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切的视线慢慢地往下搜移着,很快,飞云就发现了颤栗波浪的震源——残阳的背。好几条龟裂的破纹从残阳的背一直延伸到残阳的肋下。
“残阳你还好吗?我马上叫军医过来。”
惊讶于飞云触觉的敏锐,残阳愕然,随之宽慰地一笑。
“是‘聪明弹’,他开枪的时候,我已经伏下了。不过那子弹却在我的正上方炸开……算了,反正他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大碍。”
飞云点点头,不知如何处理,只懂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关掉了通讯。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残阳有个龟壳就好了……
毁灭的盛宴,并没持续多久。喘息和挣扎就像一场飓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死亡的风暴迅速卷走了战士的灵魂,剩下的,只有那假扮海盗的渐冷躯体。
跟上次一样,并没有抓到俘虏。
卡邦尼人服毒自杀是连带的,装有毒药的胶囊早早就吞下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以附着物的形式安睡在战士的胃里。一旦指挥官死去或者按下按钮,毒药就会马上释放出来,在三秒钟之内杀死寄主。
根本就没有机会给外人逼出只言片语。
幸好,残阳快速突进,为飞云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第十二章
南十字要塞——前拿斯特帝国最重要的军事据点,位于距离首都拿斯特星球九百七十光年的边境,拿斯特、埃克罗、商人国黑泽尔三国之间,‘T’字型宇宙回廊的正中心凹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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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塞选址相当绝妙,不同于银河系中其他要塞,南十字的要塞位置是最理想的。它刚好被变异星和黑洞半拥地包着,形状就像一条很浅的死胡同。但它的要塞炮却对准了回廊的三岔路口,所有在路口通过的船只都在其炮火的射程之内。
正由于其地理位置刚好在T字的顶上,从宇宙的天顶方向俯瞰下去,活像一个十字架,于是取名南十字要塞。
要塞始建于公元2850年,当时正值埃克罗和东北银河第一强国海恩斯开战,无暇他顾。拿斯特趁机派出大军,一边威压黑泽尔,一边全力建造要塞。
拿斯特帝国在一年之内把一颗小行星移过来,在上面铺上金属外壳,完成了要塞炮等主体结构的初步建造,然后在要塞炮还未能够发射的情况下对外宣称要塞完工。
不过,‘两年之内,这只是具有着与其实际功效并不相称震慑力的空壳’这个事实却只有少数几个设计者和拿斯特军方最高层才知道。
真正意义上的完工要到2861年。
期间动用了两百万官兵、五百万建筑工人,以及相等于拿斯特帝国十年财政收入总额的巨额金钱。
然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这座极具威吓力的要塞,宛如毒蛇的凶牙,轻扣在埃克罗和商人国黑泽尔的大动脉上。
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脖子上悬着别人的刀,在2853年初,两国发动了联合进攻。很可惜,原以为无法动作的南十字要塞炮,刚刚完成了测试……
百万大军成了宇宙的尘埃,南十字要塞也成了坟墓的象征。
结果“痛苦无泪,可恨无奈。”这句话在那次战争之后被用来形容两国人民的心情。
商贸联系密不可分的两国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从2853年开始,拿斯特帝国的当权者们,站在这座桥头堡上,用蔑视的眼光同时俯视着两个可怜的邻国,安然而傲慢地收取原先并不属于自己的过境税。
两国为此每年要多交以百亿为单位的过境税。
在2860年,两国更是被迫跟拿斯特签订了回廊口地区非军事化协议。原则上除了名义上的主权和经济权之外,两边回廊口的星系变相落入了拿斯特那个贪婪的口袋中。
2879年,随着拿斯特的沦陷,南十字要塞落入到卡邦尼的手中……
然而在2879年12月23日,却有人想要挑战这个梦魇般的绝对存在。
埃克罗星,皮科特中将办公室。
“什么?你要独自带人去打南十字要塞?你应该知道南十字要塞的别号就是坟墓上的十字架吧?”先看到飞云带回来的卡邦尼海盗船资料,再听到飞云想去对付南十字要塞,皮科特的反应理所当然地是先喜后惊。
惊讶中调和了不安和急躁的味道,那种感觉仿如眼看自己的挚友不用任何装备就去攀爬峭壁高山,却完全无法劝阻其前行。
“我知道。”飞云一脸平静,似乎想用平静的声线把室内空气中烦乱的因子全部驱散。
但刚驱赶了一部分,皮科特又向空气中加入更多的异样因子。
“我不是政客,我也不怕直说,如果你能打下南十字要塞,打通我们和黑泽尔之间的商路,我敢肯定你和你的手下能够获得我国大部分贵族和全部商人的支持。事实上,如果真的做到了,即便和卡邦尼提前开战,我们至少可以得到半数以上的国民支持。”
