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个疼她,护她,视棋如命的周爷爷,走了!
葬礼定在次日,整个北京城,似乎都因为这位善战老司令的逝世,蒙上了灰色的雾气。
沈七七作为周大山认的干孙女,自然得出席,同周凌晨以及周凌希一起,披麻戴孝。
混混沌沌的一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周凌希本想劝这丫头早点回去歇息,不比同他们一起作为家属谢礼,但是沈七七却说,她都叫了十年的周爷爷,现在为周爷爷守孝也是应该的,况且周晓峰不能回来,她要同周晓峰的孝心一起敬!
听到女孩儿的这番话时,连冷性情的周凌晨,都忍不住难过起来。
周大山这一去,实在是太过突然,几乎让所有人意料不到。
尸体火化之后,出殡当日,远在外省出任务的阮皓晟才匆匆赶了回来。
周大山是阮皓晟的导师,自然也是感情深厚,在出殡之日,阮皓晟以一身黑衣出现,面色悲痛,独自一个人在周大山的骨灰盒前站了很久。
周大山的墓地选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当日伴以十二礼炮下葬,众多领导人前来送老司令最后一程,而北京城的天气,也已经好几日都是灰蒙蒙的。
由始至终,沈七七都是安安静静的,她也同样穿着黑衣,胸前戴着白花,本就廋弱的身子,显得愈发可怜。
阮皓晟早就看到她了,看到女孩儿愈发纤细的小脸,心疼得厉害。
临近下午,前来送行的人零零散散的离开,周凌希看到沈七七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怎么休息过了,此刻看见她还跪在碑前烧纸,一团小小的身子,让人看了平白的心疼,想了想,他终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七七,你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你看看你,黑眼圈很重!”周凌希关怀的开口,目光一直落在沈七七的脸上。
其实,这几日,周家两兄弟都很辛苦,前来吊唁的人太多,而他们又需要一一迎接,连续好几日的辛苦,就连爱干净的周凌希,下巴也是冒出了一层清渣,眉里眼间也皆是疲惫。
沈七七闻言,烧纸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清澈澈的目光望向周凌希,开口便道:“周二叔,你其实比我更伤心更疲惫,你去休息吧,我还能坚持!”
就她这样的还能坚持?整张小脸儿白得更张纸儿似的!
“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这里都我和我哥呢,去吧去吧!”周凌希这会儿没什么耐心,张着嘴嚷嚷着,弯腰就把女孩儿拽了起来。
沈七七扭着身子,起初不乐意,可目光一掠,又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周爷爷正乐呵呵的看着她呢。
她便又安静了,转眸瞅了眼周凌希,眼眸之中一片纯粹的黑色。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她点点头,之前跪的时间有些久,她的小腿肚子其实挺疼的,但是她忍着没说,慢慢的挪着步子,慢慢的转身朝那边的石阶走去。
阮皓晟一直站在不远处守着这丫头呢,眼看着沈七七总算肯动了,赶紧迈步走上去。
可,令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候,沈七七才刚转身,居然身子一歪,整个人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阮皓晟倏地冲上前,一把便捞住女孩的细腰,直接就被搂进了怀里。
“天啦!”此时,又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血有血”
回过神,众人视线往下,只见之前沈七七所跪过的地方,赫然遗有一片暗红色血迹。
周凌希愣住,阮皓晟却是脸色大变,抱着人便飞速的朝山下奔去。
山口那里正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大概是哪位领导的座驾,司机提前收到了消息,所以特意将车开到山口这里等待领导归来。
阮皓晟抱着人冲下山来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这辆轿车。
司机还坐在驾驶室里,他根本就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见着一名穿着军装的男人冲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拉开后座车门,将他怀里的女孩儿放了进去,随后一把拽开驾驶座车门。
他的脸像是冰块雕刻,充满戾气儿。
他几乎毫不迟疑,伸手一把就叫司机给拖了下来。
司机痛得叫唤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被拽出来,还未来得及爬起来,身后传来一一声极重的关门声,引擎声,性能极好的车子就地转弯,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后绝尘而去。
“抢、抢车了”司机眼看着自己的车被开走,愣了半响,方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求救似的喊道。
刚好旁边走来一名军人,慢慢的渡到司机身边,只是扬扬唇道:“别叫唤了,告诉你家领导,待会儿赶快去医院里赔礼吧!”
