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斜,连衬衫纽扣都掉了一颗,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危难之中才能见识一个人的智慧和气度,看来罗澜的极限也就到此为止了。
伊臣在心里这么想着,听罗澜哭了一会儿,才用皮鞋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膝盖:“先起来坐下,慢慢说吧。好歹你跟我一样,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跪在地上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
站在一旁的助理简琳低头捂住嘴,她的上司还真够坏的。
如果真的不想看见罗澜跪在地上嚎哭的样子,一开始就可以阻止了,何必等他哭了一阵子才开口劝说?看来,这次她的上司真的是很生气。
也难怪,上周伊臣出差回来,风尘仆仆,满身疲惫,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保险箱,几十名等着发薪水的员工,公司门口还堵着五六个放高利贷的男人。
更让他吃惊的是,公司账户上的资金竟然已经全都被转空了,另外两个股东谢荣和罗澜,全都不知所踪。
罗澜过了几天才缩头缩脑的回到公司,原来谢荣骗走了公司的钱,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现在下落不明,讨债的人全都上门来闹事。罗澜被这些放高利贷的粗野男人吓得屁滚尿流,根本不敢出面应付他们,扔下所有的员工一个人躲了起来。
最后,还是几位主管联合起来把那些人打发走的,背后都在嫌弃罗澜作为股东真是丢尽了公司的脸面。
幸亏他还有点良知,知道要回来,否则伊臣至今都不知道公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罗澜一边抽泣,一边在椅子上坐好,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罗澜,你也不是不知道公司的财务制度,我们的情况和一般人不一样,资产由我们三个股东共同管理,为的就是谁都动不了那些钱。现在,你和谢荣手上的钱都被他卷走了,光靠我的钱也派不上什么用处。当年进公司的时候,谢荣教给我们的规矩,你全都忘记了吗?”
“刚才不是说了嘛,我哪儿知道那个老东西会骗人!”罗澜拧着通红的鼻头,哽咽着大喊起来,“我,我一直把他当成恩师,当年要不是他赏识我们,带着我们一起干,我们也没有今天!根本过不上这种吃香喝辣的日子!所以我想,那个老东西既有脑子又有门路,看上眼的生意总归不会错,再说要是我这次帮了他……”
“要是你这次帮了他,他记着你的恩情,说不定也能把他所谓的大生意介绍给你,让你再发一笔大财,是不是?”伊臣笑笑,“罗澜,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谢荣怎么说也是领我们进门的师傅,你上了他的当是因为你太贪心又不守规矩,别一口一个老东西,那样太没礼貌。”
罗澜怔了怔。
“第二,谢荣早就教过我们,一旦踏进了这个公司,就不要忘记,我们真正的顶头上司只有一个,那就是——天玄会!”
听到天玄会三个字,罗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伊臣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们手里的钱,全都是天玄会的钱;我们的命,也全都是天玄会手里的命。就算谢荣所说的生意是真的,私自使用天玄会的钱也已经违反了帮会里的规矩,你明明知道得罪了他们会有什么下场,怎么能跟着谢荣一起糊涂呢?你不要命了?”
“我……我……”罗澜狼狈极了,他低着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伊臣的话他全都清楚,天玄会是本市最大的帮会之一,所谓的帮会,也就是黑社会。
天玄会最初是几个小混混凑合着组建起来的,靠着倒卖烟酒发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如今已经传到第二代,掌权的卫老大黑白两道通吃,势力遍及国内。
卫老大的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卫霆飞,长期在海外发展,将来必定会继承卫老大的衣钵。本土的势力加上国外资本的辅助,天玄会的前途不可限量。
罗澜和伊臣所在的这家公司,表面上是一家业务繁忙的贸易公司,实际上却是在天玄会的掌控之下,以贸易作为幌子的一家洗钱机构。
公司的日常业务里,只有三成是普通的贸易业务,剩下的七成全都是各种巧立名目,将大量资金从天玄会转入公司账户,然后合法输出到国外,由天玄会在国外的分堂口接手,用于拓展开发海外事业。
正因为公司的主要业务不是做贸易,所以他们的工作完全不受全球金融风暴的影响,公司也绝不可能亏损。而且,在天玄会手下办事的几家公司里,就属谢荣的经验最丰富,办的事情也最干净,所以上面的人一直很赏识他,支付的酬劳也很大方,整个公司靠着他,每一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既然入了这行,就别再想脱身,爬得越高命也就越难保。别再瞻前顾后,也别有不切实际的野心,夹起尾巴为天玄会好好办事才是正道,事情办得好,上面的人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这是谢荣一直告诫罗澜和伊臣的道理,然而现在,他却自己亲手把这一切都毁了。
伊臣抬头看了看窗外,蔚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白云,澄澈的几乎透明。
然而,他的心中却充满了阴霾。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问罗澜。
“我?”