嘴角抽动了一下,皮科特半握着拳头,内心正激烈地挣扎着,但他还是说了下去:“假若你真的要去打,我是非常愿意带大军陪你去的,可是,不是现在!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错了,你不懂。”皮科特说得非常肯定,想用断然这把利剑切断飞云那不切实际的幻想细丝。
“我懂。”飞云重复着。
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好比战舰的全方位光能防护罩,给人一种心志坚如磐石的感觉。
皮科特无从开口了,自觉被飞云挡回来的,还有从自己身上涌过去的气势。
没辙了,皮科特摊开双手,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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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南十字要塞是海盗船的大本营,而在于它是卡邦尼进攻埃克罗的桥头堡。如果我没有猜错,那里至少有半个舰队。把驻留守军计算在内的话,总兵力决不少于一百万人。我敢肯定,卡邦尼若在此时此刻攻进来,埃克罗会在一星期内丢掉两个星系。”
“……”皮科特沉默了,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对我们来说,我们已不需要证明我们的实力了。被击毁的几千艘军舰,就是我们勇气的勋章……”
皮科特突然打断了飞云的讲话:“飞云,一直以来,我很佩服你的智慧和人格,也相信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但希望你明白,真正的勇气其实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迎战不应该害怕的;二是害怕应该害怕的。”
“……谢谢你,不过,我想我应该清楚勇气和疯狂之间的区别。”
“……”
“假如没有南十字要塞,卡邦尼大规模进攻埃克罗的计划,至少会延迟六个月。若是能守住连接自由都市和特卡斯的马里星系,那埃克罗可以数年无忧。我说的没错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判断的,可是你说的没错。单纯从军事上估算,十个月。考虑财政和后勤因素,应该是十八个月才对。但我不妨告诉你,实际上这也是我要强调的,那个提案是在两月后,以两个半舰队,合计两万八千艘,三百五十万大军前去攻打。”
“能用强攻打下来的,不能称之为要塞。”
“的确……这个提案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强攻。只是……”皮科特欲言又止,似乎考虑到这涉及军方的最高机密,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能说,这就算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比你更渴望停住卡邦尼人的疯狂脚步。但我这人很懒,又不想大费周章,所以嘛……我宁愿选择画抽象画,而不要画工笔画。”
“抽象画?工笔画?”
“工笔画虽然精细,但费时间,也太麻烦。太费功夫的事情,做了也不见得会成功。这种事,我从来不做的。这次我要做的,只是送给卡邦尼人一条打了结的绳子,让他自己把脖子往上套就是了。”
此时,皮科特茶色的双眸中,现出迷惑的漩涡,而且渐渐地越扩越大,即便把所有的理智和深思都投进去,也不见得可以堵住这个幽深的黑洞。
他放弃猜想了。
“我投降,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没有回答,飞云只是略带报复性地转了转他那黑亮而充满狡猾的眼珠,有点答非所问地说道:“知道么,在军队里最能唬住人的话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这是军事机密,我告诉你可以,但事后我要杀你灭口。’”
“……”皮科特很想笑,但这种调和了苦涩的笑声,他怎样都无法让其冲出自己的喉咙。结果,只有选择无奈的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我会命令人替你积极准备装备器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一定尽量如你意。”
“哦!如果允许我拿去倒卖的话,你给我多少我也没所谓。”
“你什么都不要?”忽略了用恶意笑话掩盖的表象,皮科特直接抓住了答案的核心的同时,他也被那惊奇的波浪所撼动。
“正如我说的,这只是计谋。可以算得上是不需要配乐和灯光器材的清唱……”
假若飞云真的开口要了什么,皮科特或许还能从他要的东西中找到自己想要的蛛丝马迹,从而判断出计划的大体走向。
可是,飞云什么都不要,这反而让他完全无法判断了。
就像是天马行空,来无影,去无踪。
直接地,皮科特选择了放弃,因为他相信,大概只有天马行空的计谋,才能不流血地完成让人无法想象的壮举吧!
