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柳四娘冷冷地说:“你无须打听他,你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
“你什么意思?”
“我之所以还在这里,是受孟先生所托,他有东西要我交给你。”说着,拿出一封信来,递给孟真。
孟真狐疑地看了看她,伸手接过信来。那信封并未粘合,想必里面的内容早被人看过。孟真打开信来,上面不过寥寥几个字:“你我师徒,缘分已尽。”
力透纸背,“尽”字旁边,抖落一滴墨色。
孟真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不敢相信这是师傅写的,可笔迹的确是师傅的。她将信揉成一团扔掉,指着柳四娘叫道:“一定是你模仿师傅的笔迹写的,你把师傅藏到哪里去了?”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柳四娘冷笑道:“你和孟先生一起生活了三年,又怎么会看不出孟先生根本不是寻常人。我可以告诉你,孟先生同别人有三年之约,如今他去赴约,不会再见你了。这个玉佩是孟先生的,他要我给你,说能当得百两银子。”柳四娘自腰间取出一块通体莹白的上好玉佩来,塞到孟真手里:“不过我想,这玉佩你还是留着做个念想吧,若是当出去,到头来后悔的还是你自己。”
孟真望着手中那块玉佩:这是师傅的玉佩,师傅时常把玩的那块。“师傅还说什么了吗?”
柳四娘冷哼一声:“你不会以为孟先生会对你依依不舍吧?你想太多了,他是个薄情之人,这点你早该知道的。”
孟真慢慢地蹲下身来,捧着玉佩,声音小小的,带了些鼻音:“你别这么说师傅,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我和师傅相处了三年,也没能看清他究竟是怎样的人,你才认识他多久,凭什么对他说三道四?”
“可是我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你却不知道不是吗?”柳四娘有些傲然地看着孟真,眉梢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孟真抬起头来看她,眼中湿湿的,却不见落下泪来:“你同我炫耀这个做什么,我一点都不好奇师傅是谁,他只要是我的师傅就好了。你喜欢师傅,所以你嫉妒我,你拿这些话来气我,我才不生气,我一点都不生气”
柳四娘自上而下看她,见她脸上堆砌出来的满是伪装的倔强,不由面露不忍,好心劝她:“你已经不小了,不能总是拿自己当小孩子。以前有人愿意保护你的时候,你可以任性;如今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你若还是小孩子脾性,还不如趁早找个地方了结了自己,免得以后受磨难。”
“不要你管!”
“谁要管你?”柳四娘将脸上那丝不忍之情敛了回去,恢复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既然已经把东西带到,也不会在这里久留,你自己好自为之。”
“等一下!”孟真突然叫她:“你其实不叫柳四娘吧,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柳四娘没想到此情此景,孟真居然还会关心她的名字。她怔了片刻,说道:“柳菱。”
“柳菱?名字真好听。”孟真念了一遍,仍旧是蹲着的姿势,头却努力扬起来:“柳菱,你既然要走了,可不可以把你的宅子让给我,我没有地方住了。”
“你”柳菱显然为她如此快的转移话题感到惊讶,但惊讶之余,还是点点头:“你可以在这里住一个月,因为这个宅子是我租的。”
孟真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掏出县太爷赔偿她的十两银子来,举到柳菱面前:“我染了风寒,浑身无力,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两副药来?”
