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真轻轻喃了声师傅,撩起袍子,头也仍不会地哒哒跑走了。
入夜,一切都归于平静,宋家的人走了以后,柳四娘才战战兢兢地敲开了孟修的门。
出乎意料的,大门很快被打开。夜色太重,柳四娘只是模糊感觉到,孟修的表情似乎明亮了一瞬然后很快变暗。
“何事?”
柳四娘忙将手中凉透的水晶包递到他面前,说道:“这是孟姑娘要我带给你的”
孟修嗅到香味,伸手接过,淡淡地道了声谢。
柳四娘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见孟修似笑非笑道:“果然自个儿躲起来了”
柳四娘微微低头,脸上有些发红。
“若是无其它事,柳夫人便请回吧。”孟修下逐客令,并无与她多聊几句的意思,也不急着关门,转身便要走。
“孟先生”柳四娘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孟修的衣服,却被他一个侧身躲开。
“还有事?”
“孟姑娘说,说她不在的日子里,要我替她照顾你”柳四娘心跳得厉害,望着孟修的目光有些心虚。
孟修淡淡回道:“不必,谢谢。”
“孟先生”
“夜深寒重,柳夫人请回吧。”说完再不停留,转身便走。
柳四娘满是幽怨地望着他渐渐隐没在夜色的身影,将原本要告诉他孟真在福来客栈的事情,默默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最近某J依旧抽得我行我素
☆、与宋楚云斗,其乐无穷
孟真并未真的住在福来客栈,而是在客栈附近的天香楼住了下来。
说到底,其实那日她同柳四娘说的话半真半假,并没有将自己真正的打算说与她听。她与柳四娘的交情并没有深到让她完全信任于她。况且孟真也猜到,即便是她真的住在福来客栈,柳四娘很有可能也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师父。
天香楼是一家酒楼,并不提供住宿,但只要银子使的足,日夜呆在这里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她身上加上卖马车得来的十两银子,笼统不过十三四两银子,唉
云城的酒楼并不少,但她选择天香楼的原因是,这家的猪蹄膀做得真的是太好吃了!
关于她喜欢吃猪蹄膀这件事,师父不知鄙视过她多少回。师父爱干净,喜好清淡的饭菜,对于油腻的东西一想避而远之,尤其是油水肥腻的猪蹄膀。偏偏孟真对猪蹄膀有着不可磨灭的热情,以前每天都要吃一只,再不济三天也要吃一只。自从师父严厉禁止后,她不敢在师父面前吃,只得背着他偷偷地吃。
如今师父不在旁边,她餐餐都点猪蹄膀,如此不加节省地连续过了七八日以后,送菜的小二脸色有点发绿,瞅她的眼神有点不对。
毕竟像她这种死皮赖脸地呆在这雅间不走且总是点猪蹄膀的姑娘真心不多。
她在天香楼呆了这么多天,师父仍未出现,孟真趴在窗户上一脸忧伤:实在是太窝囊了太窝囊了!她究竟要这么窝囊地躲避多久啊?最为关键的是,她兜里没有银子了呀!
她瞧着街道的情景,一派热闹祥和,倒也没见有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到处寻人。
孟真歪着脑袋想:说不定宋楚云根本就是把她这茬给忘了。与其因为没有银子被人赶出去,还不如冒险试着自己走出去。
她迈出天香楼一步,左右瞅了瞅,没人注意到她,很好。小碎步迈起来,她既不敢走得太快,又不能走得太慢。掂了掂荷包里剩下的一小块碎银,孟真进了一家衣铺。
再出来时已然一副老太太的妆扮。
老太太是怎么走路来着?背要驼,腿要颤,最好手里有个拐杖。孟真看了看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决定再去买跟拐杖。
拐杖拐杖你在哪里呢?拐杖拐杖你个磨人的小东西
终于在闹市的街尾处,给她找到了卖拐杖的地方。她挑也不挑,直接拎起一根付钱走人。却不想刚一转身,便撞上了一个人。
她只瞧得他身上华贵的衣服,没有兴趣去看那人的脸,张口说道:“麻烦滚哦不是,麻烦让一下!”
那人环胸看着她:“本公子要是不让呢?”
这声音,好、好耳熟?
