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欢眸色很深很深,捏着手帕的手,青筋暴露,他倒是不知道,她和姓黎的居然如此熟稔。
他给她时间和空间,但绝不是让她去勾搭男人和结婚的。
“呵呵,我说她怎么退学了呢,原来是回家办喜事儿!”
静逸的氛围中,季一鸣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语气意味不明地说着。
众人的眼神立刻转向他,“鸣子,原来这事你知情啊,知情不报,还是兄弟不?”
霍芃出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他们几个都能看的出来欢子对那女人的不同,他不相信他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听她导师说什么保送英国皇家学院的名额本来是属于她的,可被欢子用一栋实验教学楼给买了去,最后变成了姓柳的。”
“另外她被人用车祸的假象蓄意谋杀,她那病弱的未婚夫为了推开她,被车给撞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想,她也只能走。”
他母亲和她导师是好姐妹,所以名额的事,他认真说来,是从母亲嘴里听说的,当时她还直叹,可惜了这么一个姑娘。
至于车祸,他是警察局局长,那场车祸已经成了一场断了线索的刑事案件,所以他也清楚。
对于欢子的做法,他是不赞同的,她经常进出他们家,平时也会聊几句,从她的只字片语和她教授琳琳钢琴时,那种神圣认真的态度中,他看的出,她热爱音乐,热爱钢琴。
可一下子却被人浇灭了希望,而那个人还是她的枕边人,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这样的事,不说她,恐怕哪个女人都接受不了。
荀欢沉默着,他为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放在唇边停顿了片刻,而后一口饮尽。
“啪——你们玩,我出去兜兜风!”
杯子用力搁在桌子上,他勾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去,此时,众人看着他的脸色,没有一个人敢调他,其中包括玩得挺好的霍芃他们。
银灰色的跑车就像是一道银光在稀松的车流中滑过,荀欢将油门一踩到底,蓬顶敞开着,任由呼啸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脸,吹散他心里的那股郁结之气。
哧的一声,车子在山顶一处空旷的场地停下,他下车,双手插在裤袋里,俯视着下面繁华喧嚣的城市,看着万家灯火,心里升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孤凉。
晚风吹起他栗色的碎发,凌乱而颓废,身上那种孤寂之感也愈发的浓烈了。
良久,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沉声开口:“给我查出左嫒的详细地址!”
他不等那头应声,便已利落了挂了电话,将手机捏在手心把玩着,不久,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从他胸腔内溢出,健壮的胸膛鼓动着,他抛了抛车钥匙,转身上了车,步伐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结婚?没他的同意,她结得了吗?
左嫒在杨家住了十多天,婚礼的前一天,杨莫凡总算是恋恋不舍地放她回家了。
下了大巴车,左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了与村子相隔不远的海边上的一座小土坳里。
站在一座长满荒草的小坟头前,左嫒眼里心里都堵得难受,她蹲下身子,将上面长长的荒草拔掉,露出一块木质的小碑。
上面刻着一排小字,经过岁月的侵蚀,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不过隐隐约约能看出‘爱女XXX’几个字型轮廓。
洁白的手指轻抚过上面的凹凹凸凸的字迹,想到那些过往,想到她在肚子里的每一次胎动,左嫒心里伤疤就像是被人再次撕开了一般,疼痛且鲜血淋淋的。
左嫒在坟前呆了良久,最后看了一眼后,便向海边走去。
咸腥的海风,海浪拍打的清脆声响,风吹起她的裙摆,拂起她的长发,这一刻的左嫒,气息哀伤中透着释然。
突然,她双手捧成一个喇叭状,放在海边大声吼:“再见!”
她没有吼出谁的名字,只说了“再见”两个字,她这是对那人的告别,同时也是对自己过往一切的告别。
离开这里之后,她便只是左嫒,即将身为杨太太的左嫒,一心一意和杨莫凡过日子的左嫒。
海园村,是一座前方靠海后方靠山的村子,里面民风淳朴,风景如画,物质方面也是相当的丰富,海里面各种海产应有尽有,山上则是栽种了各种果树,村民们自给自足,生活虽谈不上富裕,却也是小康生活。
距离村子不远处是一座休闲的海边度假村,所以这里也算是个山杰地灵的好地方。
左嫒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晚饭的时间,左歆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身子坐在轮椅上,正翘首以盼,见到她进来,脸上漾起一抹慈爱温暖的笑容。
“小嫒,莫凡打电话说你早就回来,怎么这会儿才到?”
