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房间,包裹都还在,而他随身携带的包袱就恣意的扔在客房内的地上,明显可见他当时的急切。
她穿戴好,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理顺,随后又去了隔壁间从春桃包裹里找出针线,回来拾起他扔在地上的衣物,开始缝补破缝。
她一针一线极为仔细,再整理了他的包袱,他的衣衫极大,她一时兴起,穿在身上竟能及地,时不时望望躺在床上熟睡的他,微微叹息微微笑。
随后令店小二搬来木桶,烧好热水,备好汗巾剃刀,才坐在床边沿,细细看他。
发觉自己其实并不忍唤醒他,就是想这么做而已。
他的五官分看竟能称之为细致,眼眉唇鼻,也只有在这会,他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敛了寻常的蛮横霸气。
他在找她么……
出酒楼前她交代了小二前往华府一趟,也只是长期以来的习惯,以前走惯了,留个话报个去处,有什么事,也好让人知道她行踪。
无可否认,在离家的这段日子,她居然期待他能找到她。
浣纱城天黑得早,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居然慢慢沉了下来。
她觉得脖子有些酸,才起身动了动,走向窗前,推开窗,望着暮色中夕阳西沉,整个青色小城慢慢归于沉静。
身后甄不凡在床上转了个身,手似是摸空,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竟徒然坐了起来。
贾无双闻声向后望,刚好瞥见这一幕,双目相对,她竟柔柔勾唇一笑。
随后又望向窗外,用低得仅自个能听见的声音轻轻道,“甄不凡,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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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稍会她感觉整个人从背后被拥入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下巴枕在她肩窝处,双手绕过她的手臂,握住她的手,微微施力下压,熨烫的肌肤紧贴着她,就这么面对夕阳站立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有点湿润。
然后她吸了口气说,“水可能有点凉了,你先回床上躺着,我让小二给你再烧点热水。”
“不用了。”
他的手慢慢地穿过她的衣衫,又探入她的身子,贾无双倒也不算反抗,却是一把压住他不安分的手道,“小二还准备了剃刀,我给你剃剃胡子……”
又在他依旧不屈不挠的时候补了一句,“而且我累了。”
他才顿了顿,终于停了手,然后才慢慢松开了手,离开了她。
她又在窗前站了一会,直到听到入水声及水漫出木桶流到地上的声音,才回过头来,看了看他,缓缓的眨了眨眼,拢了拢衣襟走近。
她先在屋内点燃了一支蜡烛,再轻轻搬了木凳在木盆旁坐下,接着就手拿起搁在圆桌上的剃刀,架了势,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锐利得仿佛欲看透她的灵魂,她才轻轻谓了口气道,“你这样我会紧张。”
发现她少了以往的尖锐,他才慢慢吐出一直紧憋着的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些,双手架在木桶边沿让整个人靠上大桶。
水又涌出来一些。
她把剃刀在浴盆里湿了湿水,顺便探了探水温,问,“水真凉了,你不觉得冷么?”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
“随你。”她也便懒得再管,刚想动手,可姿势又不对了,才轻瞪了他一眼,“你上前一些。”
他维持那姿势好一时间,方挪了位置,凑上前来。
贾无双就开始给他剃胡子。
他胡根厚实,与剃刀相碰吱吱作响,但她听着却觉得异常窝心,两人并未多话,只是他细细的看着她,摇曳的烛光中他的目光愈放愈柔,蓦地开口,竟问了久前她问的那个问题——
“贾无双你是不是挺喜欢我?”
贾无双手一抖,锋利的刀刃便扎扎实实的在他脸颊上划了一刀。
她手持凶器猛地退开,瞪着那伤口没说话,直到伤口慢慢的渗出血来。
“见鬼。”她嚷了一句,抓起毛巾扔向他脸上,然后又瞪了他一眼,反倒迁怒于他,说,“我在忙!”
