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放心。”虞绍衡吻了吻她,“我们的昔昭,到何时也不会失态。”说着话,脑海浮现出成婚那夜,他小小的美得惊心动魄的新娘。
他不欲多谈,叶昔昭也不愿回忆那时段的彼此,忙将话题拉了回去,“你倒是告诉我啊,小时候你是什么样的?”
虞绍衡尽力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我还真说不清楚,但是对外人脾气很差,没耐性。当然,对二弟、三弟、绍筠也是时冷时热。”
对自己的评价,这算是很客观很中肯了。叶昔昭也知道,他说不出更多,也就岔开了话题。
等到叶昔昭起身梳洗打理好妆容的时候,已近黄昏。
携手走向外院,准备出门游转的时候,佳年急匆匆迎面而来,到了近前禀道:“侯爷、夫人,大舅爷与二舅爷过来了。”
“是么?”两人异口同声,之后便同时迎了出去。
垂花门外,叶昔寒、叶昔朗俱是负手而立,身侧各有一匹骏马。
“大哥、二哥。”叶昔昭笑着快步走过去。
兄弟二人同时笑着颔首,又与虞绍衡见礼。
返回时,虞绍衡与叶昔朗走在前面,叶昔昭与叶昔寒缓步走在后面。
叶昔寒侧目打量着叶昔昭,见妹妹容色愈发光艳照人,眉宇间凝着由心而生的一份喜悦,满意地笑了,“看起来是过得很舒心。”
“的确是过得不错。”叶昔昭打量叶昔寒的时候,却有着一点担忧,“你呢?看看你,似是又瘦了些。”
叶昔寒抬手揉了揉线条愈发清晰锐利的面容,仍是笑,“我这是忙的,不是烦的,你放心。”
“”叶昔昭有心询问他一些事,却又不想在年节时惹他不快。
叶昔寒却是明白她的记挂,道:“房里的人与事,有娘费心约束、打理着,我只要静观其变即可。”语声一顿,再开口便多了一点点感伤,“果真是岁月如刀,磨人心。当初她能陪我远赴蜀地,我还以为她是真正与我同甘共苦之人,却没想,她吃得了苦,却享不了福。慢慢的就好了吧?”
叶昔昭建议道:“你平时也不要不闻不问,所思所想多与她说说。终究是一起走过了这些年的夫妻。”
“这是自然。她的恩情我一直都记得,如今她一时糊涂,我也不会就此嫌弃。”叶昔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我知道我自己是谁,并不比她强多少,熬过这一段,就能同心协力了。”
“我信你。”叶昔昭凝视着他的目光中多了欣赏与钦佩。
叶昔寒这才说起前来此处的目的:“说起来是去年秋日的事了,我与昔朗去涿郡会故友,走山路回京的路上,看到四名身受重伤的女孩,便搭救下来,送到了别院,请乔宸帮忙疗伤。四个人伤愈后没有去处,为了报恩,自请留在别院做小丫鬟。我们有些戒心,一面留下了她们,一面请萧旬调查此事,后来,萧旬告诉我们,这几个女孩竟大有来头。”
叶昔昭神色愈发专注,静待下文。
叶昔寒无意卖关子,继续道:“她们原是江湖客,所在的一个小帮派以为人打探消息谋财,消息灵通的程度,不输于暗卫。”
叶昔昭目露惊奇,“是么?”
“千真万确。”叶昔寒肯定地一颔首,“是在前年,这个小帮派抵达京城,在天子脚下谋财。却不想,去年秋,江湖仇家来寻仇,两个头领遭了毒手,余下的那些人,或是四散奔逃,或是负了重伤下落不明。萧旬先后命亲信查了几次,这些人的来历并无不妥之处。”
叶昔昭眼前一亮,“那么是不是说,这些人是能够为你们所用的?”
“不是为我们所用,”叶昔寒笑容舒朗,“我与昔寒观望之余,试探过她们几次,几个人对我们倒是只有感激之心,再加上萧旬确信她们打探消息、追踪的能力甚是出众,我们便想将她们送到你身边,大事小事帮衬你一些。”
“给我的啊”叶昔昭先是欣喜不已,随即却道,“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人,可是你们留在身边不是更好么?”
叶昔寒摇了摇头,“我们两个大男人,她们总在面前走动算是怎么回事?再说了,她们在你手里,不就等于在相府手里么?”
