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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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画皮-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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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连琐(3)         

  “说起来也奇怪,读书读了十几年,自己作的诗一直马马虎虎,可那天夜里脑子特别好,两句诗像现成的一样,自己冒了上来,于是我冲着墙外大声把它们读出来:‘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   

  哑巴突然激动起来,吵嚷着冲杨于畏胡乱比划,看杨于畏听不懂,便用手把嘴向两边扯开,呲出两排白牙,圆睁双眼做出一副恶毒相貌,再抱头缩肩装出极度恐惧的样子。   

  杨于畏笑起来,“好啦好啦,哑巴,我看懂了。你想告诉我她不是一个人,对不对?这个我当然知道。她必定是一个鬼,或者是某种精怪。一个人世间的女子不会深夜独自跑到荒郊野外来的。可她是鬼是精怪又怎么样呢?一个能如此吟诵诗句的鬼怪是不会害人的,对不对?”   

  哑巴缩回身子,目光变得忧郁起来,盯着杨于畏的脸。   

  “你很快就会知道,她是多好的一个女子,她根本不会害我。”杨于畏说,“我的诗句帮助我们认识了。第三天夜里,女子自己走进我的斋房来,感谢我为她和上的两句诗,她说自己已经苦苦琢磨了好多天,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女子告诉我,她叫连琐。”杨于畏长舒一口气,放松了自己,身子歪倒在坟上,两只手继续摸索,把摸到的每一个土块仔细揉碎。他的眼睛眯起来,脸上浮出惬意的微笑:“看上去,连琐完全是一个普通的灵秀女子,柔媚、开朗,从不扭捏做态。我无法对你说明白她的像貌,简单一句话: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世间女子都可爱。”   

  “与连琐相处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害怕过。她对我的依恋让我心醉,我们之间的一切都那么妥贴,天衣无缝。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对另外一个人是这么重要——她让我觉得我是她惟一的依靠,是她的生命;她为我的快乐而快乐,为我的苦恼而心焦,她会把自己的愁苦遮掩起来,想尽办法要让我高兴起来。她给我读诗词,替我抄写文章,陪我下棋,为我弹琴歌唱。无论哪一样事,只要经她一做,就变得那么好玩,那么美妙有趣。”   

  “我的棋艺一向糟糕,与连琐下棋的时候,感觉十分吃力,却又总能看到一丝赢的希望,一盘棋下完,无论输赢都感觉非常过瘾,原来下棋如此有趣。我不懂什么音律,可是,连琐为我弹唱的时候,我能听出那肉喉与丝弦美妙的配合,让人迷醉。我的狗屁文章——你别笑,确实是狗屁文章,我也是认识连琐以后才发现的——经过连琐的修改,一篇篇都变得文理顺畅、有模有样了;连琐诵读的诗句,也把我引进一个陌生的境界,是我自己读诗的时候从未到过的一个境界……”   

  3   

  西斜的太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灼热了,天空还是白茫茫一片。虽然移动得很慢,但仍然可以看出太阳正在沉落下去。   

  夏日的午后格外漫长。杨于畏坐在坟前,两只手已经把能够摸到的土块都揉成了粉末,树梢的阴影离开地上的那一道画线也已经很远。   

  “哑巴,你老婆长得怎么样?”杨于畏问。哑巴咧嘴笑了起来,慌乱地左右张望,有些不安。   

  “……噢……那种事,你们俩的,你还满意吗?”杨于畏再问。   

  哑巴羞涩地垂下头,马上又抬起来,满面通红,兴奋地看着杨于畏。杨于畏笑了笑,不再追问,双手抱在脑后,又一次沉缅于回忆之中,“……连琐是一个好女子,我可以对她为所欲为,但只有一样事例外——我每次向她求欢,她都不答应。她说她愿意陪我做那种事,她自己也很想做,可惜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做了会伤害我的身体,她不想害我。”   

  “相守的漫漫长夜,我们偎在一起……连琐有一身细润柔腻的肌肤,白皙、洁净而有光泽,像洁白的宝玉,被溪流涧水冲刷了千万年,光滑适手。当然,那肌肤也和溪水中的宝玉一样冰冷。我把她抱在怀里,摩挲得久了,那肌肤才慢慢有了一些暖意。”   

