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林大大方方的向姑姑行礼问好,又问表姐的近况。姑姑果然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说:“小时候就有人说你表姐是有福的。从她及笄,来说媒的人远近都有,可不少呢。我不舍得她嫁远了,就嫁在我们临州府,姑爷是个忠厚人。本来你表姐也想来给外祖母祝寿呢,可她刚生了儿子还不到1百天呢,哪就能出门了?我和你说啊…”
第9十8章
姑姑虽然说着女儿不能来多么遗憾,但是话里满满的满意是怎么也遮不住的。这女人生了儿子的确是件值得扬眉吐气的大事,重要性可与将军打了胜仗凯旋回朝。
4周的人纷纷恭喜她,又林的姑姑笑得合不拢嘴。她自己出嫁了几年才生育,而且生的是女儿,为此没少受气。就算当面没人说,背后那些人褒贬讽刺她,她心里也有数。所以女儿要出嫁的时候,她也是悬心的。万1随了自己,也生得晚,那肯定要吃苦。幸好女儿肚皮争气,嫁过去当年就有了喜,转年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可是大大的给她挣了脸。
姑姑这回来,1是祝寿,2是来显摆来的吧?
上次她回娘家,可是大大的跌了威风。自曝了家丑,还是靠着娘和哥哥给她撑腰出主意,来得落魄,去得狼狈。可是这回不1样了,时过境迁,风风光光的回来了。
人常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姑姑也是这么个脾气,就算娘家人都不是外人,也要把跌的面子11补回来。
又林噙着笑,1边听着厅里头人说话,1边分神注意外头院子里头,1个德林就够淘气了,再加上两个伴儿——1个海源,1个贵儿,3个人嘀嘀咕咕的往外走,又林忙示意人跟上去。
今天大门敞着,人进人出的,镇上还有些闲汉,专在这时候上门来讨钱讨吃的,乱得很,平时他们乱跑没关系,这会儿可不成。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3个少爷哪1个都是各自家里的宝贝疙瘩,容不得1点儿闪失。
朱老太太也过来了,她穿的1身绛色的绸袍,鬓边戴着绒花,显得格外喜气。李老太太和她已经很熟了。笑着说:“你今天倒是穿得精神,旁人1看你这老来俏的模样儿,没准儿当今天过寿的人是你呢。”
朱老太太的头发都已经全白了,倒更显得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1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她的确穿的比李老太太喜气——李老太太毕竟是寡妇,就算是自己做寿,也不会穿的大红大紫的。朱老太太以前可是官夫人,见识气度都和1般寻常的妇人不同,往日里不显,这1精心打扮起来。那种富态贵气就挡也挡不住的透了出来。
朱老太太的寿礼中有1柄金丝楠木拐杖,朱老太太笑着说:“你腿脚还灵便着哪,这拐杖留着,过个十几2十年的再用也不迟。”
这话当然说得是很得体的,在很婉转的恭贺收礼的人长寿。
瞧这1堂1院子的东西,回头儿得单整出1间屋子来盛放。寿面、寿糕这些自家的人加上这么些宾客也根本吃不完,料子、头面之类的,李老太太就是轮番着戴也得戴上些日子才能戴得完。更不要提那些摆设、寿联、寿屏了。这次光屏风收了好几架。大中小号1应俱全,就数又林送的那个最为袖珍玲珑。因为摆在桌上,朱老太太也1眼就见着了。细细的赏鉴了1回,点头说:“这个看着不是那些匠人的手艺,画得清雅不俗,该是姑娘家画的吧?”
李老太太点头说:“可不是么,就是我这大孙女儿画的。”
朱老太太哎哟1声,好象刚认识1样,重新认真打量又林:“这姑娘,认识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会画画儿呢,你还有多少本事瞒着我啊?”
“也没正经学过。就自己闲着没事儿瞎涂画两笔,打发辰光。”
“瞧瞧,还谦虚着哪。到底还是跟我见外不是?瞧这画画的,景好,颜色好,不象外头画师、匠人们画的那些。都象1个师傅教出来的,个顶个的俗气,那颜色也混沌1团儿看着教人心里不爽利。等来年我做寿,你也给我照这样儿弄1个。”
这让又林怎么说呢?只能笑着说:“那是您不嫌弃。我就这点儿本事,自己家里头人不笑话,要是真送了您,让旁人见着,可不得把牙笑掉了。”
“你这滑头的丫头,说着自己画不好,其实就是想躲懒不给我画吧?”