孟真强作镇定,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道:“既然公子不让,那老身让开便是了,咳咳”说着往旁边迈去。
那人伸手去摘她头上包着的方巾,孟真侧头躲过去,不悦道:“年轻人,你娘没教你要尊老爱幼吗?老身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跟老身过不去,这不能够啊。”
“老身?”那人哈哈一笑,拾起她不小心散落在外的一缕头发,调侃道:“我可没见过一个老太太还能长就一头乌黑的头发?”
“那可不是?”孟真呵呵笑道:“老身不光长了满头的乌发,还长了一口好牙,你瞧!”她抬头,冲那人一咧嘴:“老身没有蛀牙!”
这一抬头,果然瞧见面前站的是宋楚云。
宋楚云冲她得意地笑,孟真抖了又抖。
她低头想了想:看着架势,宋楚云分明是认出她来了!她一溜眼观察一下四周,这里虽然处于闹市的边缘,但人也不少。再看宋楚云身后,至多跟了十几个随从,想要逃跑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宋楚云此时拎起她的衣襟,威胁道:“你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我把你绑回去?”
孟真白他一眼:“老身一把年纪了,跟你回去做什么,难不成做你娘?”
“你这女人真是不知死活!”宋楚云朝后面的人一招手:“你们几个,把她给我绑了!”
那几人还未上前,却见孟真忽然滑到地上,拐杖一摔,坐在地上一边拍地一边哭骂起来:“你这个土豪哦不,你这个恶霸,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哦不,就敢欺负老人,没天理啊,各位看官,哦不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要给老身做主啊,你们要帮老身伸张正义啊,你们不能容忍这恶霸欺负良家妇女,哦不欺负孤寡老人啊”
“你”宋楚云俯下身子,拽着孟真的衣领将她扯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敢不敢说得再顺畅点?”
孟真被他扯得几个趔趄,顺势又往地上摔去,摔到地上还不算,又就地打了几个滚,随即捶地嘶喊:“打人啦,救命啊,有人欺负老人啦”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全部向这边靠拢,将宋楚云和那几个随从围在中间,纷纷指责起他来。
宋楚云那个气啊,恨不得将孟真捏死。无奈人太多,将他包围得太严实,一时冲不出去。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孟真被人搀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冲他狡黠一笑,随即屁颠屁颠地走了。
这个混账女人,小心别再让他逮到!
孟真一开始还拄拐走,不一会儿,背也不驼了,手也不颤了,走路也有劲了,脚下生风,一口气跑回家中。
“师父师父师父~”她扯着嗓子喊,却是无人应她。
师父不在家!
她找了好几圈,也不见师父,便又跑去敲柳四娘的门。
柳四娘居然也不在!
一个诡异的想法不自主地在脑中生成:该不会趁着她不在,师父和柳四娘私奔了吧?
绝对不是这样的!
孟真在家中等了半日,没等来师父,倒等来了宋楚云。
宋楚云之所以能这么快出现,自然是因为,早在一开始,他就安排了一些人守在孟真家周围,就等着她自己入瓮。
大门被拍得砰砰响,孟真扒着门缝往外面一瞅:好家伙,一排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外加一排膘肥体壮的大狼狗!
这是不逮到她不罢休的意思吗?
大门眼看就要被砸开,孟真急得团团转。
师父师父你快点回来,不然她就得喂大狼狗了。
那些人终于破门而入,宋楚云摇着扇子走进来,瞟她一眼,半笑半不笑道:“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
孟真搓搓衣角,十分不好意思说:“那我跑了啊。”说罢就要往门外冲。
宋楚云愣了片刻,一抬手,两人两狗便挡住了孟真的去路。他踱步走到孟真面前,用扇子敲敲她的脑袋:“你还真跑啊。”
“没,我就跑着玩,呵呵”孟真退后两步,咽着口水说道:“宋公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同你解释一下。”
“哦?”宋楚云料想她也逃不了,也便不急着将她捉回去:“你想解释什么?”
“这个,这个”孟真绞尽脑汁想啊想,突然给她想到一句诗来,忙拿捏起架势,摇头晃脑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宋楚云好笑地看着她:“你要死要活的,是想说什么?”
