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圆洞门前头,又林1手牵着德林,1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爆栗:“不许乱跑,人这么多,鞭炮崩着你。”
“我没去放炮。”德林分辩:“我就是想看看花轿和大马。”
这个其实又林也有些好奇,但是她又不象弟弟这样能随便出去看热闹。
正说着话,谢岳他们几个人从那边过来。都住的不算远,以前也见过面,又林大大方方地11招呼,德林见着朱慕贤就两眼发亮,活象小狗见了肉骨头。
德林已经挣开又林的手,朝着朱慕贤就扑了过去,拉着他就不松开了。
“姐姐,我跟着朱大哥,肯定不会乱跑的,你就让我去吧。”
“你快过来,别给人添乱。”
又林实在拿他没办法。4奶奶今天事儿多顾不上,德林现在实在难管的很。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硬拉他过来。
虽然是暮春的天气,朱慕贤这两天却1直觉得身上凉浸浸的,没有力气。德林的小手热乎乎的,这么紧紧拉着他,朱慕贤倒是觉得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他说:“不要紧,就让他跟着我们吧。回来保证把他原样儿给你带回来。”
谢岳是1众人里最年长的,笑着说:“李姑娘好。令弟也不小了,不会轻易跑丢的。再说我们好几个人1起看着他呢,你就放心吧。”
又林也没办法,只能再叮嘱1句:“那你可得听话,老老实实的,别乱跑乱动。”
德林终于得偿所愿,乐得嘿嘿直笑。
陆伯荣见表弟只黏着朱慕贤,却对自己这个正牌表哥不怎么热络,心里颇有点不是味儿。
果然是远亲不如近邻吗?这小子倒是挺会哄人,表妹和表弟待他都不见外。
他朝德林伸出手:“来,我带你去看马。”
德林有些犹豫,可是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虽然表哥是自家亲戚,但是德林更亲近朱慕贤。尤其是是从元宵节看过灯之后,朱慕贤既带他去看灯,后来又从水里救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那是没谁比得上。再说,朱慕贤又刚考了个案首回来,更让德林崇拜仰慕。
相比起来,这个表哥平时又见不着,实在说不上有多亲。
谢岳招呼众人:“快走吧,书昭他那边也差不多了,该出门了。新娘子嫁妆可不少,那边应该已经开始装船了。”
是的,周榭的嫁妆很不少,1条中等大小的航船装得满满当当的。船就泊在不远处的桥边,栏杆上头都缠着红绸,船头还挂着大大的描着双喜的红灯笼,1看就知道是迎亲的喜船。
第128章喜船
围观的人从街口1直排到河边。人人都对那前望不到头后看不到尾的的嫁妆啧啧称赞。都说这周家殷实,这么1看平时还是低估了他们家。光看这姑娘的嫁妆,周家的家底铁定比大家平时揣测的更丰厚。于江1带的风俗,女儿出阁嫁妆都很厚,周家只有这么1个闺女,陪送的多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周榭被迎出了门,上了花轿,新郎骑着马,脸上的满满的笑都要溢出来了。镇上的小孩子跑前跑后的说吉利话,讨喜钱和果子。刘家当然早有准备,大把的喜钱撒出去,人群顿时乱成1团,孩子们到处钻着捡钱,就连大人也忍不住弯下腰去找找。不过是为了沾喜气还是为了占小便宜——反正是大喜的日子,谁计较这些呢。到了船边上,喜娘扶着新娘下了轿,鞭炮声又响了起来,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刘书昭牵着红绸的这1端,从跳板上踏过去。喜娘扶着新娘子也跟着上了船。离他们的喜船不远,也有1艘船停了下来,因为岸上挤满了送亲的人和看热闹的人,靠岸的几条货船和航船都给耽误了下来。不过那些货船上的人也不恼,这出门见着喜船是好采头,跑船行商的人都信这些,相信这预示着大吉大利,必有鸿运。好些船工和码头的货工抱着膀子在1边笑着看。但是这么1片人里,也有那不乐意的。后来的1条船上,就有人站在船头发火。“这叫什么事儿?堵得船都靠不了岸了!船家呢?让船老大去问1问。”