“有三分之一的钱是从你的手上丢掉的,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伊臣的声音很沉静。
罗澜咬了咬牙。
然后,他站了起来,从裤袋里摸出一枚信封,交到伊臣手里。
信封上写着“辞呈”两个大字,伊臣看见它,倒真是有些意外了。
“罗澜,你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居然想靠辞职来逃避责任?”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辞职还能怎么样!”罗澜哑着嗓子,一只手扯着领带,满头都是冷汗,“这几天我已经想清楚了,谢荣下落不明,那些钱肯定追不回来了,凭我们两个的力量又凑不齐那么多。既然如此,还不如趁天玄会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骗那些员工说公司倒闭了,把他们赶走,我们俩自己逃
还不如趁天玄会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骗那些员工说公司倒闭了,把他们赶走,我们俩自己逃
☆、第57章
一开始;伊臣还以为是卓麟跑出来了;卫霆飞告诉他,卓麟因为不想跟卫家人打交道,所以一个人独自住在东馆,谁都不想见。如果是他的话;三更半夜跑出来像鬼魅般的四处游荡;倒是很有可能。
但是很快,他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那个身影看起来纤细矮小;似乎是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是卓麟。半夜三更的,青龙馆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子?就算伊臣是唯物主义者,这种时候也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暗说这种地方不会有灵异事件,青龙馆虽然占地广阔人烟稀少,但暗中到处隐藏着保镖。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只要立刻大声呼救就行了吧……
呃,真是的,他在胡思乱想什么,自己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伊臣壮着胆子朝人影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提声问:“是谁在那里?”
身影微微一震,似乎也被吓到了,而后,他转过了身。
伊臣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月光下,站着一个十分漂亮的男孩子。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略长的黑发像丝缎般柔软,肌肤白皙如雪,吹弹可破,一双漆黑的眼瞳映照着夜月的光辉,眼底像是落满了绚烂的星辰。他细瘦的肩头披着一件白色的睡袍,赤/裸的双足仿佛玉一般的光洁,就这样站在冰冷的鹅卵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伊臣。
伊臣从来不是那种会被美色所诱惑的人,但是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他也是头一次见到。也许是因为年纪的关系,这个男孩子的身上有一种雌雄莫辩的风情,青涩的酮体透着纯洁无暇的气息。
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全身就充满了一种难言的诱人魅力,美得好像是一幅画。假如再过几年的话,一定会成为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吧。
这个孩子是谁?这么晚了,为什么会一个人站在这里?是谁带来的?
伊臣皱着眉,又向前走了一步,尽量友善地朝他伸出手:“你……是从哪里来的?晚上外面很冷,你没有穿鞋子,小心着凉,我送你回去吧。”
男孩子还是一言不发,看了看伊臣伸出的手,又抬头看看他的脸。
不知为什么,他长得这么美,脸上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那沉静漠然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尊美丽的人偶。那廖若星辰的黑眼睛,就像是……
眼睛?!
伊臣心中突然一动,他好像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了!
