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丫头!”老爷子情绪稳定不少,亲自动手拉了个椅子,放到床边坐下,看都不看阮皓晟一眼,目光一直瞅着白色被褥里拱起的那一小团呢。
被褥下,沈七七听到老爷子的声音,动了动,又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一双眼睛又黑又大,滴溜溜的直瞅着老爷子,有些胆怯,又有些小心翼翼的唤了声:“外公”
说完又缩了一下小脑袋,转头望了望旁边没吱声的阮皓晟,沈七七蹙蹙眉,接着又将视线看向老爷子,有些忐忑和不安。
说实话,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以后,多多少少的,还是会影响到老爷子和女孩儿之间的关系。虽然,在沈七七的心中,依然视老爷子为自己最爱的外公。可是,她现在已经怀了小小七,而且她也决定要和阮皓晟一直在一起,所以,她害怕,害怕外公又想拆散和她阮皓晟!
她知道,外公是为了舅舅的前途和名声,所以想要她离开!
当初,她去了上海,也曾抱着要和舅舅一刀两断的心思!
可是,现在不行了,因为,她已经怀了小小七,她怎么能让小小七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呢?
在她小的时候,没有父亲的疼爱,没有母亲的关心,身边围绕的永远只有保姆阿姨,她深深的知道父母对于一个孩子的意义,甚至还会影响到孩子的一生!
所以,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的时候,沈七七就已经认认真真的仔细想过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给小小七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爸爸妈妈缺一不可,她也一定会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保护她,去珍惜她,给她世界上最好的爱!
而她也坚信,阮皓晟的想法,一定和她的一样!
房间里面好像有丝丝诡异的感觉,阮皓晟沉着脸没说话,沈七七也是胆怯的缩在被窝里面,就老爷子一个人,没人理会,好像两边都没讨到好似的。
“行了行了,躲被子里干什么?给我出来,坐好!”老爷子有些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率先开了口,打破这一室的寂静。
沈七七忙不迭的从床上坐好身子,贝齿揪着下唇,垂着眸,没敢去看老爷子。
阮皓晟见状,无奈的叹口气,往女孩身后添了一个枕头,径直对她道:“小乖别怕,有我呢,他不敢欺负你!”
这完全就是一副哄小孩子的口气,而且,还真是没有半点忌讳老爷子。
老爷子气得眼睛一瞪,立马反驳:“我自个儿的外孙女,我疼都来不及,会舍得欺负?”
阮皓晟闻言,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满眼宠溺的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以示安慰。
沈七七抬眸瞅了眼男人,随后又望向老爷子,细声细气的开了口:“外公,那个我刚才和和皓晟是在聊天,没有、没有干其他事情”
这句话,她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让人心里浮想联翩。
老爷子摇头,罢罢手:“你身体不好,我也不担心这小子干你做什么!”
多豪气的回答啊!不过,话却说得很实在,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顾忌到女孩的身体没好透,阮皓晟还真是不敢对沈七七做什么坏事儿!
沈七七脸蛋儿一红,垂下头,一时不知该如何搭话。
气氛再次变得奇怪起来,阮皓晟看着沈七七有些窘迫,忍不住皱眉,转头看向了老爷子,语气不善的道:“看完了就走人,小乖还需要休息!”
‘咻——’
男人的话刚落,老爷子倏地扬手,直接就将手里的东西朝他砸来。
阮皓晟眼明手快,抬手竟直接将飞来的东西生生接住,摊手一看,竟然是块糖。
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吃糖?估计是在路上碰到了熟人,然后由熟人家的小孩子给他的吧!
阮皓晟看了眼,随后抬手扔到一旁,由始至终,连脸色都没变过一下。
“没大没小,好歹老子也是你亲爹!”老爷子怒斥,但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说糙话了,立刻就下意识的就往床上的女孩递去一眼,看到沈七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又罢罢手,连道:“你先出去,让我和七丫头单独聊会儿天!”
