她没有拿出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给她买寿材一事恨上她了,心下后悔不迭,可这会儿便是她说愿意出这银子也已迟了;又见二夫人三夫人与容湛君璃等人都正虎视眈眈看着她,脸上神情都是恨不得撕碎了她一般,尤其容湛脸上还带着一抹嘲讽笑,显然已不拿她母亲看待,她这么多年下来苦心经营看来是前功弃了……一时间只觉万种念头齐涌上心头,“啊”叫了一声,再次晕了过去,这次是真晕了。
平妈妈离得近,见她面如金纸,牙关紧咬,一动不动,心知这回怕是真不好了,忙大叫一声:“夫人,您怎么了?您醒醒,别吓老奴啊!”然后扑了上去,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忙活起来。
只可惜众人都不信大杨氏是真晕了,只当她又是装,二夫人与三夫人因冷笑道:“大嫂还真是娇弱呢,动不动就晕过去了,看来确不能胜任管家一职。”
容湛与君璃则哭道:“祖母,您老人家也看见了,孙儿与孙媳可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回头若是传出什么母亲是被我们气病,我们不孝之类话儿,您老人家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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