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笛声渐远,小舟快如流矢,直向岸边驶去。
陆天霖回头望去,只见方云飞在他身侧四五尺处站着,两道眼神,却怔怔盯着小舟去向,直待那小舟消失不见,他仍然怔着出神,良久才转过头来,说道:“大哥你可看清楚了那吹笛少年吗?”
陆天霖道:“看他不及弱冠之年,但那笛声之中,却隐伏重重杀机,激越震人,绝非……”
方云飞截住陆天霖的话,道:“我问大哥,是不是看清了那少年形貌长像,我看他很像一个人。”
“圣手医隐”笑道:“我被他那激昂的笛声所动,倒没有留神他的长像,你说他像谁?”
方云飞黯然一叹,道:“他很像二哥夫妇的孩子,琪儿。”
陆天霖听得一怔,道:“什麽!他是琪儿吗?”
方云飞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看他有些像琪儿,究竟是不是却拿不准。”
陆天霖道:“既是有些像琪儿,那咱们就追上去问问他。”放眼看去,但见江涛滚滚,那小舟早已隐没不见。
方云飞望着那小舟去向,只管呆呆出神,心中想着十几年前的一幕惨剧,不觉眼眶中涌出泪水。
陆天霖也被他两句话触伤情怀,泫然欲泣。
正当两人回忆往事,伤感旧情之时,蓦闻两声尖锐刺耳的怪声,划破长空传来。
这两声怪音,似啸非啸,入耳惊心,惨厉至极。
两声尖锐的怪叫过後,下流处,疾驰一艘双桅巨舟,扬帆破浪,来势极快。
不大工夫,已到十丈之内,全船上不见一点灯光,但闻木橹拨水之声。
巨舟到陆天霖等的船侧不远处,陡然橹停帆收,抛下铁锚,不再前进。在明月照耀之下,陆天霖瞥见那双桅巨帆船头之上,插着一面三角白旗,旗上绣着一条昂首吐舌的青蛇,不禁心头一惊,一拉方云飞隐入舱中,随手熄去烛火,全船顿时一片漆黑。
方云飞愕然不解何故,正要发问,陆天霖已低声说道:“我们船侧那艘下碇的双桅巨船,船头白旗上,亦绣有青蛇标志,船中不知是什麽人?想必和‘神武镖局’中的二女,有着关系。”
方云飞心头一震,道:“那双桅巨船之中,会不会是‘九阴蛇母’?”
陆天霖道:“即非‘九阴蛇母’本人,亦必是她的门下,好在咱们这只船是艘渔舟,不甚起眼,如果此刻起碇驶走,说不定会引起她们怀疑,索性泊在这,看个明白。”
两人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那双桅巨船舱中,陆续走出四个白衣垂辫小婢,最後出来的,是一个全身红装的少女。当空皓月,十分明亮,陆天霖和方云飞又都是武林高手,眼神充足,大异常人,两船虽然相距数丈,但他们却能看巨船上五女大略形貌。
那四个小婢,年龄都在十六、七岁,每人背上,都斜背着剑,身材窈窕,十分清丽,红衣女人看上去也不过廿三、四的年纪,长发垂肩,红裙拖地,衣袂随风飘动,姿态娇美动人,只因两船之间,尚隔有两三丈的距离,无法把人家长像,看得十分清楚。
那红衣少女,似乎已注意到陆天霖等所乘之船,眼神不时向船上探看。船家早已安歇,寿儿亦沉沉入梦,陆、方两人隐在窗边,一动不动,凝聚眼神从窗缝中向外探视。
突见红衣少女突然一举右手,四个白衣小婢一齐取出个三四寸长短的铁哨,放入嘴中。
但闻四声凄厉哨音,鬼啸般划空响起,传播四周。这本是一片十分僻静的江面,除了陆天霖等的渔舟和那艘双桅巨船之外,数里江面之上,再无其他船只。
哨声馀音散去不久,又见那红衣少女,转脸吩咐左面两个白衣小婢几句,声音很低,听不出她说什麽,却见两个白衣小婢点点头向後梢走去,那双桅巨船,缓缓向陆天霖等渔舟靠来。
“圣手医隐”急附在方云飞耳边,低声说道:“她们动了怀疑,只怕要上我们船上查看,快些躺好,装做入睡模样。”
那巨船靠近陆天霖等渔舟丈馀左右时,两个白衣小婢双双抽出背上宝剑,纵身一跃,落到陆天霖等船上,手横宝剑,直入舱中。
这时,陆天霖、方云飞都躺在舱中装睡,两个白衣小婢十分胆大,竟敢晃燃火摺子,点上舱中火烛,用长剑挑动两人身上盖的棉被。
所幸两人都是久历江湖之人,沉得住气,虽然冷森森的寒锋,不停掠面摇动,但仍是一动不动。两个白衣小婢闻得两人鼻息重浊,心中疑念消释,相对一笑,熄去舱中烛火,退了出去,跃向双桅巨船。
陆天霖、方云飞待二女出舱後,立时翻身跃起,取出兵刃,又伏在窗边,向外探视。
只见那双桅巨船,又逐渐向後退去,泊在四五丈外。
突然间,一声怪啸回应,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木橹拨水之声,陆天霖低声说道:“来船极可能就是这红衣少女等候之人。”
但闻木橹拨水声,愈来愈近,一艘快船由北方疾驶而来。
来船泊在双桅巨船四五尺处,由舱中走出来两个绿衣少女,月光下隐约可辨形貌,像是“神武镖局”中的二位女主人。
方云飞不觉心头一震,低声道:“大哥,你看那两个少女,可是我们镖局中的两位女主人吗?”
