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心下疑惑,但既然是景后的命令,古义才自然不敢怠慢。
在这段时间里,景嫣并未因杨欣悦的事与秦煜闹得不愉快。二人依旧亲密无间,秦煜亦是频频出入豫宸宫,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及至数日后,一名身着战甲的男子匆忙跑进大殿,单膝跪地,对景嫣说了一句:“皇后殿下,欣悦姑娘已经跳河自尽了。”
景嫣闻言,缓缓从座上站起,目光一直看着座下的男子,眸中却无半点愧疚或是悔恨。
半晌,她才淡淡地道:“那就命人把她的尸体安葬了吧。”
男子拱手称是,然后依景嫣的命令走出宫殿大门。
在那一瞬间,景嫣只觉浑身发软,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唤着的欣悦姐姐,竟然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忠义诤臣 (1540字)
秦煜已经一连几个月没有上朝,没想到忽有一日他召集了文武百官入太华殿,及至商议完后,众官才退了出去,只留下乔泰一人到了内殿。
秦煜缓缓步上殿阶,立于桌案旁,随后将那本奏折扔至乔泰面前。乔泰弯腰拾起地上的奏折,打开看了片刻,复抬起双眸看向阶上的男子,口中不发一语。
秦煜冷声道:“你与他同朝为官,何必要呈上一纸谤书,与同僚闹得不愉快。此事若被他知道了,只会使你二人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乔泰却道:“臣是如实禀奏,并非谤书。”
“这么说,你是想执意处置古义才了?”
乔泰道:“古义才仗着有皇上与皇后的宠信,公然收受贿赂,搞得门庭若市,若不将此人法办,只怕”
秦煜微微挑眉,看着他道:“只怕什么?”
乔泰垂首道:“只怕会让众大臣不服。”
秦煜问道:“那依乔公的意思,该如何处置?”
乔泰直言道:“应该将古义才放出京城,贬为刺史,并废黜景后,改立贤德的勋贵之女为后。”
秦煜一听就急了,冲他喊道:“不要以为你是先帝的托孤大臣,朕就不会处置你!”
“即使陛下赐臣死罪,臣也要说。自景后入宫以来,整日与陛下饮酒作乐,惑乱君心,身为后宫之主却公然干政,似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母仪天下。”乔泰说着,声音越发大了,“夏桀因宠爱妺喜而亡;商纣独宠妲己,不理朝政,导致国灭;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而亡;唐玄宗因沉迷于杨贵妃,引起一场安史之乱。陛下应以古人为鉴,不要为此等妖妇沉迷下去。”
乔泰苦苦谏诤,秦煜却不听其言,反倒大怒,“你的言下之意便是说,朕荒淫。”
乔泰重重地低下头,说道:“臣不敢。”又抬眼看向高座上的男子,“国君守业民心是根本,民心尽失,必失天下”
“够了!”秦煜很快打断了他的话:“收起你那些祸水论,朕不想听!”
“陛下,请再听臣一言”
秦煜纵声喝道:“退殿!”
“陛下”
“退殿!”
