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谈了一些轶闻,见她始终沉默戒备着,遂微微一笑转了话题,说到了要拍的那个广告身上,谈到了很多细节设计,更说了一些不惹眼处体现出来的企业文化和内涵,她曾经用心准备,在丁磊的悉心指导下对这些都了解得十分透彻,不知不觉便接上了话,虽然语气仍旧生硬,可是谈到精彩处也不自禁流露出自己的一些看法,他举着咖啡杯轻轻啜饮,不知是光影变幻的错觉,还是咖啡香气的朦胧,他那双眼睛时而看过来,总带着一些别样的光芒。
她意识到自己是在浪费时间时废话已经说了一箩筐,不自觉有些尴尬,立刻低头沉默去喝咖啡,耳边却听他笑道:
“徐小姐,其实你刚刚说的有些东西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在讽刺她所说的全是拿来主义,脸上立刻略见微红,声音锯齿般尖利起来: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他微笑起来:
“你太敏感了,我的意思是,这些话你曾经对我说过一次。”
她微怔片刻,疑惑: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些?”
这些关于广告的看法和解读她虽然早已经烂熟于心,可是记忆中他们两个人从来都是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的,哪里有机会心平气和地谈过这些东西,周正泽知道她的不解,轻轻放了咖啡杯笑:
“那一次你喝醉了酒,我送你去你朋友家,你说了很多。”
她脸上的表情又是疑惑又是几分尴尬,没想到那次醉酒后还对他说过这些东西,他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淡淡微笑:
“如你所想,原本我确实没有考虑你的,可是那天听你说了很多东西,我就很想看看你的表现到底会怎么样。”
她面孔微低,睫毛扑得有些急速——这才是他最终让她进入甄选的原因吗,不是为了故意针对她让她难堪,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后面童小姐的花粉事件他又怎么解释?
只是这样一想她也掩去诧异冷静下来,只看着他不说话,他察言观色是何等厉害人物,立刻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笑一笑,换了一个坐姿,语调仍旧不疾不徐:
“徐小姐,如果我真想陷害你,不会如此大费周章,也不会拿周氏的广告来炒这样的负面新闻。”
她眼中的冷漠戒备有些松动,却仍是端住了面孔:
“所以?”
“所以很可能我们两个都被利用了。”他陈诉着,眼中陡然有极锐利的光一闪而过,“这个能把把戏玩到我身上的人,我很想看看到底是谁,所以想请徐小姐配合我。一旦真相大白,徐小姐的名誉也能恢复,对你同样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已经将她逼到被迫离开的边缘,这个时候应该没必要再出什么整人的新招,如果按他所说操控整个事情的真是另有其人的话,那毫无疑问是那位冷艳高贵的宁雨馨小姐,以他的骄傲大概确实受不了这样被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她思忖片刻终于开口:
“依你周公子的实力背景,要对付一个宁雨馨绰绰有余,怎么还需要我配合?”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更是深邃,嘴角边那一点笑更有几分莫测的意味: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他顿一顿,突然又扯到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上:
“你和丁磊认识多久了?”
她端起咖啡杯去喝,眼睛转到外面去,车水马龙的繁华在那琥珀色的眼中寂寞流淌着,许久才有轻轻的两个字说出口:
“十年。”
他陡然也沉默了。
阳光一分一分静静移动着,他的手停在咖啡杯的柄端上,落下一个很好看的影子,那影子越拉越长的时候他开口了:
“难怪!”
她转过头来:
“难怪什么?”
“难怪你醉酒那次,嚷嚷得最多的就是他,还非要去他住的地方,拉都拉不住。”
她想起那一次他手上脸上纵横交错的抓痕,突然忍不住笑起来:
“是吗,那天可真是麻烦你了。”
他摸一摸曾经受伤那些地方,也笑了,帅气而明朗:
“那还真是有些麻烦的,我都一直想着你是不是装醉,借机公报私仇呢!”