“思卿。”
这时,竹林的远处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伊臣猛然抬起头,看见有一个人从步道那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听见那个人的声音,男孩子立刻转身朝他跑了过去,一头钻进他的怀里。
伊臣的心脏抽紧了,他定定地望着那个人,心中有无数的思绪在翻涌。
还没有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倒是先开口了:“我还以为是谁,伊臣,久违了,别来无恙啊。”
伊臣咬了咬牙,低声说:“……宁堂主,别来无恙。”
没错,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宁溪。
上次因为谢荣的债务问题一别之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时过境迁,又经过了那么多事,伊臣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债务缠身,整个人都焦头烂额的小经理了,但是宁溪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他看起来是刚从北院出来的,身上跟伊臣一样披着外套,里面是睡袍,梳理的一丝不乱的头发带着一些水迹,似乎刚刚洗过澡。看到他以后,那个叫做思卿的男孩子仿佛一瞬间活了过来,他不再像刚才对待伊臣那样的面无表情,而是靠在宁溪身旁,撒娇般的蹭着他的手,喉间还发出嗯嗯呀呀的鼻音,看起来对宁溪相当的依赖。
宁溪摸了摸他的头,冲伊臣笑笑:“当日一别,没想到今天还能有机会再相见。伊臣……哦,不对,我不应该再这样对你直呼其名了,如今你已经平步青云,论地位我可能还不如你。按照规矩,我应该称你一声叶少,今后,我们天权堂的事情,还得请叶少多担待了。”
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伊臣。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的眼眸,透着一种深邃的笑意。
这种暧昧的眼神让伊臣全身发毛,宁溪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魅力,他难以形容的眼神和说话方式,让伊臣觉得像是一条滑腻腻的眼镜蛇在移动,让他全身上下都渗透着一种可怕的寒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十分畏惧宁溪,这或许就是天权会势力最大的堂口,天权堂堂主与众不同的魄力吧。被宁溪这样看着,伊臣只觉得自己全身从内到外的秘密都无所遁形,那种微妙的眼神,会让他觉得自己和卫霆飞的私密事情,还有脑中酝酿的各种想法,已经全都被他洞察到了。
但是,他不能退缩,现在的他不是无名无分的小职员了,他是卫霆飞的心腹。作为老大的心腹,在面对底下堂主的时候可不能落荒而逃,也不能显露出任何畏惧的样子,否则的话就太给卫霆飞丢面子了。
想到这里,伊臣定了定神,尽量伪装出一番从容的样子,微微一笑:“宁堂主,我才新上任不久,才疏学浅,堂口的事情还得靠卫先生做主。但今后宁堂主有什么困难,而一时又找不到卫先生的话,倒是可以先告诉我,只要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必定义不容辞。”
宁溪笑了笑,目光里有一些异样的东西在闪动。伊臣的这番话真是软中带强,打得一手好太极。他既委婉的表示了手里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将堂口事务推脱给卫霆飞,又暗示了自己的地位要高于堂口的堂主,堂主有困难还得找他,真是好一个微妙又含蓄的下马威。
看来他委身于卫霆飞的这段日子里,也不是光在床上干那档子事,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不,也未必,曾有传言说他和卫霆飞自小就有渊源,说不定卫霆飞选择他作为自己的心腹和床伴,另有他的道理。
宁溪心中变换着各种想法,伊臣长得很好看,也很聪明,是他非常喜欢的类型,也是他所需要的人。只可惜这么一个宝让卫霆飞抢先了一步,假如再要把他抢过来的话,可能得花一番功夫。
伊臣看着他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也能猜到他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宁溪如今一手掌握者天权会的流动资金,又是帮派里的金融专家,有恃无恐,谁都不放在眼里,说不定,他会十分不爽卫霆飞突然多了一个心腹,会想要用各种方法把这个心腹撬了吧。
他想了想,觉得继续跟宁溪互相套话下去也没意思,他那么鬼的人,在这种地方不会主动挑起什么矛盾,跟他纠缠只是浪费时间。伊臣想走,但又突然想起宁溪身边的那个男孩子,心中有些疑问必须弄清楚,于是,只能试探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