老爷子如是说道,可是在他的话落音之后,立在床边的冷峻男人,却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依旧如同一座山,稳稳的守在女孩儿身边。
“没听见吗?我让你出去!”老爷子徒然拔高音量,冲着男人吼道。
阮国栋忽然发现,最近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躁了,都是被眼前这一大一小给生生气的!
可怎料,阮皓晟还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看都没看自家老爷子一样,而是弯下腰,凑到女孩身边温柔地问道:“不是想吃苹果吗?我去给你洗个苹果好不好?”
沈七七闻言,先是望了望气得横眉冷竖的老爷子,而后又看向阮皓晟,微微摇头,道:“外公要和我单独谈话,你就先出去吧!”
阮皓晟皱皱眉,却没有理会沈七七的话,只是又道:“那给你削个梨怎么样?”
沈七七知道,阮皓晟是在保护她,怕她一个人的时候,受委屈!
心里微暖,沈七七抬手,小手覆到男人的大手上,勾唇,嘴角梨涡隐隐忽现。
“你就先出去一下吧,就一下啦,我有事就会叫你的,好不好?”女孩儿软软的开口,带着七分哀求,三分撒娇。
阮皓晟无奈了,只得摇摇头,满眼宠溺的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道:“我就在门口,有什么问题就出声叫我,记住了吗?”
“嗯嗯嗯!”沈七七重重的点头,两只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弯弯的小月牙。
阮皓晟笑了笑,大手摸了摸女孩的秀发,一时间并不急着从床边离开。
“走啦,出去啦!”沈七七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身体。
阮皓晟不大放心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阮家两代掌权人,在擦肩而过之时,默默的相互朝着彼此递去了一个眼神,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只是,老爷子心里酸涩的很。
刚才阮皓晟和沈七七之间的小互动,他一直默默地看在眼里,他很难受。因为,他从来没有看到儿子如此温柔的对待过任何人,可是,沈七七这丫头却做到了!
不过,自家儿子对于自己的戒备,很让他受伤。
唉,看来这其中的误会,着实是越来越大了!
阮皓晟离开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老爷子和沈七七。
女孩儿有些莫名的紧张,局促不安的动了下身子,又欲从床上坐直身子。
“哎,你别动!”老爷子见状,连连就起了身,扣住女孩儿的肩头,又把人给压了回去。
沈七七继续躺在床上,看着老爷子眼角的皱褶好像又变多了,眼眶一红,低低的开了口:“外公,对不起,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希望!”
老爷子叹气,摇头,坐到床边,一边替女孩掖了掖被角,又一边缓道:“以前,外公总是爱对别人说,现在是新社会,我们应该用全新的眼光去看人待物。可最后呢,外公却是那个最顽固的老古董!”
沈七七一听,忙急道:“没有的,外公你”
她话还没说完,却在老爷子的手势下住了嘴,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直瞅着老人。
“外公想了很久,皓晟如今的前途的确是很光明,可是,他如果失去了你,恐怕就算是铺条更光明更宏伟的前途给他,他都不会感兴趣!”
说到这里,老爷子满口苦涩,不又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从小就养在阮家,你的脾性,外公也了解,你是个好孩子,嘴甜,从小又讨人喜欢!而皓晟呢?闷葫芦一个,整日里冷冰冰的,旁人根本不敢靠近分毫,可偏偏打小你就爱粘着他,而他虽然从不表现太多,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并不反感你。如今,这样一想来,那小子会喜欢上你,也在情理之中!”
沈七七眨着眼,听到老爷子的这番话,没来由的,心里居然喜滋滋的。
按照外公的说话,自己从小就讨舅舅的喜欢?!
想到这里,沈七七忍不住开了口,就道:“外公,我知道打小您就是最疼我的,给我讲故事,说您年轻时候的参军故事,有好吃的也总是为我惦记着,我一直把您当做亲外公,我也想过等以后长大了赚钱来孝敬您”说到这里,沈七七哽咽了一下,眼眶微微湿濡,她吸了口气,稍微稳了稳情绪,才又接着道:“我也知道,我和舅舅的事情,很伤您的心。但是,我是真的很爱很爱舅舅,我希望希望您不要反对我们我、我舍不得离开他”
也许,老爷子和沈七七都不知道,阮皓晟在离开之前,曾有使了个心眼,将手机故意落在了病房内。
此时此刻,就在距离二人不远的距离,手机正安静的躺在角落一处,屏幕上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而另外一处,门外走廊边上,手里拿着阿威的手机,男人的目光落在远际的一处,耳边听着女孩的那一声声恳求和那句‘舍不得离开他’时,他的心,忽然很疼很疼。
老爷子又何尝不心疼?眼前这丫头,到底是喊了他近十年外公的外孙女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这十年的情分,却已是胜似亲生!