陆天霖道:“一点不错,正是两人,……”话还未完,突闻一声清脆的娇笑声响起,道:“有劳大师姊远道赶来接迎,小妹们感动极了。”一语甫毕,衣裙飘飞,两个绿衣少女,双双跃上那双桅巨船。
四个白衣小婢,纷纷对两人行礼,但那红衣少女,却如泥塑一般,动也不动一下,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两个绿衣少女。
直待那两个绿衣少女给她行完了礼,才冷冷的问道:“师父交给你们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两人齐声答道:“都已办好,现在舱中存放,大师姊可要查看吗?”
红衣女淡淡一笑道:“那些珠宝金银倒无关紧要,要紧的是师父那本灵蛇宝,她老人家坐关限期快满,出世在即,灵蛇宝,万万遗失不得。……”红衣女话到此处,突然顿住,星波电闪,横扫了两个绿衣少女一眼。
左边一女讪讪一笑,答道:“灵蛇宝已得到手中,只是小妹们来此之时,师父再三嘱咐,这灵蛇宝,必须要亲自交到她老人家手中,大师姊……”
红衣女冷笑一声,接道:“师父如果放心奶们,也不会派我来接奶们了。”
两个绿衣少女相对望了一眼,右边一人,万般无奈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绢封包,交在那红衣少女手中,笑道:“这白绢封包之中就是灵蛇宝,大师姊请过目。”
红衣少女接过白绢封包,打开一看,只见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她满不经意的随手翻阅两页,又用白绢包好,交给右边那绿衣少女,笑道:“师父既然嘱咐过奶们,那奶们就亲手交给她老人家吧。”说此一顿,回头吩咐四个白衣小婢,道:“奶们去把两位师妹舟上的东西,搬到我们船上。”
四婢躬身应命,一齐跃上那两个绿衣少女乘来船上,回船之时,每人手中都提着两只木箱,方云飞暗中一数,四个小婢往返四趟,每次每人提了两只木箱,共计三十二只,那木箱不大,但看四个白衣小婢,搬运时竟很吃力,不知那箱中放的何物?四个白衣小婢搬运完三十二只小木箱後,一字并立,躬身覆命。
红衣少女转脸问那两个绿衣少女,道:“只有这三十二只箱吗?”
二女一齐答道:“珍珠异宝,均已分装那三十二只箱中,尚馀有一部份黄金,留在‘神武镖局’假山之内。”
红衣女笑道:“那些黄金不要也罢。”说完,侧脸微一颔首,左面两个白衣小婢,陡然拨出宝剑,纵身一掠,又跃上二女来时乘坐船上,随闻两声惨叫响起,两个摇船梢公被二婢劈斩剑下,二婢把尸体抛入江中後,又跃回双桅巨船。
陆天霖和方云飞只看得心头直冒寒气,暗自忖道:此女好辣的手段,果不亏是“九阴蛇母”门下弟子,既不肯放过两个梢公,看来也难放过我们。
果然不出两人所料,那红衣女待二婢杀过那两个梢公之後,目光转投在陆、方所乘渔舟上面,玉腕一挥,两个白衣小婢,立时又联袂飞起,在两个绿衣少女乘来的船上一接脚,第二次腾身飞起,但见白衣飘动,寒光闪烁,二婢已同时落在船头,背上长剑也拨在手中。
陆、方两人,见那红衣女一挥手作势,已知今夜难逃一场生死之战,陆天霖提起太极铁牌,方云飞也握着十三节亮银软鞭,暗中运功蓄势,两人见二婢跃登鱼舟的快速矫健,和那空中拨剑的身手,已知二婢武功不弱,是以两人都凝集全神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突然间,一声狂笑划破了江面的沉寂,紧接着两点寒星,直射打到。
好大的劲道,但闻锵锵两声金铁交鸣,两个白衣小婢手中宝剑,应声飞落江心。
二婢只觉右腕一震之下,宝剑已脱手飞出,不觉呆了一呆。
