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真紧紧地盯着他,就是不肯张嘴吐出来。
孟修在这个房间里关久了,吸了太多的迷药,身上并无太多的力气可用。他放开手来,低头看她:“命是你自己的,既然你都不爱惜,我又何必担心。”
“师傅,”孟真突然开口问他:“我要是死了,你会心疼吗?我想听你说实话”
孟修去探她的脉搏。“我不会心疼一个不懂得爱惜自己性命的人,你如此做,不值得我心疼”
孟真原本想将手藏到身后,可她着实没了力气来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只得由师傅将她的手腕拾起,替她把脉。“师傅莫把脉了,我没有吃”她摊开手来,那颗黑色的药丸浸了她手心的汗水,已经有些变形。“我只是想听听师傅的真心话,可即便是这样,师傅似乎并不愿说给我听”
她以为师傅会恼,会生气,会骂她几句,可是师傅竟只是丢了她手中的药丸,转而擦去她额上因疼痛难忍而渗出的汗水。
他说:“以后不要为了一句没有意义的话,而开这样大的玩笑。我不心疼你,可总有人会为你心疼。你将我看得重,无非是因为你脑中所有的记忆里,只有我一人而已。我早便说过,你的记忆是我洗去的,我既然有能力将你的记忆消除,也总有办法让它回来。你不过才二十岁,我在你的记忆中只占了三年而已,过去的十七年中,你心中总有比我重要许多的人。你现在只需点个头,我便将你那十七年的记忆找回来”
孟真惶恐地摇头:“我不想,师傅,你别将它们找回来”
“我受你这最后一声师傅,你且听我最后一次。”孟修一手轻轻摩挲她的脸,仿佛在安慰她:“真儿,你且看着我的眼睛”
他鲜少叫她“真儿”,亦是鲜少让她看他的眼睛。可是今日他叫她名字的声音是那样好听,孟真不由自主的去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如看不见底的碧潭,又仿佛是一个深漩,一点一点地将她吸纳进去
接下来她好像一脚踏入云层中去,所有的东西都是软绵绵的,师傅好看的双唇一张一合,他说了什么,她好似记不清楚,又好似全部都记到了心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实在不忍写孟真是怎么被虐的,所以只是隐晦地表达一下就好,
姑娘们请不要自行脑补喔,有伤心情~
小真真受委屈了,姑娘们快来虎摸虎摸
话说这个闷骚又别扭的师傅哇
☆、孟修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因为咱家女主晕(睡)过去了,所以主要以咱们师傅的角度来写
作者在煽情方面实在能力欠缺,所以字数可能不是很多,姑娘们见谅喔~
孟修将沉睡的孟真抱起来,放在房中唯一的短榻上。
他被关在这里许久,吸了太多的迷香,身体虚弱得厉害,此时亦是冷汗涔涔。
如今他的眼睛已然清明许多,虽比起常人来要差上许多,可是只要离得近了,还是可以看得稍稍清楚一些。
想这三年来,他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样貌。他原本并不好奇她的样子,只道是有朝一日,他总要离开,所以他将这份师徒情谊看得极淡。以往只是听她脆生生地师傅前师傅后的喊他,初时总是不习惯,但这些日子以来,没了她在身边叽叽喳喳地吵他,他竟觉得更不习惯起来。
偶尔会忍不住回想起这三年的时光,竟是他难得轻快让他舒心的一段时光。
她腰间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孟修知她总喜欢在里面装几颗糖来甜嘴。她素来不爱吃苦的东西,可是这次,饶是让她吃了一次大苦头。
伸手取下她那个小荷包,里面的东西有些让他熟悉的轮廓。孟修反手倒出来,一块小巧的玉佩落在手掌中。
那是他走时,托柳四娘交给孟真的那块玉佩。
当时他嘱咐柳四娘,要她告诉孟真,将这玉佩当了。他原本想着,以孟真的小聪明,该是能明白他的意图。城西的那家当铺里有他早先安排的人,若是孟真拿着玉佩去那家当铺,至少会有人将她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不想孟真追过来,可没想到,她竟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那颗毒药,其实是他让柳四娘准备的。柳四娘难得很听他的话,是个可以放心利用的人,她在孟真被捉之前便提前通知了他。
