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对待我!”
夙彩蝶站在言未然的身后,抓着言未然的手臂,躲在言未然的阴影里,大眼睛瞪得圆亮,却看不到言未然那时坚定的眼神。
可是,那句话,即使今日想来,也是惊、心、动、魄!
“我要你儿子,你杀了我我也要得到你儿子。”言未然抬着整张被扇红的脸,直直盯着夙爸爸,半敛着眼,眼波无纹。
夙彩蝶因为这句话震得抓紧了他的胳膊,指甲陷进肉里。
现在想到,该说什么?如果当时没有和言未然走,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夙彩蝶抬起胳膊,盖住了投入瞳孔的光线。
累,心累。
“小彩?”一个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夙彩蝶放下手臂。
来人手上提着的袋子里隐隐露出水果蔬菜,应该是刚从超市买菜回来。白色针织毛衣,白色的长裤,衬得身板修长,黑色的头发黑亮柔软,搭在毛茸茸的围脖上,白色的围脖圈住脖颈,盖住来人娟丽秀气的脸。一双眼睛比夙彩蝶略小,但是也是猫瞳般圆亮,此时带着满满的惊讶望着夙彩蝶。
“哥!”夙彩蝶打量了来人半晌,泪水终于决堤。
秋日的街上,总是在脚底积着厚厚一层的枯叶,铺成金黄色的地毯。公园里小孩子追来追去,阳光为他们的头发染上一层金黄色。还有赶路的人们,行色匆匆。
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夙牧风那么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打量着夙彩蝶。
好像比他去美国那年高了许多,是一个帅气清秀的男人了。
夙牧风很小的时候就去了美国留学,虽然很少见面,但是兄弟俩从小感情就很好,即使是求学在外,也经常联系。
三年多前,家里来了电话急匆匆地叫他回来,却没有见到夙彩蝶,从母亲的口中知道了夙彩蝶和言未然的事情,担忧多过震撼。
也有千方百计地打听过自己弟弟的事情,可是言未然一手遮天,往往能知道也只是,言未然和言夫人大战了,夙彩蝶和言未然在国外,再多,就不是他能查到的了。
像现在一样抓着弟弟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一起谈天说地,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对夙牧风来说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多年不见,兄弟俩有很多话说,天南地北。忽然话题就戛然而止,两人陷入一片沉默。
“妈妈不让我回去,她无法原谅我。”夙彩蝶凝视着手心,刘海遮住溢着光的眸子。
夙牧风抓紧他的手,温和地劝慰,“不要担心,总是有办法。”
夙彩蝶盯着夙牧风的眼睛,张了张口,又道,“哥,我、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想回家,我想吃妈妈做的菜,我想和爸爸呆在一起,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夙彩蝶发现在提到爸爸的时候夙牧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侧过头躲避他的视线。
三年帮着言未然在刀尖上行走,能够安然活下来,夙彩蝶练就的,就是洞悉人心的本事。
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夙彩蝶手心发汗,反握住夙牧风,猫瞳骤大,流露出紧张和不安。“爸爸,怎么了?”
夙牧风不敢看夙彩蝶,只是沉默,和夙彩蝶交握的手指加重了力度。
这样的沉默,只是加重了夙彩蝶的疑惑。
夙彩蝶追问,“说话啊哥!到底怎么了?”