“妈,路上有点堵车!”
左嫒上前推着她的轮椅进屋,淡笑着回应。
因为要办喜事,两层的楼房布置得很是喜庆,门口贴上了对联和大红囍字,男方距离这里较远,也没像一般村里人嫁女儿那般,准备嫁妆,只是家里稍微张罗了一下,家具什么的,都换了新的。
“呵呵,回来就好,饭已经烧好,就等你了,快进去吃吧!”
对于J城那边的事,她有意无意问过卓浩一些,基本上都是说她一边辛苦打工一边读书的事儿,这次狠心休学回来,也是因为莫凡那孩子为了她才出的车祸,她要照顾他,再加上心里过意不去,干脆也不读了,回来结婚。
而阿浩身上的伤,则是他自己爱打架,弄伤的。
这样的说法,并没有引起左歆和卓父的怀疑,卓浩爱拳脚功夫,他们都是知道的,至于莫凡和左嫒,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踏进礼堂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晚上,一家人围在一起,温温馨馨地吃了一顿饭,席间,几人聊着一些体己话,讨论着左嫒婚事宴请宾客的情况,四人像是约好了一般,绝口不提四年前的事。
四年没有回家,当年的事闹得也并不光彩,对于宾客一事,左嫒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们做主,而她只要安安静静披上婚纱就好。
卓浩一直都沉默着,吃了晚饭,也是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卧室,如今他的腿只要不长时间走动或站立,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那右手,还不能使上力。
左嫒在楼下客厅陪两个老人聊了会儿,便上楼了,回到久别多年的卧室,看着里面不变的摆设,左嫒心里有些恍惚。
里面陈设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靠背的木椅,一张单人的钢丝床和一架小型书柜,床单什么的都是新的,上面还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桌子上也是一尘不染。
角落里,一块白色的帷幕罩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左嫒慢慢踱步至面前,抬手拉开帷幕,一架半新不旧的钢琴映入眼帘。
许是受了母亲的熏陶,尽管小时候她性子像个假小子般,可却极爱钢琴这般淑女的乐器,这架钢琴,是卓叔辛苦了八个月所积攒下来的钱帮她买的。
他对她们母女的好,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就算当初他做了那般不可原谅的事,她对他也恨不起来,只能自己逃得远远的。
咚叮
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传出卧室,门口,卓浩听到这琴声,脚步突地顿住,同时,准备敲门的手也缩了回来。
楼下,正在看电视的左歆听到久违的钢琴声,心里既酸又涩,隐隐作痛着,眼底有着淡淡的泪花闪过。
当初,她以最决绝残忍的姿态逼她和杨莫凡订婚,这才放她去远在千里之外的J城求学,去那座她发誓永不再踏入的城市。
T大,她最美好的年华,最肆意的青春,最后的骄傲与尊严都留在了那里,她不希望,她的女儿也和她一般,被外面的富贵繁华,花言巧语愰了眼,迷了心,继而如她这般,在某些人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杨莫凡对她的心思,她看在眼里,有他在身边,她放心。
如今,他们回来了,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当初所想的那般,命运也并没有偏离她认定的轨迹,可为何,她却感觉不到女儿即将成为新娘的那种期待和快乐。
她的笑容每每都是恰到好处,她的眼里,平静如一滩死水,对于婚礼,她唯一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决定就好!”
经过那件事,她的女儿变了,她那青春如朝阳,活力四射的女儿再也找不回来了,四年前离开之时,她还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感觉到她的追求与执着,然而,现在,她性淡如水,心若止水,这是一个新嫁娘该有的样子吗?
她的女儿,真的开心吗?
“不早了,我们去睡吧!”卓父上前拍了拍她的肩。
“老卓,我们是不是做错了,我感觉小嫒一点都不开心!”