乔泰虽几欲再言,但是见秦煜冷漠之色,也就将所有的话生生吞下,唯有依言退出宫殿。
君臣二人不欢而散,因皇后而争吵,此事不久便传开了。
当时,太监总管孙启英也在殿内,自然知道乔泰是如何议论景后的,并很快将两人的谈话告知于景嫣,所以她第一时间便知道了此事。不过景嫣并未采取什么行动,只是如往常一样呆在自己的豫宸宫里。
记得几日前,大殿里举行宫宴,古义才看见乔泰走来,于是立即起身走至他面前,右手指向高座,客客气气地说:“乔太尉请上座。”
乔泰却冷冷看他,口中道:“古大人深得皇上和皇后的宠信,乔某岂敢与古大人同坐。”
乔泰的反应使得古义才十分难看,他又曾屡屡说古义才是无耻之辈,是个好谄媚、阿谀奉承之人,于是乔泰早已把古义才给得罪透了。
今天乔泰此举显然是和景后公开较量,之前又给了古义才那么大的难看,自然不会有他好果子吃。
是夜,景嫣和古义才俱在大殿。古义才屡屡向秦煜进谗言,说道:“乔太尉将陛下比作桀纣,其话中之意,便是说陛下肆虐残暴,听信嬖臣之言,因美色而误国。一个朝臣敢这么对皇上说话,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
但景嫣却未提及此事,更没有哭着让秦煜为她讨公道。她面色极是平静,没有露出半点愤恨。
现在景后经常替皇帝理政,以权力诛杀异己,所以无论是皇子还是朝臣都对她有意见,尤其是二皇子秦赫早已对她不满。
乔泰官至太尉,位高权重,在朝中定会有不少他的亲信,因此景嫣不想再激化自己与大臣之间的矛盾。所以她只能忍,只能等,等待一个时机,只要时机一到,她便会立刻将那些阻碍除去。
齐王获罪(1) (1202字)
景嫣虽然一直在等,却迟迟等不到,直至三个月后,秦赫与潘圣磊一同在齐王府里窃议景后干政的事
“现在父皇每日纵情声色,政事皆委于景后,莫非绍国的江山要改姓了不成!”秦赫不悦地道,“直到前几日我才得知,当初父皇本欲立我为太子,只因景后在父皇面前吹了枕头风,才将此事作罢。真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她竟处处与我作对!”
潘圣磊道:“当今皇帝陛下喜好什么,想必是世人都知道的。景后让古义才送美人的目的,就是想让皇上沉迷于温香软玉中,整日纵酒作乐,使得圣上无心理政,这样她就可以大权独揽了。”
他思量片刻,又道:“圣磊倒有两计,不如殿下先任景后为母,以登皇储之位”
话音未落,秦赫便立即起身,怒道:“胡闹!景后比我还要小几岁,若是任她做干娘,那我岂不成了大笑话!”又看向潘圣磊,愤然地说:“我可以称她为皇后,可以称她为娘娘,但绝不会把她唤作自己的母后!”
潘圣磊道:“那就只有借机诛杀景后,除去皇上身边的妖妇。”
这番话倒是颇合秦赫的意思,也自然打算依他的话去做,而此时的潘圣卿却并未言语,只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
他没想到多年前遇到的景嫣,竟然成为世人眼中的妖妇,更成了秦赫在宫中最想要诛除的人。
至夜,潘圣卿回到府邸,独自一人坐于石凳上,忽而想起景嫣曾说过的话
“听说潘将军是齐王殿下的心腹,若有一天让你为了我背叛齐王,你是否愿意?”
“看来将军犹豫了。想想也是,男人不过是说得漂亮,做的事儿,可就不一定漂亮了。”
想及此言,他不由轻轻叹了一声。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潘圣卿转身看去,只见妻子冯氏正向自己走来,口中问道:“夫君在想什么?妾身连唤了你好几声都没答应。”
他双唇微扬,轻轻地道:“也没什么,只是心里有点乱。”
“想必夫君是有心事,若是这样夫君可以和妾身说说,为妻愿意和你分担一切的不愉快。”见他不语,她便垂首,“既然夫君不愿说,我也就不多问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若是有心事不和你说和谁说呢。”他默然良久,才又道:“我现在很想做一件事,很想帮助一个人,但是我若真的这样做了,会背弃对父亲的承诺,会背叛齐王,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
她听了这话,露出一瞬的失落,随即又微微一笑,“既然你认为是对的那就去做,值与不值只有你自己知道。”
潘圣卿不解地问:“难道,你就不问问我要做什么吗?”