当初,事情才刚发生的时候,老爷子曾想过将沈七七秘密送去外省,为了保全儿子的名声,他也算豁出去了!可最后又发生了一些变故,沈七七自愿前往上海,令他也只有放弃计划。
可,就算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过让她自生自灭。如果真把女孩儿送了出去,老爷子也会尽全力保证她的生活,甚至,他还想过让陈姨跟着沈七七一起离开
不过,那都是当初了,那都是过去了!
一晃数月,其中的变数,早已超过当初的预料。
老爷子缓缓落下视线,最终落到女孩儿的腹部,但又似乎是察觉到这样有些不合礼,半瞬,随即又收回目光。
但是,沈七七却已经察觉到老爷子的异样,缩了缩肚子,大概是想到了孩子,她的眼中浮现出星点的戒备,像是只小刺猬一样。
就在这时,老爷子忽然开口,道:“也罢,老周生前就爱说,那句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和皓晟看造化吧!”
“外公,您可不能迷信!”沈七七没听出老爷子的意思,皱皱眉,忍不住道:“这事儿不能交给老天爷,他靠不住的,上次就是”
说到这里,沈七七又住了嘴,没再继续往下说。
想到上次那件事情,当初就是因为阮皓晟说了句‘顺其自然’!
结果,她就怀了小小七,害得连学都不能上了!
这事儿,越想越让人郁闷!
“迷信?我哪里迷信了?”老爷子倒是被沈七七这话被弄迷糊了,他摇摇头,连连道:“你呀,以后有你舅舅管着,我这个当外公的,怕是要闲下来咯!”
“闲下来?”沈七七挑眉。
老爷子很淡定,只是道:“以前老周说的对,都一把老骨头了,何必再霸着位置不放?也该放手交给年轻人们,这个社会,需要年轻的力量!”
“啊,外公你想干什么?”沈七七一听,立马就急了,动着身子就要从床上起来。
“你别动,老实躺好!”老爷子忙道,眉头大皱:“都会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外公,外公,你到底要干什么?”沈七七急红了眼,刚憋回去的眼泪,这会儿又漫了起来,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儿。
老爷子伸手,拍了拍女孩儿的小脑袋瓜,笑着缓道:“外公老了,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前段日子碰到了以前的几个老战友,嚯,那几个老小子,居然想找我一起去旅游世界!后来外公也仔细的想了一下,我这大半辈子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还真没怎么出去好好看过”
“乱说!”沈七七一听,立马反驳:“以前你出国访问的时候,不也是去过好多地儿吗?”
“那不算!”老爷子摇头,道:“走哪儿都跟着警卫员,跟着摄像机,那完全就是工作,不算旅游!”
“可是,可是,就算您愿意退休了,您不可能单独出去旅游,就算我同意,皓晟也不会同意,就算咱们家里同意了,国家也不会同意”沈七七已经听出了老爷子话里的意思,她急急忙忙的道:“您好歹也是开国将领之一,光是安全局一个,都不可能放了您,让您全世界的到处旅游去!”
“你这丫头,心倒是挺细,就连这些道理都能明白!”老爷子点头,脸上却浮现出无奈。
有时候,到了他这个位置以后,就算愿意放下,却也回不到从前。
他身居高位,就算退了休,却仍然不可能是自由身,更不可能和老战友们一起去旅游世界。
退休之后,他应该继续呆在军区大院内,闲来无事,便养养花,看看新闻,有什么重大的典礼时,作为特邀嘉宾露露面,给人民群众一个退休之后仍然悠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