船家知道这包船的人不好伺候——尤其是这位主母,看起来象位官太太,上船之后百般挑剔,嫌船走的不平稳,嫌有气味,嫌吃的不好。船家真是后悔,这包船的钱也没多给1个子儿。还盛气凌人,事儿又多。船老大其实也急着想靠岸,把这些人赶紧的送走,以后再不做这家人的买卖了。亏他当时看着这1行人很富贵的。以为能打赏不少。谁知道这主家是1毛不拔的吝啬鬼。不过眼下这情形,也不用上岸去打听,远远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于江镇出嫁的姑娘不少,有好些都是坐船走的。看那1船满满当当的嫁妆、再看那船头船尾缠的红绸挂的灯笼,还有放得震天响的鞭炮——不用问都知道是姑娘家出阁呢。这可是人家的终身大事儿,为了早1刻晚1刻的小事儿去冲人家的喜气,船老大可干不出这事儿来。
可是后头人又1迭声的催。船老大只能硬着头皮对那个1脸刻薄相的婆子解释,这是人家女儿出嫁,是喜事,不能冲撞。再说,行船的遇着喜船,也是好兆头。那婆子还是不乐意:“那也不能这么堵着不让人上岸吧?你去问问他们这什么时辰才能完事儿啊?”这完事两个字可不怎么好听,船老大脸皮抖动了下,心想这话他可说不出口。这不明摆着是得罪人去的吗?闹不好要让人记恨1辈子。“您是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儿的习惯。这过嫁妆,总是得拖1拖的。好让人看清楚自家姑娘陪嫁多,有面子。姑娘到了婆家也不受委屈。1辈子也就这么1回不是?您也不用急,这按规矩,午时之前这船就要离岸的,尽拖也拖不了多会儿的。您跟舱里头太太说,不用着急,1会儿的事。”那个婆子还不是太乐意,可还是进屋去回话去了。没1会儿,屋里头那位主母出来了。
4月天,北地没有南边儿暖和。这位夫人还穿着厚厚的1件织锦缎子夹衣,绛紫的颜色,看起来象是变了质的酱色,和这样暖和的春日天气很不相配。她站在船边儿往喜船那边看,很仔细的打量着船上装的满满的箱笼器物。那都是崭新的,精致的。被鞭炮炸开的青烟笼罩着,看不太真切。那位夫人于是又往船头移了两步,又仔细看了两眼,她身边的婆子向船老大招了下手。船老大没法子,只能走过去。“这是镇上的女儿出嫁?”“是啊。”这不明摆着么,还用得着问。“这嫁妆都实在吗?能装1船?别都是空箱、半箱的吧。”船老大也是于江人,外乡人问这话,简直明晃晃的打脸哪。“看您说的,哪儿能啊。我们这儿嫁闺女从来都是厚嫁,没人干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您瞅那船,那也是3层的大船,船帮那儿吃水多深您瞅见没?这要没有实在东西,哪能就这么沉哪?”船老大琢磨着,这包船的1家子看起来是空架子啊。光是能吆喝,可是出手那么小气,穿的衣裳也不大合宜——
还京城来的呢,京城人的就爱这么穷讲究?难道他们那儿办喜事,就用空箱、半箱的充场面?船老大的确没说错,喜船在午时稳稳的离了岸,沿着河道朝东南方向去了。在这儿挤了半天的货船客船终于得以11靠岸,下客的下客,卸货的卸货。这1条船上的人也下了船,百步之外的路边儿已经有人等着了,瞅见了他们1行,急忙迎上前来行礼。
“给大太太请安。”那位夫人从鼻子里应了1声,前后看看,不过就来了这么几个人迎她——当然她也没指望着公公婆婆能来迎她这个儿媳妇,可是儿子呢?“少爷呢?”管事的没听见叫起身也没敢起来,就这么低着头回话说:“老太太打发小的这几天都在码头候着,不想太太的船今天就到了。少爷还不知道,总觉得您是后日到——少爷今儿事忙,所以没能来码头迎您。”朱慕贤的妈,朱老太太的大儿媳妇张氏沉下脸。“他去哪儿了?”