孟真一拍手,说道:“宋公子,你也知道我是一个算命的。前些日子我夜观天象,瞅见紫薇星东移,红鸾星闪耀,掐指一算,原是得遇贵人。送公子你是文曲星下凡,是奴家情之所衷,命中注定。此生除非公子不娶,否则非公子不嫁。况且公子五行缺水、言行缺德,摆明是命中缺我。有我在,公子一生平安、步步高升,如若我不在,公子必将夜夜不得安宁”
“嗯?”宋楚云斜睨她:“你该不会想说”
孟真抓起耳边的一缕头发,扭了扭身子作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就是公子心里想的那个意思啦”
宋楚云一阵恶寒:“来人,将这个病得不轻的女人给我绑回去!”
哎哎哎?
孟真连连后退,摆手说:“有话咱好好说还不行吗,别动手啊!”
那些人根本不理会孟真的哀求,绳子一紧,步步紧逼。孟真无路可退,转身跑进离她最近的厨房中去,那些人随即跟了进去。
孟真一手胡椒粉一手辣椒面在空中挥舞,那些人被迷了眼睛,呛得涕泗横流。孟真也好不到哪里去,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趁着那些人抹眼睛之际,从他们的间隙中逃出来,直奔大门口。
只听宋楚云一声令下:“关门,放狗!”
十几条狗绿着眼睛向孟真冲来,孟真嗷得一声窜上了葡萄架!
狗在下面撕心裂肺地叫唤,孟真在上面抱着摇摇欲坠的葡萄架不撒手。
“下来!”宋楚云冲她喊道。
“不要!”下去喂狗吗?
“下来!”
“不!”
“让你下来你就下来!”
“说不下去就不下去!”
“很好。”宋楚云指着一个随从说:“去把这葡萄架子给我拆了。”
那人找来一把斧头,三下五除二将葡萄架砍断,孟真捂着脸尖叫着往下坠
“师父救命啊啊啊~”她凭空呐喊。
半空中突然冲出一人,一袭白袍,脸上覆着一段绫子,准确无误的将即将屁股着地的孟真一把捞起,几个优雅的旋转缓冲,随即足下一点,再次腾空,一跃跳过围墙,消失在宋楚云的视线中。
孟真又一次在宋楚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将宋楚云气得不轻,冲随从们吼道:“还不赶紧给我追!”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开始,争取日更不解释
ps:
作者:本期题目:请问如何毁掉师傅这高大上的形象
孟真:给他吃大蒜!
孟修:为师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孟真:师傅,大蒜对牙齿好喔
☆、第六章(修改)
孟真乖乖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耷拉着眼皮,面壁思过。
“师父,我胳膊好酸”
“”
“师父,我腿都麻了”
“”
“师父,我腰快断了”
“”
“师父,你聋了吗?”
孟修:“好好跪着,不许说话!”
孟真跪了半个时辰,孟修才允许她起身。她揉着膝盖走到孟修身边,望着他平静如斯的脸庞,突然说道:“师父,我回家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和柳四娘私奔了呢?”
孟修曲指,准确无误地敲了她一记。“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不要多想。”
“可是我在外面呆了七八日,都不见师父你来找我。”孟真委屈地说。
“你觉得我一个瞎子,如何能出去找你?”孟修笑了笑,似乎并不在乎他眼睛瞎掉这件事。
孟真瘪瘪嘴:“这时候师父你倒是拿你眼睛说起事来了”
孟真有时候会怀疑,师父是不是真的瞎了。谁见过一个瞎子走路既不需要人扶也不需要竹竿探路的?谁见过一个瞎子写得一手好毛笔字的?谁见过一个瞎子吃西红柿炒鸡蛋只挑鸡蛋吃的?
就算师父是瞎子,也一定不是纯瞎!
可是师父的眼睛究竟为何会瞎掉,他一次也没说过。孟真问过师父几次,他要么含笑不语,要么便开玩笑说:“你忘了吗,是你将我撞瞎的。”
胡说,她只听过撞人能将人撞伤,还没听过会将人撞瞎的。
孟真在一旁托着腮看他吃饭,不知不觉晃了神,发起呆来,回想起她与师父以前的事情来。
在孟真的脑袋里,她的记忆只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八岁以前她同外婆的记忆,另一部分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