他知晓孟真怕疼,往日里一点小小的伤口便能让她兜着眼泪喊疼一整天。他更是晓得,那个女人将孟真捉到这里来意味着什么。他生平最厌恶受人摆布,所以他不允许让自己有软肋存在。
三年前,孟真的命是他救的,并且依她的意思,洗去她脑中让她伤心绝望的记忆。可没想到,她一觉醒来,竟将所有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她以前的日子究竟有多难过,他不想探究。当初他肯留她在身边的一个重要原因是,那时没了记忆的她就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而恰巧,他厌倦了那些心思杂多的女人
孟真被带进来时,他心中仿若有根弦被狠狠地拨弄一下。他不肯回头,耳朵却比平日敏感十分,听到身后她隐忍不住的呜咽
她一定是疼极了,所以那声“师傅”她虽喊得小声,却一口震断了他心底的弦。
他还是忍不住,阻止了那个女人。
就像之前柳四娘嘲讽他,先生嘴上说的冷酷无情,可纵然先生的确铁石心肠,对孟姑娘怕也硬不下这份心吧
他以为,孟真的命既是他救下的,就算现在偿还给他也未尝不可,柳四娘却比他要更早地看清楚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故而孟真将那颗毒药塞进嘴中的时候,他竟真的害怕了。
什么时候起,他将别人的性命看得这样重了?明明没遇到她之前,他手上不知已经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推门声响起,那个女人问他:“叙旧的话可是说完了?”
孟修起身,目光却仍是放在孟真身上:“我洗去了她关于见到你的所以的记忆,你无须担心她会将你的事情说出去”
“所以?”
“所以,”孟修语带坚定,转而看向她:“我要她平安无事!”
“这个很容易。”那个女人轻笑:“我可以保证不再伤害她,可是安大哥,这是不是表示,你答应我了?”
孟修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说道:“我要亲自将她送出去,你派人去准备。”
“这我恐怕不能答应你。”那女人笑得愈发妩媚:“安大哥且放心,我既看明白这丫头在你心中的份量,便不会轻易动她,难得我又找到你的一根软肋,自然要好好将她留着。你放心便是,我还没笨到现在便了结了她。”
孟修冷笑一声:“怜萦,你的为人,我早便信不过了。”
“安大哥说笑了。”那女人的语气亦是渐渐冷起来:“不若这样,我们各退一步可好。这丫头是跟着六儿的驸马来京城的,同行的还有宋太尉的侄子宋楚云。这丫头倒是命好,现在住在宋太尉府中。我虽不能让你将她送回太尉府,但恰好今日老佛爷留六儿和驸马在宫中看戏,不若找个机会,将这丫头交给那个驸马如何?”
“林长清么?”孟修并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他伏下身子,将手放在孟真的耳际婆娑几下,开口问道:“真儿,可是能听到我的话,林长清是谁?”
孟真依旧闭着眼睛,睡熟了一般,却是在他话音落下后,张口吐出两个字来:“狐狸”
孟修怔了怔,又问:“宋楚云呢?”
孟真眉头紧了紧,吐道:“纸老虎”
孟修拿不准她话中的意思,只得再问一句:“谁待你好一些?”
孟真的睫毛忽然煽动几下,就在孟修以为她要醒过来,却见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仿佛想到什么让她难过的事情。她双唇动了动,小声呢喃:“师傅”
孟修收回手,堪堪站起身来,他将心中的微颤压上一压,转身对那个女人说:“便将她交给林长清吧。”
那女人呵出一口冷笑来。
傍晚时分,六公主和驸马的马车从皇宫驶出来,趁着天色还有清明,车夫赶着马车快速向公主府驶去。
就在快要到达公主府时,马儿突然受惊了一般扬蹄而已,车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马儿安抚好。
车厢的帘子被人撩起来,林长清不悦问道:“出了何事?”