他的语气很是夸张,教她实在停不了脸上的笑,原本的僵硬戒备就在这轻松两笑中荡然无存,小小的角落中气氛一时大好,她不想那样讨厌的周正泽也有看起来顺眼的时候,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他眼光突然在她身后的方向停滞了片刻,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看到两三个推门而出的男人背影,有一个依稀竟像是丁磊,她怔了一怔,而这边周正泽已经在问:
“徐小姐,还要不要喝点什么?”
她回过神来,对他笑一笑,摇头,只道自己多心,而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她多心,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是太天真,竟然就这样轻信了面前这个男人,只是这一次的轻信,她连挣扎和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21他们在一起?
第二天是周氏广告的最后一轮试镜,因为童小姐住院、徐起霏的陷害嫌疑,原本的四个候选人也只剩下了妩媚性/感的董娜和冷艳高贵的宁雨馨,不同于上一次甄选面试的风波四起,这一天的试镜进行得有条不紊波澜不惊,两位红极一时的美女巧笑嫣然各有风韵,在摄像机的镜头里都美成仙女一般,便是周围见惯大场面的工作人员也不时啧啧称赞。
丁磊是陪着几个周氏高层一起去现场视察效果的,对比两位美女时自然被人问到他的专业意见,他中肯比对了两人优劣后也委婉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董小姐确实很漂亮,也很吸引人的目光,但我个人认为,宁小姐身上那种高贵典雅的气质更符合周氏的定位,她对广告的把握和诠释也很到位”
周正泽也在几位高层之列,他从进摄影棚起一直未发一言,这时听到丁磊娓娓道来的分析时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不辨喜怒,那说话的人看在眼中,心中微微一惊,立刻便转开了话题:
“几位请这边走,我们换个角度看一看效果。”
再看了几分钟,丁磊正好站在了周正泽身边,便听他轻咳一声,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清的话: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看好宁雨馨的。”
丁磊聪明至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很低,但从容冷静:
“总经理,我只是就事论事,不会把个人感情带到工作当中的。”
他微笑点头,似在嘉许,但那眼眸之中殊无笑意,丁磊移开目光,手心已经有些出汗,耳中突然又听他说道:
“那位徐起霏小姐,或许我一直对她有些偏见吧,好像人还是很不错的。”
丁磊镇定看了他一眼,笑着应和道:
“是,她很好”
“那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这个问题突然出口,直截了当,从来也不是周正泽的作风,丁磊再一惊,正在斟酌如何开口,却又听他歉然微笑了,
“抱歉,我不该过问你的私事。”
两人的对话只有那样寥寥几句,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工作的对答,无人在意,周氏一行人也并未逗留多久,约莫半小时便离开摄影棚了,丁磊和另一位主管送下楼去,一路众人各抒己见,气氛颇好,视察期间周正泽并未发表什么意见,这时倒像提起了兴致,一直走到停车场似乎都意犹未尽,另几位高层纷纷驾车离开后他还单独和丁磊及那位主管细谈良久,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
那是显而易见的改变,较之谈到工作时的从容果断,他讲电话的声音轻柔很多,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宠溺:
“是,已经在停车场外面了,你再在车上听会儿音乐吧,好,马上就过去”
他转过了身去,可即使这样也让人想象得到他脸上的温柔,以及电话另一端那娇滴滴的嗔怪,主管对丁磊使了个眼色,暧昧的笑意隐在眼睛里。
既然有了这一通电话,有了某位一直等候在车里的佳人,他们的谈话自然很快便结束了,周公子下去开车,主管和丁磊上楼继续工作,不知是怎样的一种心理,进入大楼前丁磊终于回头望去,周正泽的车刚好开出来,车窗是开着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得到副驾上的人,虽然很远,但因为熟悉,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周公子身旁那个曼妙丽影。
身旁的主管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走进电梯去按楼层,他的手指几乎是和那金属按键一样的温度,也许他并没有什么好惊奇的,这一幕正好印证了他心中隐隐的揣测——昨天在咖啡厅谈工作时无意间碰到好似情侣般谈笑甚欢的他们、周氏临时撤销的律师函、还有一直排斥她的周正泽态度突然的转变——个中缘由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只是这样突然的转折让谁都始料不及而已,他低头不语,眼神复杂。
这一天的工作结束时已经很晚了,他终究没有忍住,拨了电话过去,可是关机,居然是关机,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打电话时找不到人,所以她从来都会多准备一块电池在身上,从来二十四小时开着机,即使分手以后,无论他多晚打电话过去也总听得到她的声音,这是第一次,打过去却找不到人。
第二天他破天荒地去了她的住处,正巧在楼下碰到要出门的她,徐起霏同样很诧异,这是分手后他第一次主动来这里找她,然而那满心笑意还来不及绽放在嘴角,却从他的阴沉脸色里预感到了什么,立刻让她下意识地沉默了。
他扫了一眼她全副武装的精心装扮,淡淡开口:
“出去?”