  “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她那一对白|乳,玲珑小巧,带一股惹人怜爱的稚气。让她挺直了身子,站在我和油灯之间,橙黄的灯光从另一边照过来,给一对秀|乳镶上了耀眼的金边,对着灯光望过去,那两粒小小的|乳头结实饱满,红艳艳的近似透明,比成熟的樱桃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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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连琐(4)         

  “……我们亲热的时候,连琐总是紧紧盯着我的脸,注意看我的眼神,好像担心我对哪里不满意。我沉迷的样子让她非常高兴,每次我从那美妙的身子上抬头,总能看见她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我,这种时候她总会突然笑起来,然后用力抱住我。哑巴,像她那样的女子,你没有办法不喜欢,不为她痴狂。”   

  “……可怜的小东西,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她对我的抚摸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是因为我从她那里得到了乐趣,她才这样兴奋的。”   

  杨于畏轻轻吁一口气:“最后那天夜里,我们才真正到了一起。是连琐自己要做的。她告诉我,她即将回到人世,回来后还将是从前的容貌。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待了二十年,如今只差一点人的精血,她希望从我这里得到这些。她犹豫着,说,和她做过那事以后,我会大病一场,虽然伤不了性命,可她害怕我吃不消;她也害怕自己,因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对接下来的事怕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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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这番话的时候,连琐满脸娇羞的样子真是美极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哪怕做完以后立刻就死,我也愿意。我用刀割开手指,把自己的血滴到她的肚脐中;随后的交欢是快乐的,还有比交欢更快乐的,是我们对将来的向往。”   

  杨于畏说:“第二天连琐就消失不见了,她告诉我,一百天之后,她坟前的树上会有青鸟鸣叫,那时候就是她重生的时刻。”   

  “连琐离开以后,我果然大病一场。请郎中来诊治,喝了许多汤药,却是无用。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安理得。那病慢慢好起来,到今天,正是连琐离开的一百天,今天黄昏就是我们相见的时候,你会亲眼看到的。”   

  “我已经打定主意:连琐重生之后,马上带她回家去。家里有祖上留下的三间土房,有八亩好地,我要撇下那些混帐的书本,老老实实做一个种田人,让连琐给我生几个孩子,和连琐一起过庄稼人的平常日子。”   

  杨于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割荒草割荆棘,镰刀的把柄已经在他的掌心里磨出了几个水泡,这会儿都鼓起来了,很疼。   

  杨于畏说:“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正经做过庄稼活,以后要想把田种好,恐怕还得吃些苦头。不过,那时候有连琐在身边,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哑巴蹲在杨于畏身边,专注地看着他的脸。在此之前,他打量杨于畏的眼神里总有一种隐约的嘲讽的意味,好像杨于畏是一个怪癖而可笑的人,为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念头远离了人群,独自到旷野里消磨时光。   

  连琐的故事让哑巴的神色沉稳下来。杨于畏的叙说,让他看到了一个天仙一般的女子,谁能不羡慕一个曾经与她缠绵过的男人呢?   

  刚才割过荆棘的地方,一片尖削的木茬儿竖立向上,杨于畏让哑巴过去用镐头把它们刨出来,不然,等一会儿连琐走过那里时会戳伤了脚。哑巴刨得非常仔细。现在他也相信连琐快要重回人世,天仙般的连琐可是受不了一点儿委屈的。哑巴挥舞铁镐,很快把土坟周围的荆棘全部连根刨起。   

  太阳慢慢向西走,在杨于畏的经验里,夏日的黄昏来得缓慢,去得却快。他起身整理衣衫,掸去裤子上的泥土,问哑巴自己的脸干净不干净。   

  “现在你也歇歇吧,”他说,指着前面的杨树告诉哑巴,“好好看着那棵树,连琐说过,今天黄昏,会有两只青鸟落到杨树上,那就是她还阳的时刻。一看见两只青鸟落到树上,咱们就一起动手挖坟。”   

  杨于畏说:“记住,我说动手的时候你再动手,早了晚了都不行。挖的时候手脚一定要快。可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有一身好力气,就可以乱挖一气,我叫你停下的时候你一定赶快住手,听见了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记住了吗?叫你停的时候,你赶快停。”   