柳菱被她这一转变彻底震惊了,仔细看去,孟真原本湿漉漉的眼睛已然恢复清明,丝毫不见之前那副伤心欲绝的难过模样。
“你快将银子接过去,我举着好累。”孟真晃晃手臂:“还有,你可不可以先将我扶进屋中去,我之前把力气用光了。”
柳菱这才反应过来:感情面前这丫头在支使自己。她表情僵硬:“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看我蹲在这里半天了,站都站不起来”
“我可以帮你买药,但你要自己进去。”
“好吧,”孟真点头:“买药不会花太多钱,你不要扣掉找回来的钱,快去快回。”
柳菱僵硬的脸上开始崩裂。
柳柳菱将这些说给孟修听的时候,孟修只是笑了一下,微微泛苦。
“孟先生,我替您熬了些药,您喝了伤口就不会那么痛了,晚上也能好好睡上一觉了。”柳菱小心翼翼说道。
孟修眉眼清淡,并无多少情绪波动:“不必。”他睡不着,不是因为伤口痛。
柳菱干干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觉得尴尬,便讪讪走出去了。
那日她连同二十个高手才将孟修捉住。孟修武功奇高,二十多人围攻他一个仍觉得辛苦。若不是他眼睛看不见,再加之孟真的事让他乱了心绪,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地将他捉去。
刀剑无眼,她本想将他安然无恙地捉住,却还是伤到了他。那一剑切在他的腰腹上,整个剑刃都沾上了他的血。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赶路,更是让他的伤口恶化。晚上找地方住宿的时候,总是能听到他忽轻忽重的呼吸声。
他定然是痛极了,却从不见他喊过一声痛。
这样一个隐忍如斯的男子,这样一个淡如青竹的男子,谁能想到竟是
想到这路,柳菱叹了一口气。“还有多久才能到京城?”她问旁边的人。
“回柳姑娘,还需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柳菱抬头,望着夜空中那半轮弯月,一时竟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半个月后,将他交给那人,他会怎么样呢?
柳菱蓦地担心起来。
而此时的孟真,一如前几天一样,搬过一个小板凳来,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口,托着腮歪着脑袋,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方向,神情认真而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搞笑一个,缓解一些突然沉闷的气氛!
关于师徒小段子:
师傅:徒儿,你饿吗?
孟真:饿~
师傅:那你买饭去。
孟真:
次日~~~~~
师傅:徒儿,你饿吗?
孟真:不饿!
师傅:那师傅饿了,你给师傅买饭去
孟真:
☆、我知道你是谁
孟修的突然离开还是让孟真一时接受不来。连一个缓冲期都不给她,说离开便离开了,丢下她一个人,也不管她能不能接受现状。
柳菱的话,她半信半疑,纵然师傅再怎么无情,可三年相处下来,他也不该说走就走。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真婆娑着师傅留给她的玉佩,突然想到了什么。
师傅要她去当掉这块玉佩!
师傅应该清楚,纵然她如何贪财,也不会将他的贴身玉佩当了去。那么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据她所知,云城的当铺笼统不过三家,除了城北,城南、城东、城西各一家。
她该去哪家?
孟真揣着玉佩,先去了离她最近的城南这一家。她将玉佩递给那典当的伙计看时,那伙计眯着眼将玉佩看了又看,然后十分不屑地给出三两银子的价格。
孟真白了他一眼,一把将玉佩抢回,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那伙计在她身后喊:“五两怎么样十两,十两豁出去了,十五两,十五两行不行”
孟真雇了辆马车,去了城东那家当铺,但结果却是差不多。只不过伙计比较痛快,直接开出十两银子的价格。孟真冲他一笑,将云佩夺回手中。
最后便只剩城西这一家了。孟真驱车赶到那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孟真下了马车,刚要进当铺,却有一人抱着一盏琉璃瓶走了出来,与孟真打了个照面。
“孟先生!”那人惊喜叫道:“您怎么会在这里?”说话的正是林家的大管家,孟真还记得他。
孟真低头瞧了瞧自己那一身男不男女不女的衣服,尴尬地开口道:“那个,我其实”
林管家顿悟:这里是当铺,来这里的人还能做什么,不由为自己刚刚的失言感到抱歉,忙转开话题:“孟先生,前些日子我派人去找过您,一直未能找到。今日凑巧遇见了孟先生,孟先生说什么也得和我回一趟林家。”
说着,便将手中的琉璃瓶交给旁边的家丁,拱手请孟真上林家的马车。
孟真一脸莫名其妙:“为、为什么?”
