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断续续向我说着这一个星期以来的痛苦经历。
我太久没有独立出现,加之伊旎一次次的肯定说我已经死去。他想要反驳却只能忍着,也确实找不到证据。认为两个多月来的努力全白费了,不知道这种乱七八糟的日子还要过到何时,恼怒之余想起我又不免伤心难过,等见到见尼古拉斯却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
直到在舞会上遇见我,他惊喜交加,下定决心跟伊旎翻脸,也已经到时候了。
我向他说着如何被伊旎挤出身体,又如何遇到了院长大人才得以去参加舞会。
“那是我原本应该长成的样子。”我解释道。
“可已经看习惯了你这样。你也真够胆大,喝了那种药还敢在我哥面前晃来晃去!”德拉科瞪着我。“你决不能死希尔,我们四个人的幸福全押在你手里。”
是的,我明白。想到尼古拉斯,我的内脏燃烧了。
“我找不到彻底驱除她的办法。所以我会一直打击她,让她自己放弃。越快越好,我们没有时间了。”德拉科咬着牙。
“我不止一次听到她和你父亲的谈话,他们总在说离最后的胜利不远了,可每到关键时刻伊旎就会转移话题。”“这个我会留心探听,你不用担心。”
“你快些休息吧,已经两点了。”我站起身,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
疏忽的一个瞬间伊旎已经抓住机会!该死!我完全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快就苏醒过来。
我全力与她争夺,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希尔?”德拉科走过来,我猛地转身,他脸上一惊,已经看出我的变化。
我想让他走开,却无法说话,那女人操控着我的双臂抱住德拉科。
理所当然地被德拉科嫌恶地推开。“离我远点!”
“你为何这样对待我?我等了一百年,好不容易再遇上你”
“说过了我不是安希廉!”
“就是因为你!我才选择了这个时候出现,来帮助你的父亲,帮助马尔福。”
我都感觉得到伊旎那剧烈的心跳声,不知道德拉科是否能够说服她,可是我已经决定,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都要现在结束!
我让自己靜下心来,伪装成没有知觉的样子,让她放松对我的警惕。她现在的情绪波动十分明显,力量也非常大。“你如果真的想要帮我,就离开希尔的身体吧。”德拉科忧伤地看着她“你抢了太多人的幸福,梅林也不会原谅你。”“不————————”伊旎歇斯底里地喊起来“我绝不会离开她!你让我痛苦,我也会让你们陪着我痛苦!”她疯癫地大笑,德拉科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没有丝毫怜惜。
我再一次将精神力运向顶峰,突然间爆发,控制住身体!什么话也没有说我拉开门向外跑去。
伊旎被忽然压制的灵魂在我体内惊恐不已。
没有时间了。许多东西在我脑海中浮现。
贴满卧室墙壁的照片。
拼成“CHELLE”字样的骨牌。
窗台上的花。他瘦削的脸,蹙起的眉头,受伤的手,野兽般的悲鸣。
我奔跑着,用尽全力,穿过城堡里迷宫一样的走廊。
什么也看不清楚。
墙壁上一簇簇蜡烛的火光照出风的影子,摇晃。
“你所做的,只是徒劳。”伊旎的声音在体内响起“很快我便会抢回身体。”
“你随便。”我不想再跟她说什么。
决心早已经定下来,我只是没有想到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并且这样快。
快到我都来不及感到难过和绝望。我冲进了塔楼,盘旋而上。
“你认为一直跑就可以把我颠出你的身体么?”伊旎冷嘲热讽。
我丝毫不理会。没有心情理会。
塔楼顶端的窗子吹进强烈的湿冷的风,我大口喘着气,停住脚步。
“你来这里干什么?”当我靠上窗台,听见伊旎的惊慌。
“你看那片湖,它多美。”我笑着回答出声,声音在窄小的塔楼里碰撞回荡,一遍遍地重复着。塔楼下的湖泊,平静安详,映着漫天星辰,像是另一个天空。
我感到伊旎的反抗。
“你终于也有害怕的时候了么?你不是一直非常有恃无恐可以不动声色优雅地笑么。”我冷笑着。