  哑巴郑重地点头。“我自己也得小心。”杨于畏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多日子,事到临头,千万马虎不得。”    

  4   

  两只青鸟伴着夕阳,如约而来。   

  杨于畏最先发现了它们。它们从西边飞来,那里的天空上挂着橙黄的一轮大太阳,迎着日光望过去,只能看见两个黑色的影子,飞得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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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连琐(5)         

  两只小鸟飞过来,径直落到坟前的杨树上,站在枝头轻声鸣叫起来。   

  “看啊,哑巴,就是它们!”杨于畏跳起身,指着树梢大声喊道。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铁锹迅速插进土中去。站在一旁的哑巴紧随其后,挥舞起手里的铁锹。   

  坟上黑色的浮土并不厚,埋在土中的棺木很快露出来,早已经朽烂了,塌陷破败得不成形状;潮湿的泥土和朽烂的木渣混和在一起,难分彼此,兴许再一锹下去就能触到连琐了。   

  杨于畏让哑巴停住,自己丢下铁锹,蹲下身开始用双手扒土。扒开一层,下面露出来的依然是木渣和泥土,小心把它们捧出来,下面露出的还是破碎的木渣和潮湿的黑土。   

  杨于畏的心慢慢凉了,一双手却不肯停住。“连琐真的在下边?是不是我想她想的太心切,把一个梦想当真了?”他说。   

  站在一旁的哑巴插不上手,一会儿看一看坑里的黑土,一会儿看看杨于畏的脸。杨于畏的脸上神色焦急,极度的恐惧和热切的期待一齐涌上心头,他终于停住双手,蜷缩在土坑中瑟瑟抖动,不敢再扒下去了。   

  头顶上,繁密的枝叶中间传来两只青鸟的啾鸣,一声声脆亮悦耳,好象在催促他快一些动手。杨于畏简直要垮掉了,开口对眼前的泥土说话:“连琐,今天正是约定的日子,我照你说的来了。刚才我也看见了你说的两只青鸟,它们一落上树枝我就动手挖;如果过去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你应该自己出来了;可是我害怕,这一层土的下面会不会还是土?我离你还有多远?你快露出来吧!”   

  一边说,杨于畏用手拂去坑底的土,连琐回答了他——她的额头最先从土中露出来,杨于畏再拂,她的脸和她的身体也显现出来。   

  刚刚展露的那一瞬间,连琐的脸栩栩如生。她的双眼紧闭,弯弯的一线,如同从前在杨于畏怀中睡熟了一样。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崭新的,鲜明艳丽。   

  哑巴惊得张大了嘴巴。杨于畏惊喜交加,对着连琐凝视片刻,俯身将手臂轻轻插入她的脑后,小心用力,一点点向上托起她,微笑着,轻轻晃动她,为她拂去鬓边的几块泥土。   

  睡中的连琐一动不动,虽然是在炎热的夏季,杨于畏仍然能够感觉到连琐身上那股彻骨的寒气。怎么回事?记忆当中,连琐虽然周身凉润柔腻,却没有这股逼人的寒气。   

  杨于畏充满柔情的双眼突然瞪圆了,他看见眼前那张充盈饱满的面皮正在慢慢绽开,破裂出一道道缝隙,破碎的面皮很快皱缩了、黯淡了,眨眼之间便纷纷向下剥落,一片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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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也迅速失去光泽,枯干了,松散了,一绺绺散落到地上……一身绸衣原本是簇新的,眨眼之间便褪尽了艳丽的颜色,分解破裂,变成一缕缕朽烂的败絮……   

  现在,那张娇美鲜艳的脸变成了丑陋的一团,模糊皱缩,像华彩剥落后的一只年代久远的彩塑。杨于畏惊骇万分,大声喊叫“连琐”,用力摇晃,但怀抱中的连琐声息全无。   

  可怕的变化依然持续着,怀里那个柔软可亲的身子变得十分僵硬,眼下,它完全就是一具朽烂的尸体,在地下埋过十几年,刚刚被挖出来。一股秽亵污浊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哑巴突然在身后胡乱叫起来。杨于畏回头,顺着哑巴的手势仰起脸,远处的空中正有两只青鸟飞过来。   

  这两只青鸟是从东方飞来的,前后相随,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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