冯氏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的面容,淡淡笑道:“你是我的丈夫,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为妻都会支持你。”
他也笑道:“夫人,你真是我的知己,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这样的话他说了不知多少遍,但冯氏想听的并非是这些。虽然心底极是失落,她却仍是在他面前露出微笑,说着他想听的话。
齐王获罪(2) (937字)
翌日深夜,房里只有秦赫与潘圣卿两人,而此时的秦赫已喝得酩酊大醉,身子开始打晃,不久便趴在桌案上休息。
这时,潘圣卿从袖子里掏出一首诗,继而又拿出一张未染墨色的白纸。秦赫微微睁眼,看了片刻,很快将它拿起,高声吟出纸上的诗句,却觉得有些不通,接着口中连呼“有趣”。
潘圣卿看向他,道:“既然殿下觉得有趣,不如就将这首诗抄写下来,留作纪念。”
秦赫连连叫好,然后回到桌案前,持笔挥毫
第二天,潘圣卿随秦煜到了内殿,进来不久,他便从袖子里掏出秦赫写的那首反诗。秦煜看完那首诗,恚忿不已,紧紧捏住掌中的纸张,恨不能将它捏碎。
潘圣卿显然看得出在他的愤怒之下有一丝悲凉,那是一个父亲的失落和伤心。
半晌,潘圣卿忽然开口道:“陛下,臣已查出齐王欲谋逆篡位的野心,而且二皇子已私自做了龙袍,只要陛下派人到齐王府去搜,便能知道臣所言非虚。”
秦煜霍然站起,怒喝道:“这个逆子,逆子!”
众多官兵闯入进来,使得原本沉静的齐王府里尖叫声不断,下人们也在慌乱地逃窜。
正在此时,潘圣卿忽然命令道:“搜!”
秦赫立即纵声道:“谁敢!”
众人闻声立刻站立于原地,不敢再动,但潘圣卿却面无一丝惧色,看着他道:“皇上怀疑殿下有谋逆之心,私做龙袍,于是命我派人搜整个齐王府。既然皇上有命,臣也只有依命行事,还望齐王殿下不要为难圣卿。”继而又对身后的将士们说:“继续搜!”
秦赫不再说话,只忿忿地看着潘圣卿。
不多时,几个士兵从书房里搬出一个大箱子,缓缓放于潘圣卿和秦赫面前,只听潘圣卿的一声命令,他们便将那个箱子打开
众人只见里面装着一件黑袍,上面有金丝刺绣,绣的是几条金灿灿的金龙。秦赫看后惊愣半晌,很快说道:“不,这不是我做的”
潘圣卿冷声打断:“证据已经摆在眼前,圣卿也只有将此物送到乾欢殿,一切让圣上定夺。”
秦赫虽然想要解释,但潘圣卿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立即喝令一声:“拿下!”
将士们依言立刻将秦赫抓住,使他动弹不得,而当时被抓获的并不只有秦赫一人,还有其他齐王府中的下人、妻妾,包括齐王妃也在其内。
齐王获罪(3) (1378字)
原本秦煜是不愿再看见秦赫的,但在他的执意恳求下,秦煜终于肯见他一面。 乾欢殿内一片沉静,秦赫抬眼望向高座上的男子,不发一语。
“不是有话吗,想说什么就说吧。”秦煜忽然开口,语声极冷。
“父皇真的要杀了儿臣吗?”秦赫说着,显得非常冷静。
秦煜以为他要见自己,是想在自己面前喊冤,却没想到他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秦赫又道:“儿臣知道当初魏宗伦的死也是因为皇后,不仅如此,父皇因他手握重兵而怀疑他有谋逆之心,于是纵容景后肆意诛杀大臣,重用古义才这等奸佞。如今,父皇知道儿臣对景后心存不满,所以又要因为皇后而杀害自己的亲子。父皇,您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杀了儿臣吗?”
他又重复地问了一句,竟让秦煜一时无言,呆愣在那里,半晌后只道:“赫儿,你太让父亲失望了!”
此时的秦煜不是一个皇帝,不是世人所说的暴君,而是一个失落的父亲。
秦赫看着秦煜,不再言语,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父亲都不会再相信了。
秦煜很快让侍卫将秦赫带了出去,幽禁于一座冰冷的宫殿,命人时时看守,不许他再与任何人来往。
潘圣卿一直在看着秦赫,直至见他被侍卫拖出殿门,才看向座上的秦煜。
出了大殿,潘圣卿独自一人走着,然后在水岸边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似压了块大石,越觉沉重。他不知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也不知景嫣知道了此事以后会怎么想,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会如何看待自己,将来他与她又会是何种局面?
无论对错,事情既然已成这样,多想也无用。
他苦苦地笑,转身正要离开,却看见一名女子缓缓向自己走来。潘圣卿愣了半晌才走近她,轻轻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景嫣不语,含笑着看向潘圣卿
他依然是那么恭敬有礼,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细细看了片刻,又觉有些许变化,不过她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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