兄弟两个都无意让女子在眼前走动,叶昔寒浪子回头之后,已开始时时处处约束自己,而叶昔朗自然是不想让芳菲起疑,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末一句,落到叶昔昭耳里,就更是动听了。
随即,叶昔寒又故意给她泼冷水:“今日我们也是难得清闲,听说你们来了这里,就过来说说此事。我们与侯爷说起,当然要说是想将这四个人送给他。他若是满口答应留为己用我们还是添几个丫鬟就算了。”
叶昔昭当然听得出叶昔寒是故意的,也就笑道:“你们看着安排就好。”
几个人到了室内,落座后,兄弟二人与虞绍衡说起那四个女孩——或者说四个江湖客的事,比叶昔寒方才说的更细致一些,末了,叶昔寒道:“我们两个是想,这样难得的人手,还是在侯府走动为好。”
虞绍衡沉吟片刻,“这几个人,你们无异议的话,就让她们服侍昔昭。”
叶昔寒与叶昔朗当然没有异议。
随即,虞绍衡又道:“侯府管家每年开春儿都要挑选一些丫鬟,到时候让她们通过管家之手入府,在前院留用一段时日,无可疑之处的话,再带入正房。”
虞绍衡如今对叶昔昭的看重、呵护,于他本身而言已经没了底限,是以,他对任何接近叶昔昭的人的戒备、疑心也是同样的没有底限——如今京城宠妻之人最负盛名的是萧旬,其次才是虞绍衡,可是叶昔寒与叶昔朗明白这两位侯爷宠妻的缘故,知道后者才是几年如一日的包容、保护着他们的妹妹。由此,他们早就料到虞绍衡会如此行事,当即笑着点头,同声道:“理当如此。”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叶昔昭看看天色,笑道:“该准备晚膳了,侯爷、大哥、二哥,你们可有想吃的菜肴?我去给你们做。”说完,视线在虞绍衡俊颜上略做停顿。
虞绍衡却道:“我们兄弟三个,以往曾亲手打野味烧烤后下酒。”语声微顿,看向兄弟两个,“今日你们可有兴趣?恰好,我几名小厮午后去了附近的山林,打了几只野兔回来。”
“是么?”叶昔寒兴致勃勃地道,“早知道的话就早些过来了,亲手打来的东西更好吃一些。不过,我们一同动手烤来吃,倒也是美事一桩。”
叶昔朗则是笑道:“这回事我比不了你们,只能打打下手。”
叶昔昭听到这里,笑意已从心里直达眼底。他们自然是在征途中学会的这门手艺,怪不得虞绍衡说要做东西给她吃。
“那就好。”虞绍衡若无其事地看向叶昔昭,“你就不需忙碌了,让厨房备些下酒的小菜即可。”说完之后,眉梢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叶昔昭笑意更浓,颔首称是,即刻亲自去了厨房,将食材一一看过去,依着三个男人的喜好挑选了几样,又细细吩咐厨子要怎么做,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好一会儿,转回庭院时,天色已是全黑。
眼前情形先是让她讶然失笑,随即就站在月洞门里,静静观望片刻——
宽广的院中生了篝火,三个大男人此刻围在烤架前,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
虞绍衡意态悠闲地坐在椅子上,锦袍下摆掖在腰际,一条长腿弯起,黑色避雪靴蹬在椅子边缘。他身侧的高几上摆着调料,一手握着酒杯,另一手不时将调料刷在正烘烤的野兔上。
叶昔寒、叶昔朗与虞绍衡的样子大同小异。
虽说是君子远庖厨,但是这样的情形却是不同。他们只是将这回事当成了一个消遣。
叶昔昭笑着走过去,先执了酒壶,给三个人分别将酒杯斟满。之后,她到了虞绍衡身侧,拿过他手里刷调料的小刷子,将辣油刷在一只正在烘烤的野兔上。
叶昔朗一看,喝酒的同时对着叶昔昭连连摆手。
叶昔昭不解,“你不是很喜欢吃辛辣之物么?”说起来,她自小喜欢吃辣也是被他带的。
叶昔朗放下酒杯,笑道:“大哥吃不了辣,你忘了?”
“他啊。”叶昔昭不以为意,指一指叶昔寒面前正在烤的野兔,“他吃那个就好了,这个我们来吃。”
叶昔寒为之不满,一本正经地道:“叶昔昭!这兔子刚上架,你那边的却是就要烤好了!”
叶昔昭挑眉,“才不管你,凭什么要我们三个将就你一个?”
“因为我是你大哥!”
“你是我大哥,才更应该让着我们啊。”
兄妹两个为着这件小事,一本正经地争论起来。虞绍衡与叶昔朗在一旁看着,相视一笑。
佳年在这时走过来,拎着一个木桶。
叶昔昭瞥见,笑问:“是什么?”