她点头,他再问:
“和周正泽?”
她仍旧不语,他的语气突然凝重:
“起霏,你这样孤注一掷把赌注下在周正泽身上,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她目光闪躲,只含糊说道: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打算?把周正泽那样的富家公子哄上手就是你的打算?”他蓦地冷笑出来,“你不会以为他那种人会对你认真吧?他不过利用手里的权势和你玩玩而已,等他烦了腻了,你以为他还会这样帮着你?”
她终于看向他,眼中是陡然而起的惊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沉默,片刻之后才泛起自嘲的一点笑:
“在你心里我早就是这样的人了吧,恐怕我怎么解释都不会有用了,那我也不想多说了,早晚你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悲凉,他脸上的神色终于柔和下来,他上前一步,轻轻拉过她的手,如曾经那般温柔摩挲着,似情人一样在她耳畔低语,那浅浅呢喃般的话语中有着不自觉流露的痛苦气息:
“起霏,离开这里好吗,你往后的一切我都帮你安排得好好的,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在这里跌跌撞撞,不想那些流言蜚语再把你说得那么不堪,也不想这样看着你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骗!”
他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物浸透到她冰冷的肌肤上,他的气息就在一转头的呼吸间,这是她熟悉至极依赖至极的感觉,她有几分遭蛊惑似的恍惚,那一刻几乎就想伏在这温暖胸膛什么都依顺了他,然而话到舌尖却又咬住了,她愣愣地傻了片刻,然后抽出了手,从他的包围中退开一步,坚定摇头:
“谢谢你磊磊,可是我不走,我会留下来向你证明我的清白,用我的方式,而不是一走了之,永远让别人误会!”
她那少有的决然神色似乎惊住了他,他打量她片刻,居然又开始笑,渐渐凉薄:
“误会?真的是误会吗?起霏,不要当我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你恨我和你分手,所以千方百计想要留下来报复,你对以夏耍那些花招我都一清二楚,只是周正泽常常碍你的事,所以你干脆就用美人计把他也收入裙下,这些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那个姓邵的大老板,还有上次周氏那几个投资商”
她有些恍惚,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只看得到那两片薄薄开合的唇,她温柔吻过的唇,曾经对她说过无数海誓山盟的唇,正一句一句吐出尖刀来,那薄唇后面的面庞似乎也不那么清晰了,陌生得好像从未认识一般,她想要像从前那样分辨几句的,可是居然觉得喉咙干涩,这一刻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有那些话,模糊后又清晰,一声一声地撞击着耳膜,
“起霏,我知道你一直怪我坚持分手,你一定会想,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我还是要分手,可是真的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受得了你选择成功的这种方式,你越是这样轻贱自己,我们越不可能回到从前”
“不要说了,丁磊,你不要再说了!”她似乎在这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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