他这一声话,说得不轻不重。
可司机却是被吓着,特别是看到男人肩上的条条杠杠时,立刻急急忙忙的跑走。
此时,另外一边。
阮皓晟狂狷的驾着车,一路风驰电掣。
沈七七斜卧在后座上,只是疲惫的闭着眼,似乎很累,早就什么也不知道的沉睡过去,身上穿着的黑色长裤,接近腿根儿的附近,已被染成一片浓色,而米色真皮座垫上,则是隐约沾了些许血迹。
现在时间为下午四点多,明显就是堵车的高峰期,北京的交通,此刻已然全面陷入瘫痪状态,机动车道路上异常的拥堵,红灯绿灯跳跃不止,远处望去,黑压压一片。
可阮皓晟顾不了多少,一路上不停的抢占车道,引得一些司机破口大骂,到了路口的时候,也不知闯了多少个红灯。开始的时候,后面还跟了辆骑着警用摩托的交警,但因为堵车格外严重,追着追着,也不知在哪个地方被堵了,没了影。
最终,在临近医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道路彻底被堵死。
阮皓晟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目光冷冷的看着前方那堵成了一条长龙的汽车,又蓦地转头,看着后面座垫上的女孩儿。
沈七七磕着双眼,依旧还是之前的姿势,侧卧着,动也不动,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双手无意识的捂着腹部,皱着眉,小嘴喃喃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可是,阮皓晟的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了地上的那摊血迹,那么刺眼!
重重一拳击打在方向盘上,男人又抬头看了眼依旧一动不动的车流,毫不犹豫的拉门下车,继而打开后座车门,将沈七七直接就给抱了出来。
就这样,价值百万的名车被扔在街头,男人抱着女孩儿,直奔医院方向,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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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喜忧参半
此时,手术室门口,男人静静地坐着,身姿一动未动,仿佛是一座冰雕而成的塑像,浑身渗着寒意,而俊美的容颜上更是没有任何表情,如若霜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爷子那边大概也是收到了消息,但人已经回了军区赶不来,特意遣了他的第一秘书老安过来,一行穿着军装的男人走近时,皆被阮皓晟阴鸷冷沉的表情吓到,个个杵在旁边,没敢吱声。
过了约一个多小时,手术室灯总算灭掉,昏睡中的沈七七被推了出来,更快又被安排进入高干区特护病房中。
阮皓晟始终没有吭声,默默地守在沉睡的女孩儿身边,看着她几乎透明的脸色,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这位先生,您是病人家属吗?请跟我出来一下”这次的主刀医生是个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就算在面对气场强大的阮皓晟时,仍然能够镇定自若,看来必定也是曾为不少领导人动过刀,大世面见多了,内心的责任心反而是更强!
作为主刀医生,她有权利将病人的情况如数报告。
阮皓晟原本是守在病床边,听到医生的话后,深深的看了眼睡梦中的女孩儿,继而转头看向一声,认真的点头:“好!”
随即起身,跟着医生到了门外。
老安见状,也跟了上去。
“病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请问你知道吗?”
出了病房,女大夫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老安刚跟着走出来,女大夫这话突然就传进他的耳朵里,老安瞬间就被吓傻了,张着嘴,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阮皓晟闻言也是一怔,深邃的眸色微微一动,而后又不由皱眉,却不语。
女大夫看到男人的反应,心里也明白了不少,一边叹气,一边又摇了摇脑袋:“这是病人的头胎吧,应该小心一点,今天有流产的预兆!”说完看到男人神色一紧,女大夫又赶紧道:“不过,亏你送得及时,胎儿已经稳定下来了!”