夙牧风见躲不过,对上对方焦急的眼睛,艰难地,“你和那个人走后没多久,爸就病了,你知道,爸爸身子本来就不好……我回来……就是为了在家守孝。”
这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了,只剩那片白云,那片天空,那样死的寂静。
夙彩蝶忽然手脚冰冷,大脑一阵晕眩,猫瞳刹那失彩。
心疼 最新更新:2011…04…18 21:16:21
很久以前,他以为,世间最无法忍受的是得不到,现在他才发现。比起得不到,失去,更加难以忍受。
言未然下了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言本家门口的夙彩蝶。
黄昏,昏沉沉的光,病恹恹地打在匍匐的建筑上。夙彩蝶抱膝,脸埋进臂弯,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视线出现黑色的真皮靴子。
夙彩蝶沿着靴子抬头,一双猫瞳一片黯然,万物俱静。
言未然撞进这样的一双眼里,生生被这样无神的眸子撕裂了心肺,一颗心脏一抽一抽的。
言未然看着夙彩蝶。
夙彩蝶仰视着言未然。
一种类似于悲怆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流窜。
言未然眉头一皱,眼神不自觉地放软,他伸出手,覆上他柔软的发,轻轻地揉搓,仿佛一种无声的安慰。
“你知道吗?”夙彩蝶大眼睛都是淡漠和沉寂,他深深望着言未然,像要看到言未然心里去,以至于让言未然有种夙彩蝶透过自己看着其他人的感觉,“你知道吗?我爸去世的事情。”
心下一震,收回放在他头顶的手。
言未然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但只是一瞬间,便沉淀下去,他不打算骗夙彩蝶,“知道。”
夙彩蝶闭上眼,沉了口气,再睁开眼,已有动容。“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会离开我。”言未然凝视着他,语速缓慢,回答的内容是自己所肯定的。
夙彩蝶苦笑一声,哭笑不得,“言未然,你总是这样,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是对是错,你总是义正言辞,你是不是以为,你永远不会犯错?”
言未然歪着头,沉思了一会,重复,“你会离开我。”那个时候的夙彩蝶不爱他,他如果和夙彩蝶说了这件事,即使是断手断脚,也会逃离自己身边。
夙彩蝶再次合上眼,有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风起,吹起两个人的发和衣角,枯叶穿过脚尖。
言未然和夙彩蝶之间,一站一坐,隔着一步的距离。
言未然凝视着夙彩蝶,忽然觉得,从来没有一刻,他们两个人距离是如此遥远。
“言未然,我恨你。”
“我知道。”言未然点头,赞同。当初隐瞒夙彩蝶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就预见终有一天,夙彩蝶会恨自己。
这一天来得不算早,他该庆幸。
“言未然,我恨你。”夙彩蝶重复,睁开的眼微微眯起,润湿的眼睛赤红,带着精光,透出恨意,如同毒蛇桎梏言未然。
言未然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他低着头,垂着眼睫,面无表情。
夙彩蝶站起来,与言未然齐高,目光锁定他的眉目。
暮色四合,天色逐渐沉入黑暗,残阳似血。
平地一声枪响。
惊起林中飞鸟四散,嘶鸣。
地上拉得长长的两个人的影子,黏在一起。
血染红了言未然的胸腔,滴落在泥土里。
夙彩蝶举着枪,沾着泪水明亮的眼瞳好像要燃烧起来,一瞬不移地盯着言未然的脸。
言未然颤抖的手抓住夙彩蝶握着枪抵住他胸口的手,用力一扯,把夙彩蝶扯近自己眼前,言未然幽幽地盯着对方的脸。
半晌,言未然忽然轻笑,一丝血沿着嘴角滑下,“疼吗?彩,你心疼吗?”
夙彩蝶娟丽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仰着头打量言未然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
被对方握着的手指还抓着送了言未然一颗子弹的手枪,手指感受到来自言未然皮肤的温度而轻轻颤抖着。
言未然抱住夙彩蝶,将头抵住他的肩膀。
有温热的液体在肩膀晕开,夙彩蝶拼命地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沾着晶亮的泪水。
“我恨你,言未然。”夙彩蝶环住言未然的肩膀,重申。他咬住下唇,心脏揪成一团,面色发白。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用世界上最温暖的姿势。
言未然慢慢地闭上眼睛,边说话边吐血,“彩,我很疼,很疼。”
夙彩蝶手里的枪沿着两个人的胸腔滑落,落在脚边。
夙彩蝶伸出手,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
夙彩蝶吻上言未然的薄唇,品尝恋人带着铁锈的血液,和着自己的眼泪。