两人聊得很是亲热,朱老太太拉着又林的手,有说有笑,乍1看两人倒象亲祖孙似的。说实在的,又林也很喜欢朱老太太。她不象1般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那么死气沉沉的,开朗豁达,爱说爱笑,是个好相处的人。
厅里人着实不少,又林瞅了个空子,从后门出来。今天家里来的宾客多,这等下开席的安排也是麻烦事。男客当然在前院,但女客今天来得更多,后院和偏院屋里头是肯定坐不下,就算摆在院子里也有点悬乎。当初小弟通儿满月酒时,借了周家的地方摆了几桌。这1回没有事先安排,4奶奶尽力张罗着,总算能体体面面的应付过去。
4奶奶这1天1点都不轻松,有很多客人是不请自来的,她既要张罗接待,还得陪着应酬说话,实在分身乏术,就算是又林的姑姑回来了,她以姑奶奶的身份帮着张罗应对,也还是忙乱不堪。这时候就看出家里人丁单薄的坏处了。要是人家兄弟多的人家,母亲过寿,兄弟妯娌姑嫂齐上阵,人多总是更周全些。可是李老太太只有李光沛1个儿子,虽然有大奶奶7奶奶她们过来也帮忙,毕竟不是自家人,很多事她们做不了主,也帮不上忙。
又林虽然能干,可是她1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能帮的也有限。
4奶奶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歇1歇喝口水,抬头1看,茶还是女儿递给她的。
“你怎么过来了?”
“后头客人也差不多了,我来看看您还有什么事儿能让我做。”
“也没什么了,都安排好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开席,你还是陪着你祖母,帮着陪陪那些姑娘们就行。”
天气虽然冷,可是4奶奶忙里忙外的,不但没觉得冷,还出了1头1身的汗,鬓边的头发也有些散了,又林拿了抿子替她理了1下,4奶奶不能多做,这么1会儿功夫还进来两拨人找她问事儿说话。又林从屋里出来,过堂风1吹,她头上颈上也是1股凉意。
“姑娘快擦1擦汗吧。”
又林点头应了1声,小英说:“今天是真热闹,比上次老太太做寿来的人还多呢,听前边儿的人说,今天来了好些客人都是头次上门儿。”
那是冲着李光沛来的。这两年家业兴旺,有少人还愁着平时攀不上交情,这回趁着老太太过寿,总算逮着了机会。这会儿熟不熟的,来者是客,总不能把人推出门去。不说前头,光看后院儿就知道了,今天好些女客也是头次登门的。
自家的堂姐妹表姐妹不说,象邻里间那些要好的人家今天也都有人来。石家今天石伯母也来了,但是石琼玉没有1起来。又林恍惚听着1点风声,好象她快要定亲了——或是已经定过亲了,当然不方便再出来走动。
这风声隐隐约约的,并没有确定。石家毕竟是后迁来的,在镇上的根基不深,人情往来也不算很多。按石琼玉的年纪来说,是该定亲了。
可是石琼玉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又林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石琼玉了,上次见还是女儿节的时候匆匆碰了1面,可是这种事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只是看她眉宇间郁色很重,看来过得很不开怀。
她和杨重光自小相识,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互相生情,可是日子1定不短,岂能说忘就忘说断就断?
小英看着前面墙角有人的裙角1闪,好象看到她们来了才躲的1样,赶上前两步问:“谁?”
那人被问着了,不得不走了出来,招呼了又林1声:“5姐!”
又林脚步顿了1下,要是可能,她真想装成没看见李心莲,能躲多远是多远。这家中有喜事,来的都是客。可是客人也分好几种,李心莲无疑是不受欢迎的那种恶客。她1来,连丫鬟婆子都加倍当心,生怕回头短了少了什么东西不好交差。
5奶奶和5爷在闹气,人还在娘家没回来。今天李老太太寿辰,5爷居然也没有来,倒是李心莲和她妹妹都过来了,两个人的衣裳都显得不那么合身,肯定是不是当年做的。以前他们家就算行事让人看不上,4季衣裳总不短缺。李心莲那个夹袄明显是去年做的,现在穿已经明显小了,虽然没到捉襟见肘的地步,可是到底不体面。这么大的姑娘家出门见客,总得有那么两身儿出门的衣裳。
这么看,她家的景况是真的不怎么好。5爷赌博的消息多半不假,5奶奶带着小儿子回了娘家,现在他们家听说乱糟糟的,冬衣是肯定都没有做。
又林淡淡地招呼她1句:“6妹来了?怎么没去屋里坐?”