当真见鬼,他也顾不上疼痛,听她话落,突然扬唇一笑,居然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贾无双觉得脑子有些错乱,迷迷糊糊的居然没忆起他在她面前微笑的模样——柔和了原本硬朗的五官,竟然意外的契合。
才想起他极少在她面前笑,从相识之后,他二人一直拔剑弩张,互不退让,居然也一步步走上了成亲的道路。
多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嗔道,“还笑?待会再画上一道,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不料他话题未换,仅抓着那汗巾,依旧不依不饶,“是不是?”
“是个头!”贾无双嘴巴虽这样回答,但心已不再排斥这类问题所带来的冲击性,见他未处理伤口,又夺过汗巾摁在他伤口上,心忖还好力道不大,伤口也不算太深。
想了想又道,“你还是先起来,我让小二拿点止血膏药进来。”
不料他猛地握住她的手,水珠因动作溅上她额头,还是锲而不舍,“是不是喜欢我?”
她睨了他一眼,手没忘摁住他的伤口,也不想再逃避,只是依旧坚持他该表态在先,于是反问到,“那你呢?”
“我记得我回答过你。”
“哦?”她淡淡的收了摁在汗巾上的劲道,由得他握住自己的手,回答,“不记得了。”
“……”他沉默了半晌,但并未移开视线,深深的锁着她。
两人都在坚持,仿佛谁先开口,谁就会在以后的相处中处于下风。
突而一阵风刮进屋内,烛光在明灭间还是熄了烛火。
室内的一切都变得幽黑,仅他一双乌亮的眸子在夜幕中透着热量。
贾无双见状,便缩了缩手欲站起来再点烛,但他没有放手,她突地用另一手挑起水泼了泼他,道,“灯灭了。”
或许夜的黑能更让人卸下心防,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你想我了么?”
她望着他,沉默。
他又沉声问,“有多想?”
她顿了顿,还是选择反问,“你呢?”然后她突而摸上他的胡渣,“这些都是想我的表现?”
他也并未正面回答,仅道,“那你的表现在哪里?”
这样,可算是间接承认?
唔……贾无双斟酌了下,突然倾身上前,在他伤口处下方轻轻一吻,居然脑子一热又笑了笑,“可好?”随后也没来得及看他表情,下意识的舔了舔唇道,“咸咸的。”
他猛地将她拖拉至胸前,覆上她红唇。
奇的是贾无双在这一刻居然还保持了头脑清醒,蓦地一把劲推开了他,神色难得有些紧张,“剃刀呢?”
什么时候不见了?
甄不凡倒是出奇的冷静,“桶里。”
“然后?”
他居然微微第二笑,“又割了我一下。”
“……”贾无双深吸一口气,这人真有毛病……然后想了想,问,“那是不是喜欢我?”
他赤身裸 体的慢慢从水桶里跨出来,贾无双赶紧捞起一旁的衣服扔给他。听见他说,“是吧。”心情像是大好的样子,“你呢?”
“也许。”贾无双耸了耸肩。
“也许就是是。”
“大概吧,你呢?”
“应该。”
“应该等于承认?”
“或许,”甄不凡越走越近,“水好像是有些凉。”
“所以?”
“床上或许会好些。”他又笑,顶着两处伤口。
第三十三章 签订协议
次日,阳光明媚。
贾无双和甄不凡一直窝在房间里没出去,这饿过头了,一觉醒来,对食物要求欲望反而缓解,穿戴好之后,又去了趟茅房,回头拎着纸和毛笔回来,几番努嘴,终究没有开口。
房间里一直弥漫着种微妙的暧昧氛围,两人时常有眼神交集,却都在摸寻相处的平衡点。
贾无双思前想后,想起自个不再逃避的念头,叹了口气,就在中间的桌子旁坐下,笔纸摆放好,望着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我们谈谈吧。”
甄不凡深深望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不管开始如何,你如今已是我相公……”贾无双说罢微微一顿,“说吧,你当初为何执意娶我?”