来回碾动,言未然的舌头带着柔软温热在口腔四处肆意,翻转,纠缠。
夙彩蝶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红色的血液在言未然的胸口如同花朵一样盛开。
“我爱你。”言未然移开嘴唇,轻轻地吻住他的额头。
夙彩蝶深不见底的黑眸覆上一层薄雾,紧紧地抓住了言未然胸前的衣襟。
夜色,降临。
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
夙彩蝶一直不是很喜欢《夜莺与玫瑰》这个故事。夜莺为了真爱而死去,用血灌沃的玫瑰最后却被丢弃到下水道里。夜莺这样做多么傻。
夙彩蝶不相信的其实是,有人为了爱会死去。
但是,总有人会。三十会,言未然会。
那一枪,凭言未然的身手其实是可以躲过的。甚至,在他出手之前,言未然就应该猜到他会出手。
可是,言未然并没有躲开。
为什么?言未然觉得对他爸爸内疚吗?不,言未然是不会愧疚的。至少不会因为这件事愧疚。
夙彩蝶很迷惑。
冠玉收到言未然加急急救的消息,悠闲地来到言家私人小型的医院。
冠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夙彩蝶一脸苦恼地坐在加急诊外的长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夙彩蝶看见冠玉走近,没有做什么大动作,冷冷地瞥了一眼,很快就把视线移开。
“呐呐,你还真的敢动手啊。”冠玉似乎并没有因为言未然中枪而悲伤,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夙彩蝶抬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语气肯定,“你是故意的。”
冠玉吹吹自己的指甲,笑嘻嘻,“是你自己要见家人的,我不过是给你一个地址,再说,夙少爷这一条毒蛇,可是言自己捂在怀里养大的。”
夙彩蝶不可置否。
冠玉在夙彩蝶身边坐下,拖着精致的下巴,轻叩,绿色的眸子黯然,“我呢,也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只是,这样我似乎也不是很高兴。”
夙彩蝶没有应答,盯着自己的手掌。
冠玉狡黠一笑,“言这次真是爱惨你了,你知道言对外怎么宣称吗?”见夙彩蝶对自己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自说自话,“仇家暗杀,夙少爷护主有功。”
仇家暗杀!好个仇家暗杀。夙彩蝶心下一震。
这一句话,分明已经将他脱离了麻烦的深渊。
“可是,母亲大人那个脑袋精得和妖怪一样,恐怕现在已经在脑袋里分析出个七七八八了,母亲大人最疼言,你觉得,你能逃过一死?”冠玉笑意盈盈,绿色眼睛闪动着不怀好意的光。
夙彩蝶终于侧脸窥视冠玉倾城玉首,不解,“你想说什么?”
“言无法处理言家事务,言家现在群龙无首,夙少爷在言家已经有了一定的威信,此时出手,言家犹如囊中之物。”冠玉笑着回答。
“你自己也说,言夫人精明得和妖怪一样,你觉得我可以斗得过她?”夙彩蝶现在很冷静,大脑迅速地分析着眼前的境况。“再说,言家老辈根基深厚,怎么也不会把言家交给外人。”
“母亲大人是很聪明,但是却有一个致命伤,”冠玉薄唇微启,笑得如同恶魔下凡,“残暴,母亲大人现在的地位是靠无数的人命建造的,言家人敢怒不敢言,言家那些老一辈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外强中干,要拿下,只要暗地动些手脚。”
夙彩蝶思索了一会,看住冠玉,“说得这样简单,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做?”
“夙彩蝶,我没你聪明,而且,言家宁愿把言家给外人,也不会给我。”冠玉尖俏的下巴一样,委屈地撅起嘴巴,“谁叫我只是一个私生子。”
夙彩蝶不说话。
过了一会,才又问道,“你想要什么?”
冠玉知道自己成功了,笑得更加邪恶,“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应如是,我只要应如是。”
相立 最新更新:2011…04…18 21:15:56
雪白的床单,安静躺在床上的男人,紧阖着星眸。
夙彩蝶站在床边,用手抚摸着对方的额头,眼神寂寥又无奈。
言未然啊言未然,我夙彩蝶何以值得你相付,竟值得用命去换。
脸上滴落几滴咸湿的泪水,躺着的人睁开一双极深邃的眼,声音干哑,“我以为再见不到你。”
夙彩蝶弯下腰,覆住他的唇。厮磨半晌,感觉到对方混乱的气息,才放开他。
言未然把手掌扶住他纤细的脖颈,眼底光亮如星闪动,笑道,“是嘉奖吗?”
“那一枪打在肺部,几乎折断肋骨,稍有不慎,一击毙命,你没有躲开,我几乎以为你疯了。”夙彩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垂着眸子,声音柔软。
“是你疯了,那一枪,你原本打算打在心脏。”言未然不以为然地耸动肩膀,扯起伤口,疼得咧了一下嘴。
“新手上路,失手难免。”夙彩蝶冷敛着眉目,不着痕迹地打着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