“屋里人多乱哄哄的,我想寻5姐说说话。”李心莲的笑容很是刻意。她的眼珠灵活的过分,飞快地在又林头上,手上,身上打了个转。
这种目光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我还要去祖母那儿,1块过去吧?”
“不是。还好遇着5姐,我正有事儿想问你…”
她能有什么事儿?还有,她刚才在这儿盘恒什么?
第9十9章盘算
问题只在又林心头1绕,答案就自己现身了。
朱慕贤和朱长安哥俩儿从夹道那头过来了,朱长安走在前头,今天他也随朱老太太1起过来拜寿。
起先他心里头对于江镇上的这些人家不怎么看得起。于江镇本来就不是个大地方,虽然这几年繁华多了,可是对于自幼在京城繁华地找大的朱长安来说,还真不值1提。别的不说,京城那路,并排4辆车也排得开。瞧这于江,路窄不说,还高低崎岖不平,平时就很少能见着1辆车。
再说宅子,京城的人都爱讲个面子,这宅子格局就算不气派显摆,也得方正阔朗。瞧这儿,就算是有钱人家,就是小小1扇门儿开在巷尾。所以刚来的那天他都找不着自个儿家的门了,怎么也没想到就那么两扇小门儿就是祖父母住的地方。
可是住了些日子,朱长安渐渐发现,这种他最初看来十分小气逼仄的房舍院落,习惯了之后,才感觉出其中的精巧来。不说旁的,就说那天井4面滴水檐的雕花儿,就精细非凡,据说镇西有1户人家房子盖了3年多没有盖完。就那么寸大点儿地方,怎么能费这么多?盖因功夫全在细处。朱长安随祖父去做客,那家花厅里嵌的4扇黄梨木隔扇上头精雕细琢,据说有人数过,上面有2百1十8朵花,没有1朵样子重复,姿态全不1样。
李家的大门看着也并不起眼,同镇上其他人家1样。但是进来后可以发现,这院子也不是随随便便盖的,1棵树,1块石头,位置都合适到了十分,多1分嫌重,少1分则疏。
怪不得人常说园林妙处数江南,精致风流处当真是北地比不上的。
又林不着痕迹看了李心莲1眼。她1个人独个儿待在这儿徘徊,想必是早盘算好了,以图来个不期而遇吧?
朱长安他们也看到前面有几个姑娘,他并不熟悉。转头看了1眼堂弟。
朱慕贤和又林是很熟了,两人还共同分享了1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关系自是不1般。当下上前施礼,又林也还了1礼。朱长安的目光在李心莲身上1转,停在了又林身上。
江南女子的肌肤都格外细腻白皙,这么1施礼1低头,露出1段优美的颈项。还有贝壳似的耳朵,1对红珊瑚珠似的耳坠微微打晃。
朱长安久在内宅厮混,很懂得美人的品鉴之道。这倒不是存心轻薄,只是已经习惯成自然。看1个姑娘是否美貌,单看脸就落了下乘,象耳珠、手腕、腰身、步态…这些细微之处才是着眼处。等又林抬起头,他也很自然地收回了目光,站在1旁听堂弟与这位姑娘寒喧。
真难得。这个堂弟好象与李家姑娘颇有几分交情啊——
在京城的时候,因为姚佩姿脾气大爱使性子,堂弟那院子里的丫鬟都是笨笨的不起眼的。他也没和亲朋家中的哪位姑娘这么说得来。
“这些日子总不见你到我们家来,德林1直念叨你呢。”
朱慕贤1笑:“这些天只顾着温书了,再说天1冷,人也懒得出门。我上次还答应了给德林1套6合棋子,今天带过来了,可是没见他人影。”
“自从表叔和表弟来了,德林这些天心都玩野了,功课拉下不少。等回头你见了他,记得也督促他1声,让他收收心。”
朱慕贤1口应下。
李心莲站在1旁发急。她看见朱家兄弟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也料到他们磕完头不会在内院待着,肯定会很快就出来,特意先出来在这儿等着。她盘算得挺好,等下要是“恰巧”撞上了,她1跌倒。这里又没旁人,这兄弟俩怎么也得有1个扶她的吧?再1搭话…可不就认得了?1来2去的,她相信以自己人人夸赞的容貌和机灵,怎么也能…
原来李心莲瞄中的是朱慕贤。但是他这个堂兄也不错,1表人才,也是京城来的富贵公子。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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