似乎直到此时,皮科特才终于被飞云的自信所折服,他用毫不怀疑的语气说道:“要知道,清唱才是最考验歌唱家功力的。唉!麻烦了,最好的歌手第一个上台,那我们后面的歌手,该怎么混啊?”
与其说是赞扬,不如说是苦笑,面对皮科特的转变,飞云这次真的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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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话可说,就不要再说,两人的会面,就此结束。
飞云坐车回飞云阁了。
第十三章
埃克罗星跟人类的发源地——地球很相似,无论是运行轨道还是公转、自转时间都相差不大。只是这里一年是360天,一天是24小时16分钟。
海洋面积为全星球表面积的88%,而陆地面积中,又有80%是难以开发利用的荒漠或者高原。只有位于南半球的埃克罗大陆,才是真正集中了政治、文化、经济等大部分活动的星球中心。
时值初夏,一切都开始繁茂起来。
一直重视绿化的埃克罗市,显得一片郁郁葱葱。
连路过的行车,也受惠于这些遮阳的绿树。
车队进入了飞云阁别墅区的大门,飞云知道,从大门到主建筑起码还有五分钟的车程,所以他依然瘫懒地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暖煦的风吹拂在自己的面上。
阳光明媚而迷人,透过那近乎遮天蔽日的树冠,斑驳地挥洒在林荫大道上。
一点一点、一片一片,仿佛是古典音乐乐谱中的轻灵音符,从纸中跳了出来,混入阳光中,轻抚在飞云的脸庞上。
眯眼看着唯美而自然的景色,飞云的心情顿时好起来了。
许久不见小狗狗了,大概,有三个月了吧。
虽然也交代了埃克罗配备的下人照顾好它,但不知它是否会因不适应环境而瘦了……
不过,它那么肥,即使节食减肥,撑三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应该……
飞云发现,自己心里总有点怪怪的感觉,平时倒不觉得,但临近重逢,心绪中充满着挂念。
他自认对待小狗狗不算好,也不敢说自己是个合格的主人。可总算把它从巴掌大小,养成现在这副狗头猪样,多少也有了点感情。
回想起它刚到自己家时,自己连专门的狗衣服都没给它买,只是随便剪了一截袖子下来,挖几个洞,就扔给它当冬衣了。
唉!宠物狗就是没用,穿那么大一件狗皮草,冬天依然会感冒流鼻涕……随着飞云阁那白玉雕成的唯美轮廓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的思念悄然开始了不安的骚动,各种各样的昔日往事,也浮云般飘到了心湖的上方。
终于到了,悬浮的车子缓缓降下,被压缩的空气溅溢四方,可是看不到灰尘的存在。
飞云脚踏实地的同时,如愿地听到了久违的响亮的狗吠声“汪汪……汪汪汪”。
还好,这家伙还记得我。飞云的眼睛充满了笑意。
雪白的身影,从半黑的房门中冲出,闯入飞云的视野中。
等等……这不是我的狗!
看到来狗的样子,飞云几乎想一脚踹过去,踢死这家伙,煮成狗肉煲,权当晚餐。但看清楚一点,又好像是喔!
扁平的鼻子,暴突硕大的黑眼睛,像芭蕉叶一样、不停摇摆的漂亮尾巴,这的确是小狗狗啊!
我为何会有这个反应呢?飞云马上惊愕地发现“只要女孩子变了发型就认不出来”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