佳年笑答:“下午弄来的活鱼,刚收拾好。”
“真的啊?”叶昔昭对佳年招了招手,“快拿过来给我烤。”
虞绍衡忍不住笑着揶揄道:“你会么?”
叶昔昭有恃无恐,“不会,但是你们会教我啊。”说着话又让佳年随自己走到叶昔朗身边去,笑道,“你小时候烤鱼给我吃,我还记着呢,很好吃。”
叶昔朗起身,将自己坐的椅子让给叶昔昭,转而拉过一张没有软垫的杌凳落座,“现在教你。”
“好啊。”叶昔昭也不跟他客气,欣然落座,跟他学着怎么将鱼穿上削好的竹签,之后放到火上去烤。她善于在厨房烹饪,对于这种事,在之前却从来都是坐享其成,今日也是因着虞绍衡破例至此,才兴致盎然的学习。
叶昔朗时时提醒着她注意火候,告诉她什么时候可以翻面,什么时候刷上调料。虽说是守着篝火,还是担心她冷,不习惯这种场合,或是吩咐丫鬟去给她拿件厚实暖和的斗篷,或又吩咐丫鬟去取来小酒盅,让她喝点儿酒暖身。
在叶昔朗手把手地指导下,叶昔昭吃到了第一条亲手做出的烤鱼,含着笑,眯了眸子品尝,之后连连点头,“嗯!好吃!”
虞绍衡看着此刻甚是满足愉悦的叶昔昭,情绪不自主地被她感染,随即揶揄叶昔寒:“昔朗比你会照顾昔昭。”
叶昔寒先和他碰杯,一饮而尽之后才笑道:“的确是,昔朗比我更有个兄长的样子。我以往见到昔昭,总会跟她诉苦,问她的看法,但是昔朗不同,他什么时候都是关心照顾昔昭的那个人。”
虞绍衡给彼此的杯中斟满酒,再次碰杯一饮而尽之后,才缓声道:“如今你也不差。”
几个人由着性子烤了几只野兔,又将鲜鱼一并烤了,给别院的下人分发下去,之后才转回室内,就着精致的小菜饮酒闲谈。
夜色深浓时,兄弟二人告辞,虞绍衡与叶昔昭送到府门外,看着两人骑着骏马的身影极速离去。
叶昔昭看着空留苍茫雪色的旷野,仍是无意回去,喃喃道:“如今看着他们,就像是”
虞绍衡问道:“像是什么?”
“像是以往看到你与二爷、三爷站在一起一样。”
“终究是兄弟,需得一生相互扶持。”
叶昔昭会心一笑,将手交到他掌中,缓步而回。
第二日,夫妻两个去了附近的寺里,求了几个平安符,到初七便回了侯府——始终还是放不下忻姐儿,在外三两日已是极限。
两个人进到太夫人房里的时候,忻姐儿正守着一堆玩具玩儿得正高兴,看到父母,愣了片刻,大眼睛才亮了起来,站起身来,颠颠儿地跑向炕边,嘴里奶声奶气地唤着:“爹爹!娘亲!”
虞绍衡连忙走到炕边,展臂让女儿投入到自己怀里。
叶昔昭没奈何地笑着,转到太夫人身边,摇着老人家的手臂问道:“娘,想我没有?”
太夫人笑道:“想,自然是想得很。快坐下。”又连忙吩咐鸳鸯,“别给夫人上茶,将燕窝莲子羹做一碗来。”
“谢谢娘。”叶昔昭笑着落座,取出平安符交给太夫人。
太夫人命人妥当的收起来,之后笑眯眯问道:“别院的梅花开得怎样?”
“煞是喜人。来年娘与我一起去吧。”
“好,来年得空的话,你陪我去。”
忻姐儿和虞绍衡腻了好一会儿,又跑去玩儿了一会儿玩具,这才去找叶昔昭,一手拎着个小小的荷包,扬起来让叶昔昭看,“娘亲。”
叶昔昭掂了掂,问:“里面是什么啊?”
“嗯”忻姐儿的大眼睛转了转,“红包,给娘亲红包。”说着话,将荷包打开,现出里面的一枚小金锞子。
“这是给我的?”叶昔昭为之动容,低声问道,“要把你的红包给娘亲?”
“嗯!”忻姐儿认真地回答,将荷包放到叶昔昭手里。
叶昔昭觉得心都要化了,低头吻了吻忻姐儿的额头。
太夫人笑着解释道:“这是井家那孩子派人给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