“希尔!”德拉科的喊声从下面的楼梯传上来。
我走出顶端的小屋,看着他从盘旋的楼梯上飞奔而来。
突然来袭的悲伤难过几乎将我击毙。
对不起了德拉科。这次我食言了,可是以前那么多次玩牌,你总是抢回出错的牌。
我让了你那么多次,这一次,就让我耍一回赖吧。
你的幸福我担负不起,就以这种方式来偿还吧。
我转过身,再次看到群星璀璨。群星之间,群星之外那广阔的黑暗正等待着我。
纵身一跃。夜风吹拂着我的脸和头发,我看到身下的湖面旋转着扑向自己。
耳中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我独自一人向下坠落。似乎从生到死都是独自一人。一个完整的,自己。
终结。记忆。伊旎你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停止这样迅速的坠落。
最后的门扉在我面前敞开,那种黑暗出乎意料地柔和。我在穿过它之前就闭上了眼睛。
冰冷的湖水很快将我包裹住。那么多的水,它们塞住我的鼻子耳朵。
湖底发出幽蓝的光,绮丽异常。
我看到自己飘散的黑发和水草缠绕在一起。
胸腔受到钝重的冲击,呼吸凝结。
伊旎,你有多么爱安希廉,我就有多么爱尼古拉斯。
如果不能再爱他,我能够给你的,就只有这一具冰冷的尸体。
宁愿选择死亡也不会给你生还的机会去伤害我爱的人。这是你与我之间的杀戮。
就让漆黑的夜把这一切埋葬吧。
柔软的触觉,视野里是一片洁白。原来灵魂聚集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么。
一切都只是忽然之间的事情。
原来生命只不过是一场尘埃罢了。
我不想挪动脚步,不想寻找出口,我知道我已经离开他了,就让我在这个世界的进口多呆一会儿,再离他近一些。尼古拉斯,你会怨我么?你可知你是我心中的毒,一旦想起便迅速渗透全身,疼的我都不敢后悔。后悔自己就这样了断了一切。
恨我吧,那样也比不能再爱强太多。
万芒刺心。原来最狠毒的咒语,也抵不过这般沉寂的心死。
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它们飘来飘去,好像海水涨潮,又像夏天过去之前尼古拉斯给我捉的装在瓶子里的萤火虫。我猛然张开眼睛。
心中的疑问是自己是否还活在人世。并不是熟悉的活着的感觉。
记忆的浪潮让我头晕目眩。
湖面凝起一层雾气,缥缈着渐渐漫住整个空间。
我再次闭上眼睛,试图理解这一切。心脏的确还在跳动,剧烈地震得我胸腔发麻,头晕得厉害,觉得只要一阵微风,自己就会被吹走。
感得到身边有人,我缓缓转过眼,暗光之中只觉得一头铂金色头发耀眼。
此时他半跪在我身旁,头深深埋进臂窝,肩膀耸动。
静谧的湖边只有他压抑暗哑的隐秘抽泣和口齿不清地咒骂“混混帐敢骗我绝不原谅你”本能地伸出手去,抚上他肩头“龙龙,你在哭么?”
德拉科的身子一震,缓缓抬起头,脸上是痛苦内疚与惊惶的表情混合,这孩子难过的时候抬起双眼就会有抬头纹,我笑着想把那皱纹抹平了,却发现他的双眼通红。
“怎么跟金丝猴一样”
“你没死!?可是你刚才明明没气儿了!”他慌忙伸手摸我鼻息,我这也才恍然,没死!?
心中悲喜交加,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转念想到既然没死那伊旎不知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顿时魔怔一样嘶哑地喊出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去找尼古拉斯跟他把一切说明白,让他来救我来救我啊。我再也不要一个人死,要死也要和他一起!”我已经全然失去理智,所有后果不都再计较掂量,如果终究都会死,不如死在一起。
却发现德拉科眼睛发直,紧紧攥着我手腕,看着前方的某个地方,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边静静坐着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人没有幽灵般半透明的身体。
此刻她正望着我们,这次我和她终于面对面了。
德拉科立即挡在我身前“你不可能再回到她身体里!”