此话一说,旁边的老安倒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阮皓晟眉头仍皱,抬眸看了眼病房内,又转而看向女大夫道:“她流了很多血”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让我怎么回答你?”女大夫闻言,将眼睛一瞪,又有些不大乐意道:“你这做丈夫的不知道疼惜自己的妻子,反倒是来问我?导致流产的因素有很多,摔跤,饮食,情绪反复等等,任何原因都有可能!”
女大夫虽然语气不好,但是阮皓晟倒是并不怒,反而认真的倾听,末了,只是点头道:“好,这些我以后都会注意!”
女大夫一听这话,倒是不由得挑挑眉,大概是头次看到这么好脾气的领导吧,她的语气也不由得放缓了很多。
“身为医生,我的职责就是为病人争取最好的活命机会!”女大夫开了口,话语变得严肃很多:“虽然这次胎儿的问题不大,但是,我的建议是,你们最好还是放弃这个孩子!”
嗖——
像是一把无形的利箭,‘嗖’的一下射了出来,扎在阮皓晟的心上,也让旁边没有说话的老安,悬起了心。
“原因?”阮皓晟再次皱眉,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女大夫,锐光略显。
“我们怀疑”女大夫开口,无比清晰:“病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阮皓晟愣住,脑中飞速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之间,一股寒气,渐渐地从着背脊涌入
“怎么会?七小姐从小就很健康!”旁边的老安再也忍不住,急急的开口问道:“从小到大都没生过什么大病,怎么可能有心脏病?”
老安待在阮国栋身边已经将近二十年,沈七七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于女孩的一些基本情况,他也算颇为了解!
自然,因为沈七七从小就是个乖巧的孩子,老安也是挺喜欢这丫头的!
只是沈七七怎么可能会有心脏病?
“这种病会有一定的潜伏期,根据每个人的体质,潜伏期各有长短,在此之前是没有任何征兆!”女大夫摇摇头,道:“不过,这只是初步诊断,具体我们还会为病人再次复诊。当然了,关于这个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情,我想先问问你们家属,请问病人的家族亲人之中,有没有心脏病史的?”
先天心脏病,八成都是来自家族遗传!
阮皓晟的脸色已是煞白一片,颀长的身子就这么僵住,全身都似乎笼罩在一片极寒之中。
心脏病先天性心脏病
“噢,我想起来了”老安出声,连连点头道:“七小姐的母亲,就是因为心脏病去世!”
老安如是说道,话一出口,他又瞬间愣住,心里咯噔就是一下,连忙转头就看向阮皓晟。
“复查,我要最准确的结果!”阮皓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句话,手握成拳,神情甚是恐怖。
女大夫也被男人的摸样吓到,连连点头:“好,我会安排病人再次复查!”
男人没再回答,沉着脸返身,推门入了病房。
病房内安静一片,充斥着丝丝的淡淡消毒水味道,女孩依旧恬静的沉睡于白色的被褥之中,巴掌大的小脸,轻柔的呼吸,鼻翼微动,似雪的肌肤,却好似透明。
阮皓晟皱眉看着沈七七的睡颜,慢慢的,他又坐到了床边,执起女孩没有吊着点滴的另外一只手,心里骤痛,终还是忍不住闭上眼,将女孩柔若无骨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沈七七还没有醒过来,阮皓晟始终是动也不动的守在床边,看着女孩的恬静容颜,似是入了神。
‘咚咚——’一阵极为小心轻缓的敲门声传来。
阮皓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又看了眼床上的女孩,为她掖好被子角以后,起身走出病房。
门口,阿威看到男人出来了,立刻立正敬礼:“首长好!”
阮皓晟罢手,皱眉道:“小声点!”
“是!”阿威立刻降下了音量,继而又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上,边道:“报告首长,这些文件”
“交给副官处理!”阮皓晟说道,旋身又准备回到病房内。
阿威见状,连忙道:“报告首长,这些都是军部一级机密文件,必须由您亲自检阅!”
空气有瞬间的停滞,面朝房门的男人有半刻的静止。
阿威不禁悬起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