虽然清楚他和她一样,多少对对方动心,可是某方面,她还是欠缺把握。
可他只是望着她,道,“我以为我们昨晚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贾无双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没头没脑地道,“我小弟那天走到我房间,虽有迟疑,但目光很坚定,他说,他要娶我弟媳,并决意与她执手一生。然后我为他找媒人,和弟媳的家人商讨一切事宜,那个时候,我其实只把这当成一种形式化,觉得男人到了年龄,就该成家立业。或许女人也是这样,年龄到了,就得嫁人,相夫教子。但很长时间我一直潜意识的抵制着什么,除了相公,我其实什么都有了。”
贾无双给自己斟了杯水,轻轻一抿,“可是这两年我却发现我错了,我小弟娶回家的,是因为对象是那个女人,才让妻子这个称谓有了意义,甄不凡……”她又停顿了一下,“我害怕我不是你的意义。”
见他沉默,她又是一笑,“所以我……”
“你是。”
便在她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这让她微微一怔,笑容加深,“是吗?可我其实不喜欢你动手,那会让我产生挫败感,甚至是被迫之感。我们第二次见面,你就把我扔进河里,而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去……”
“那是意外。”他又是插嘴,可贾无双不理,继续道,“然后你无视我的恐惧,让我上船,我呕得七荤八素的,你甚至罔顾我意愿扛起我,一不如意就动手动脚,还以本伤人,妄图胁迫我……”
“你闭嘴!”他蓦地有几分懊恼。
“我连嫁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贾无双悠悠说完最后一句,才直直的看了他一眼,平平静静又说,“你看,你就是这样,所以你说吧,我们真的决定走下去?”
“你别无选择。”他咬牙。
其实说完这些,贾无双也不得不反问自己,事事被制,为何还会对他动情?唔……难道她是真的思春,心痒难耐,抓住块破木就不肯放手?
诧异自个的心态,又叹了口气,“其实三娘有休夫的先例,我可以向她讨教……”
“你敢!”
“没什么敢不敢……”她先前一直出于自身安全着想,处处妥协,如今他种种罪状被自个一数,的确吃亏不少,亏就亏在她没有一身过硬功夫,而今……她又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
嗯,有恃无恐。
“不然,你是打算再把我扔进水里?”
“我自然……”
“你自然有办法?”这次换无双打断甄不凡的话,淡淡又道,“相信我,武力没办法解决问题根本,我昨日被华清风小囚禁了一会,他点了我穴道,我没办法动弹,其实你也用过一样的招……”
“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甄不凡猛地一击床沿,一声闷响。
贾无双视而不见,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问,“甄不凡,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并不适合彼此。”
甄不凡蹙紧了眉,也是看着她,然后慢慢的问,“那你适合谁?傅晓生,华清风?”
“我其实想过政治婚姻,出于双方利益的考虑,”她并未正面回答,觉得再任由他这般蛮力政策下去,她确实会憋屈得内出血,于是她又抬头,“可是我不得不问,甄不凡,除了钱,你还能给我什么?”
由始至终,她声音皆不徐不慢,却又惹得甄不凡莫名恼火,只见他猛地站起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立个约吧。”她也站了起来,尽管身高矮了一截,却不退不让,与他相持。
“什么约?”他拧紧眉,“我和你的姻事,用不着白纸黑字来约定!”
“那你想用什么来约定?你我都是生意人,这样再好不过。”
“这不是一盘生意!”甄不凡徒然一步上前,同一时间贾无双声音突然加快,“你想点我穴道,再扛着我上床,还是堵住我嘴巴不让我说话?!”
他听言狠狠止住脚步,不解她突然的变化,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但还是忍住了没再动手。
贾无双望了他一眼,缓了口气才慢慢的道,“我只是说我们是生意人,需达成某种共识,我要求很简单,我安心做你的妻子,你保证无论任何情况,不用蛮力不动手。”
他仅仅盯着她,突然咬牙道,“不喜欢你现在盘算的样子。”便倏地端起她搁置桌面上那水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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