“你回来一次我跳一次。”我在德拉科身后挣扎着坐起。
可是她笑起来,那样凄凉绝望的笑容出现在自己脸上我看着不止是讶异。
“放心吧,我不会再回去。”
然而我和德拉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斯莱特林变化多端,这个我们都相当了解。
“哀莫大于心死。”她自言自语般说着,这个我倒是刚刚感受过。
“是我错了。”她说着,并不看我们,指着陷入雨雾缭绕仙境般的湖“这个湖,是安希廉为我而建的。因为在我遥远的故乡,也有一面长得像是这样的湖泊。虽然东西方总有不同,但我已经非常感动欣慰。”她沉浸在回忆里“不光是这湖,这里的一切都是我和安希廉一点点设计建造的。没有想到已经一百多年了么。”
我看到她望着琥珀园的那种眼神,便看到自己是怎样望着苏格兰的马尔福庄园,那么眷恋那么不舍得。“德拉科,你和你父亲,要好好继续将它流传下去。”
“我会的。”德拉科肯定地回答她。她转身看着他,忧伤而温柔“你真的很像他。但是希尔说的对,你不是他。”她低下头“我不想再解释什么了,现在只想离开。”
听到这句话我和德拉科对视一眼,依然不敢完全相信她。
“我请求你们,完成订婚礼,因为你父亲将在那一天夺回他想要的一切。在那一天,你们之间的‘牢不可破誓约’也会失去效用。”
德拉科刚想要张口却被伊旎打断“不要去衡量能否胜出的能力。有些事情必须做了才可能有结果。不要尝试去激怒你父亲,德拉科,他并不完全如你所想。格兰芬多为公众竖立的正义而战,而斯莱特林会为什么牺牲一切,你们知道。学会进退,才可能撑起自己的天空。”伊旎并未说完,我心中却已经明了。相信德拉科也已经明白。
“希尔,如果你想要恢复你原本的面貌,我可以还给你。”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它忽然被提出,我不知如何作答,只怔怔望着德拉科。
“诶不要不要,我已经看习惯了她这样十年了,忽然一变受不了。”他摆着手,伊旎微微一笑。
“那么你看着她,难道不会想起我,从而感到厌烦么?”
“不会。”德拉科洒脱地笑了“你和她,我从来没有弄混过。我最好的朋友,我会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我鼻子发酸,一股热流冲上眼睛。
“这个还给你。”有东西冲着我飞来,我伸手接住,欣喜地发现是自己一直戴着的胸盒和戒指。
“那么,我该走了。”她站起身,朝着湖中心飘摇而去,我望着她的影子映在绿水中央,恍恍惚惚,最终不见。“希尔,从现在开始,咱们是战友了。”德拉科并未回头。
“早就是一个鸡蛋上的苍蝇了。”我回应道,全身上下一片轻松,终于重获自由,这一刻我还不敢真正的相信,却觉得确实精力充沛。
“你能不能打个好听点的比喻。”他回过头,神采飞扬。
东方的天空微光正逐渐变亮,最终那明亮的火球冲破了层层云彩的堆叠,孑然跃上自己的位置。
晨露荷香,阳光四溢。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了。
“希尔,一夜未睡,你感觉身体怎么样?”德拉科体贴地问。
“不用担心,我好得很。”太久太久,没有这种想要向全世界振臂高呼的兴奋感了。“自由的感觉真好!”“我也觉得真好。”德拉科笑着,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你要是死了,就再也看不到日出了。”最甜蜜的笑容之下,总是隐藏着最恶毒的想法。
我记得德拉科从来都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蛮横少爷。昨天我食言弃他而去,他一定想到这里我顿时毛骨悚然从头冷到脚。
我嘿嘿陪着笑,瞅准机会抽身便跑。
德拉科抄起地上一根枯枝追赶上来“你去死啊!有本事啊你!还敢跳湖!再跳一次啊,要不要我找人围观捧场啊米希尔!”刚才还在抒情呢,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这人。
“诶诶,马尔福少爷你就算打也不用退化到麻瓜的方式吧。”我上窜下跳地躲闪着,狼狈不堪。
“老子怕你不适应身体,给你活动活动啊!”又追上来。
梅林啊我的神“你得找个借口让咱们出去,我一刻也不愿意等了。德拉科我简直不能相信我们真的结束了这荒唐的一切!”我掩饰不住自己雀跃的心情,就要见到尼古拉斯了,用我最真实纯粹的身份去见他。
“是的我也不愿意再等了。谎话你来编。”
“为什么是我!?”
“你不是擅长这个么。”
“是的我擅长这个就好像你擅长跟在乌姆里奇屁股后面一样。”我刻薄地反唇相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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