就在两个小婢一呆刹那,微风飒然,渔舟轻摇,一个素服儒巾,手横银笛少年,出现船头,脸色冷峻,剑眉微挑,冷冷对两个白衣小婢说道:“奶们是不是‘九阴蛇母’的门下?”嘴虽在和两个小婢说话,目光却投注在那两桅巨船上面。
方云飞看那素服少年,酷似自己苦寻十馀年,而毫无消息的琪儿,立时纵身出舱,陆天霖想阻止,已来不及,只得跟着跃上船头。
这个渔舟能有多大,五个人立在船头,占去了大半地方,举手探臂之间,就可和对方相接。
那素服少年,侧脸望了陆、方一眼,傲然一笑,陡然欺身而上,右笛左掌,分向两个白衣小婢攻去。
他发动得快速已极,举手之间,已到二婢身前。
二婢再想举手封架,已自不及,只得双双跃起,半空中屈腿挫腰,一个倒翻身落在两个绿衣女乘来船上,接着再次腾身跃起,退回那双桅巨舟上。
但闻那横笛少年一声长笑,身形凌空拨起了两丈多高,头下脚上“寒鸦归巢”不用借脚,直向那双桅巨舟上投去。
脚还未落船上,银笛已自出手,左扫右封,挡开了另两白衣小婢的宝剑,抢落在甲板上。
这当儿,两个刚退回巨舟的小婢,已自舱中取出兵刃,那是两个奇形的软兵刃,用发丝合以银线,结成火香粗细的索绳,顶端带着一个打造精巧的尖锤,形如鸭舌,上面都是锋利细小的须刺,经过奇毒浸炼,只要中人见血,七日内伤处溃澜而死。
凡是一种奇形的兵刃,大都是由施用人或其授业师长,自出心裁制成,其招术妙用,非亲身对敌,难以体会出来。
二婢一齐抖动玉腕,两点耀眼寒芒,直对那素服少年攻去,虽是一左一右,但却不先不後的一齐攻到。
那两个被素服少年迫退的小婢,也挥剑抢攻过来。
两支宝剑配合着那两条软索鸭舌般的怪兵刃,结成一片光幕,把那少年拒挡在甲板边,难再抢进一步。
这时,那红衣女仍然静静的站在甲板上,气定神闲,毫无惊慌之色,看四婢和素服少年相搏。
两个绿衣少女,脸色却微现紧张,四目神凝,盯在四婢和那少年身上,一瞬不瞬。
四婢两支剑和两条软索鸭舌锤,似是久经习练,配合的天衣无缝,填空抵隙,无不恰到好处,鸭舌锤盘顶飞舞,专攻上盘,两支剑卷云飞雪,专攻中下两路。
那素服少年和四婢交拚了三十馀招,似已不耐,蓦然一声长笑,银笛突演绝学,一招“神龙三现”欺身直攻过去,但见银光流动,两个施剑的白衣小婢,被迫退了三四尺远。
只听那素服少年一声断喝“撒手”银笛左打右扫,震飞了两支宝剑,银笛“野火烧天”
震腕一绞一夺,另一个小婢的软索鸭舌锤,也被夺脱手,紧接着伏身一闪,让过另一条鸭舌锤的点袭,左手一翻,握住了软索,用力一带,又夺过来。
那红衣女见他笛震手夺,瞬息间,四婢兵刃全都出手,暗暗吃了一惊,因为那银笛并不是沉重的兵刃如无精深内功,很难把对手兵刃震飞,四婢武功,都是她亲自传授,本领如何,她心中自是比谁都明白,四婢武功,虽非炉火纯青,但手法剑招奇诡迅快,一般的江湖武师,已不是敌手,尤以四婢联手合击,威力极大,即让是江湖高手也不易破去她们严密的攻守配合。
而那少年,却以银笛震飞了二婢宝剑,迅捷的手法,夺下两婢软索鸭舌锤。
红衣女已知当前的素服少年,是位身怀绝技的奇人,而且有意寻衅而来,立时喝退四婢,纵身一跃,直扑过来,两足还未落甲板,双掌已自攻出,分取“期门”“将台”两处要穴,手法迅速至极。
那素服少年见红衣女来势奇猛,也不敢大意轻敌,闪身让开双掌,银笛振腕点出,直奔“气门”穴。
红衣柳腰猛挫,硬把向前疾冲的身子收住,玉腕一翻,反扣对方右腕脉门。
素服少年倏然沉腕,银笛突化“三星逐月”指顾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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