车夫忙下车去看,很快跑回来回禀报:“驸马,有个姑娘昏倒了,身上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驸马,”六公主攀上他的手臂:“定然是个可怜人儿,我们先将她带回去,找个大夫诊上一番在说可好?”
林长清回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便依你的意思”
车旁的侍卫得了命令,上前将那姑娘抱了起来。
刚要落下帘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等一下!”林长清神色一峻:“将她抱过来!”
“怎么了,驸马?”
林长清的表情立即变得讳深起来:“怎么是她?”
公主府的马车驶走时,不远处的座小客栈中,一扇窗子轻轻阖上。
☆、公主府
公主府中,一个房间内,气氛相当诡异
“真的很诡异!”孟真瞅瞅自己一身的伤:“到底是哪个乌龟王八犊子把我打成这样的,我要剁了他她它!”
“你问我还不如问你自己!”宋楚云眉头紧皱,看她的眼神颇有些意味不明:“你真的不记得是谁将你掳走的?就算不记得谁人将你掳走,也该知道是谁打的你吧?你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比你还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觉醒来,以为自己还在天香阁。都说喝了酒会头疼,她不仅头疼,她浑身都疼。房中的一个小丫鬟大概告诉了她一些事情,她居然是被林长清从大街上捡回来的!
话说是谁将她丢到大街上的?
还有她这一身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
宋楚云环胸坐在椅子上,将孟真审视一番。他心中有诸多疑虑,觉得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有秘密。
那日他不过才离开一会儿,没想到便出了这样大的事。处处寻她寻不到,他着急想要报官,没想到第二日下午林长清派人告诉他,说孟真在他府上。他来时,便看到一身是伤显然已经昏过去多时的她
大夫说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下手之人未免忒狠了些,受伤的地方几乎全部都是人身上最不耐痛的地方。他想想便觉得颤栗,不敢想象她是怎么挨过来的。后怕之余,不禁又让他愤怒非常,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究竟是谁伤的她?可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她醒过来,竟是全然不记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这未免太过怪异。
为什么偏偏是她?
明明带她来京城只是凑巧,为什么刚到京城没多久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天香阁那种地方,虽算不上正规,但从众人眼皮子底下带走一个大活人并且不让人察觉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她却消失得很彻底,问遍天香阁所有人,所有人均摇头不知,这委实不可思议了些
若说是巧合,这显然说不过去。那天她是丫鬟打扮,谁人会去打一个丫鬟的主意,况且她身上的伤多且细密,身上还被淋过盐水,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对待一个陌生人?更为重要的是,为什么她偏偏被林长清遇到,这一切的一切,放佛是有人早便做好的安排。
还有一件事,宋楚云问她:“那日在天香阁,我走后,你是不是用月琴弹过一首曲子?”
孟真仔细回想一遍,茫然道:“好像弹过,好像没弹过,记不清楚了,怎么了?”
“无事,只是问问。”想起那日堂兄的表情,宋楚云心中愈发疑惑起来。他觉得,最近还是不要让堂兄见到孟真的好,因为他心中总有一个猜想,可他又不敢确定,这孟真
孟真浑身疼得厉害,一口一口吸凉气。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由躺着变成趴着。背上的伤口比较多,这种姿势稍稍能让她好受一点。
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腰间的小荷包哪里去了?
恰好这时林长清推门进来,孟真急不可耐地问他:“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小荷包,上面绣了朵莲花,里面装着一块玉佩,大约大么大”孟真比划着。
林长清摇摇头:“不曾见到,就算是丫鬟们替你换衣服帮你上药,她们知晓你是我认识的人,也不会手不老实将它拿走,应该是早便丢了。”
“难道是将我掳走的人拿走的?”孟真心里难过:“还能不能找的回来?”
“那玉佩很重要吗?你告诉它的模样,我派人去玉铺中买一块送给你便是。”宋楚云竟不忍心看她难过。
孟真摇摇头,很是失落:“那是师傅给我的玉佩,都怪我,为什么总是要带在身上,我应该找个地方将它妥善放着的”
一听又是师傅,宋楚云心中有些泛酸,闭口不再言语。他干嘛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