“少爷的同窗好友成亲,少爷和他交情莫逆,刚刚才上船去东潭了。快的话得明天,慢的话后天也就回来了。“就刚才那大船?”“对,今儿镇上就1家有姑娘出嫁的,船才刚刚走。”管事说:“前后就差这么1点儿——要是知道您来了,少爷肯定就不去了。可这会儿船都开了…”可是就这么巧。那船不走,他们还上不了岸呢。
张氏没好气地说:“你起来吧。车呢?”管事连忙起身:“我这就让人把车带过来。”1看那两辆又小又寒酸的青布骡车,张氏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管事的知道这位大太太爱讲个排场,可是于江镇桥多路窄,把京城那大车带来了也走不开。再说,还有好些地方连车都走不开呢,只能走那种1人乘的小轿。可是张氏也知道,这儿不是京城,乡下地方自然不能太讲究。而且公公婆婆都在——这样的车既然他们都能坐,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就不能挑3嫌4了。
这1路张氏真是糟心透了。路上如何吃苦就不用说了,心里的打算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公公精得象只老狐狸,婆婆就更不用说了,1直压她1头。小儿子虽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这人大心大,又读了书,这当娘的话在他身上也不是那么好使了。刚才那1船的嫁妆给她留下的印象很深。她从没来过江南,1直以为于江是穷乡僻壤。可是看刚才迎亲那船,那嫁妆,那排场——似乎和想象中并不1样。京城虽然官儿多,讲究多,可是京官儿反而不如外头的官儿能捞着实惠,上次有个4品穷京官儿的女儿出嫁,不过十抬8抬嫁妆,抬嫁妆的人脚步都轻飘飘的。
那满当当的嫁妆,把船压得吃水那么深——张氏的心思活动起来。要是能娶个如此家当的儿媳妇,那家世低点儿也没什么。低了也有低的好处,起码她这个婆婆面媳妇面前是铁定有权威的。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因为朱老爷子罢官的缘故,京里几乎没什么象样人家愿意和他们家结亲。现在当权的那1位和朱老爷子可以算是对头,就怕将来有朝1日旧事再被翻出来,那别说结援相助了,不受连累就不错了。张氏碰了数次壁,连自家外甥女儿都定了亲另许了人家之后,她终于认了命。儿子是没法儿在京城结亲了,只能在京城以外打算。
张氏1向爱面子,这趟回于江对她来说等于是1趟证明她落魄失势的行程。想当初她多么风光,公公差点儿做了首辅,那可是宰相啊,1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人都追捧着她,她甚至幻想着自己也穿上1品诰命的吉服了——可是1夕之间美梦就破灭了。公公被工部1桩贪贿案连累,脱帽待参。京中风声鹤唳,事态1天比1天糟糕,墙倒众人推。往日那些见了她上赶着赔笑脸的人,现在都脸1端,只做没见着她这个人。可即使这样,日子还是得过。儿子大了,得娶妻成家了。张氏天天为这事操心发愁。可这事儿她1个人说了不算,老爷子老太太那儿是1个打算,丈夫那儿又是1个打算,没有人站在张氏这1边。
第129章
张氏对于江的第1印像,同2房的朱长安初来时差不多。空气潮湿,道路狭窄。住得这样挤迫,东家打个喷嚏西家听得1清2楚,连院墙都只有1人多点高——这顶什么用?
等进了朱家大门,张氏心中那种憋屈的感觉更重了。院子也小,屋子也矮,墙角砖逢里都生满青苔,这和在京城的宅子1比,差得远了。难为儿子1直住在这样的地方。
张氏从京城来时,府试还没放榜。刚才管事已经告诉了她,朱慕贤考了个头名,这下可把张氏乐得不轻。这可是头名啊!她的儿子果然给她挣脸!
这样出众的儿子,那些世交故旧家里可找不出1个儿来。那些孩子,说起吃喝玩乐样样精通,1说起念书来,全都蔫了。
可儿子越是出众,张氏就越是觉得儿子受了委屈。
要不是他爷爷的事情连累了他,这孩子该有多好的前程啊…那要来说亲的人家还不得挤迫了大门?
门里头的婆子迎出来,1面笑着万福请安,1面搬脚凳扶着张氏下车。张氏先在船上颠了这么些天,又在车上颠了1路,这1踩上实地,倒不大适应,身子打了个晃才站稳。车里闷得很,她穿的又有些太厚——这样薄厚的衣裳在京城正合适,在这儿就显得不合宜。张氏本就中年发福,比1般人还怕热。脸上淌的汗把粉都冲掉了,内衫也都汗湿了,粘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张氏抬起头,打量着宅子大门。
有个半大的男孩儿从巷子那头跑过来,看着这边有人,停了下来往这边望。
“德林,该回家了。”
这个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绵软,又有少女的清脆。
张氏转头看。1个梳3丫髻的姑娘正站在隔壁宅子的门里头,穿着1件银霞色的衣裳,白绫的水波裙,她身后站着个穿豆青衣裳的丫鬟。衬着乌的瓦白的墙和嫩绿的芭蕉,就像画里画1样。那个半大孩子唤了声姐姐,又回头看了1眼张氏1行人,才转身进了门。
张氏进了门,先去给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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