“实不相瞒,我家夫人病了也有些日子了,大夫来看,只说是心病,开一些安神补身的药便走了。夫人经常看见脏东西,我家老爷只好便命我到处请人来家中作法驱鬼,可并不有用。可是自那日先生去过之后,夫人的病竟渐渐好了起来,如今已是大有好转。可惜那日先生只在夫人房中作法,遗憾未能为整个林家驱鬼。如今夫人虽已无大碍,但整个林家却还是不得安宁。所以老爷让我再去请先生为我们林家作一次法,先生现在便随我去一趟可好?若先生怕家里的人会担心,我这便差人去先生的家中告知一声。”
“我家中已无旁人,不必麻烦了。”孟真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意随你去林家,只是我现在还有事,并没有心情去作法驱鬼。况且这世上的鬼一半是人假想所出,一半是人装神弄鬼。而你们林家,恐怕是这两者都占了吧。”
“先生何出此言?”
“我是说,林老爷与其花时间找人驱鬼,倒不如将这时间用在清理整个林家上上下下的人身上。我话已至此,麻烦你让一让。”孟真说完这些,便要绕过林管家,走进当铺。
“孟先生!”林管家突然拉住她,一脸恳求的模样:“先生还是随我走一趟吧,也好让我们图个心安。”
“可是我真的没心情”
“驱鬼这种事情还要看心情吗?不应该只看银子吗?”林管家比出一根手指来:“一百两怎么样?”
“这不是钱的问题”孟真刚说完这句话,当铺的伙计突然喊了声打烊了,然后便“嘭”得关了店门。被挡在门外的孟真愣了足足一刻,倏忽回眸笑道:“林管家,我突然觉得你说得对啊。”
就这样,孟真再一次去了林家。
“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有人出来妨碍我了吧?”孟真担忧问道,她实在不想再遇到宋楚云。
“上次的事情实在是我们做的不对,在这里我先给您道歉了。但是这一次,”林管家保证道:“这一次一定不会再有人打扰先生了。”
“那就好。”
不过孟真这次并未打算作法驱鬼,而是让林管家直接带她去见林夫人。她上次没有机会说的话,这次应该能说出来了。
林夫人见到她时,意料之中的对她十分感激。孟真见她果然气色好上许多,不似原来那般死样活气,替林夫人高兴的同时,心中又生出几分奇怪来。
孟真仔细嗅了嗅,问林夫人:“夫人最近可是换了熏香?”
林夫人摇摇头:“我一直用这种熏香,并未换过。”
“是吗?”孟真想了想又问道:“那夫人的熏香,一般经由谁手?”
林夫人方才察觉出孟真话中的意味来:“先生是说,这熏香有问题?”
孟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先前我来时,夫人房中的熏香的味道比现在要浓烈一些,亦是掺了其它的东西。这东西是一种花,晒干后研磨成粉,闻多了会使人产生幻觉。虽然这东西并不常见,但我却刚好知道。故而今日我并非为驱鬼而来,而是来告诉夫人,要当心身边有人心存不轨。”
“先生”林夫人显然被吓到了,初初恢复红润的脸上霎时失了血色:“先生这话当真?”
孟真盯着她的眼睛,淡淡说道:“我的话是不是真的,夫人心中应该有个答案不是?”
林夫人撑着额头想了许久,突然抬头,目光直直看向身边的丫鬟:“春梅,跪下!”
那个□□梅的丫鬟大惊失色,立即扑在地上,抱着林夫人的腿,一边哭一边喊:“夫人冤枉,我冤枉啊,您不能听信外人的话而怀疑奴婢啊,奴婢对您一片忠心,绝不会害夫人您的,夫人您要相信奴婢啊”
孟真看着泪流满面的春梅,再看看一脸冷厉的林夫人,最终选择做一个旁观者。虽然林夫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处事方法并不认同,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林夫人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迁怒自己的丫鬟,但这屋中站了四个丫鬟,林夫人偏偏揪出了春梅,这其中的蕴藏的东西自然不言而喻。
对于春梅的苦求,林夫人无动于衷。她一脚踢开春梅,指着她痛心疾首道:“春梅啊春梅,我待你不薄啊,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来害我?”
春梅拼命地摇头,重新爬回林夫人的脚边,指着孟真哭诉:“不是我,夫人,不是我,是她乱说的,她胡说八道,夫人你不能冤枉我”
“孟先生既同你非亲非故,又没有指名道姓说你的名字,怎么会冤枉你。”林夫人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