卓父不说话,他在沙发上坐下,抽了一支烟点燃。
楼上,曲调忧伤的钢琴声还在继续,楼下,气氛沉默而压抑。
“左妹子,你家有客找!”
沉寂的气氛中,一声嘹亮的带着本地方言的女性嗓音响起。
左歆和卓父对视一眼,眼底有着纳闷,不过想到明天是婚期,以为是杨家有什么人过来,便也没在意。
“哎,来了!”
卓父摁灭手里的烟蒂,随手从沙发上捞起一件薄外套披上,打开客厅的门栓,出了院子。
锈气斑斑的铁门外,村头的李阿婶站在门外,肥胖臃肿的脸上堆满了笑,而她身边正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高大挺拔的身形,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下身是一条西裤,身上气质非凡,霸气内敛,特别是那张脸,俊得不像话,比莫凡还要俊,也难怪李阿婶笑得欢了。
不过,他确定,他可不认识这么一个明显看起来贵公子般的人物。
“请问,你找谁!”
卓父一边问,一边伸手打开铁门。
“哦,他说是找你家小嫒的,对了,小嫒不是明天结婚吗?人家许是来喝喜酒的!”男人没说话,一旁的李阿婶便抢着回答。
卓父皱了皱眉,不过门还是打开了,男人双手插在裤袋上,进了院子,远远便听到二楼的窗户里传来一阵带着忧伤意境的钢琴曲。
他抬头看向二楼亮着灯的窗户,琥珀色的眸子微眯。
“进来吧,小嫒在楼上,我去唤她!”
卓父将人带到客厅,男人点了点头,这时候左歆推着轮椅转了过来,看到一个陌生且俊的不像话的男人,愣了愣。
“伯母,你好,半夜过来,打扰你们休息了!”男人有礼地打了声招呼。
这种时间,在夜生活绚烂多彩的大都市还早的很,可在这农村,已经算很晚了。
左歆回神,苍老的脸上漾起一抹优雅客气的淡笑,“小嫒的朋友过来喝她喜酒,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打扰?”
显然,刚才李阿婶在外面所说的话,她是听到了的。
男人笑了笑,不言。
这时候,已经换上一袭睡裙,身上披了件薄外套的左嫒从楼上下来,看到客厅里的男人,她脸色一白,脚下的步伐一个踩空,身子惯性地往楼梯上栽了下来。
第八十章最后一次陪我
千钧一发之际,残影一闪,一只健臂横成腰间,同时对方令一只大掌拖住了她的肩膀,避免了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危险。
“见到我,有这么激动?”
男人稳住她的身子,勾唇轻笑,横在她腰间的手还不规矩地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胆子不可谓不大!
“荀荀欢,你来做什么?”
左嫒声音有点抖,同时也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错,此时,站在左嫒面前的,不是阴晴不定的欢少爷,还道是谁。
左嫒心里因他的到来,再一次慌了,怕了,这男人,对她来说,太他么的不是人了,她看到他一次,心脏就颤一次,既疼又怕,疼是因为想到自己被他掐灭在摇篮里的梦想,怕是因为害怕他再次纠缠下去。
荀欢妖冶的薄唇勾了勾,语气不阴不阳道:“我来喝你喜酒啊!”
左嫒沉默,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这次他也没故意为难,很好说话地松开了手。
左歆和卓父两人看着他们的互动,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眼神看向左嫒,希望她能说清楚,左嫒脸色难看,唇瓣蠕动了几下,可对于他的介绍,她哑口无言。
朋友?呵,还真称不上,情人?床伴?这些说出来,她妈要铁定拿菜刀砍她或是他。
“这杯喜酒,你确实有要喝,明天莫凡哥就要过来了,你跟他讨吧,认真说起来,你荀少还是他半个救命恩人,对了,你女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看她和莫凡哥关系还不错啊!”
这时候,身着家居服的卓浩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道。
荀欢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看着他行动自如的双腿,笑着道,“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那悠闲自在的语气,好像他们有多熟似的。
左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