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29部分

这还要听故事。

玉林摸摸她的头，轻声念起了劝学篇。玉林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其实她已经对这个故事熟的不能再熟了，却依然乐此不疲。逮着机会就让又林给她念这1篇。

到底这1篇里头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她的？又林很是纳闷。

她声音轻，念得又慢，差不多念完的时候。身边玉林已经睡着了。又林自己却没了睡意。舷窗开得高而窄，让人觉得有些气闷。船上的床也绝对没有自己家里、舅舅家里的床舒服。

又林闭着眼也睡不着，又怕翻身会把玉林弄醒。所以1直静静躺着。

1板之隔的下1层屋里头，杨重光和朱慕贤也尽量放轻了动作。写满字的纸张1张张摊在桌上晾干墨迹。夜已经深了，连虫噪蛙鸣也销声匿迹。只有水浪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还在响着，既规律，又单调。

又林早上醒得有些晚了，船也已经开了，船头的激起的水花拍得船边哗哗的响。玉林揉着眼也坐了起来，好象1时还没（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张开小嘴打着呵欠，左右看看，然后1头扎进又林怀里：“姐姐。”

“嗯，乖。”又林给她把衣裳穿好，又替她梳了梳头发。玉林头发还短，用红绳在头顶系个小辫就行了，很是省事。又林牵着她的手出来，正好当面遇见朱慕贤和杨重光。他们两人显然已经梳洗过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裳也换了1身。又林着意看了1眼他们的鞋子，也不是昨天的了。今天这双，显然更体面也更洁净。

不过两人眼里都尽是红丝——又林琢磨着，他们不会熬了1宿没睡吧？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赶着在回到于江之前办？

“李姑娘好。”

“朱公子好。杨公子好，你们晚上睡得可好？其实在船上也没有事情，可以多睡1会儿。”

杨重光显然不是很善于应酬，只是微微1笑，朱慕贤笑着说：“在书院的时候，这会儿都背过1遍书了。”

又林适时的感叹了1句：“念书可真不容易。”

杨重光忽然出声，他说：“念书其实并不难。”

玉林仰起头看着这两个人，1双乌溜溜的眼里尽是好奇，但是没1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她两手扯着又林的袖子，嘴里嚷着：“糕糕，吃糕糕。”

又林拉起她的手：“好，去吃糕。”

早饭依旧丰盛，不过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上头，4奶奶在想着回家以后的种种安排，庄子上的事儿，铺子上的事儿。秋天总是特别的忙。又林在想，1夏天热得难熬，4奶奶身子本来就不是太好，这会儿再1忙…

“你瞧你，发什么呆？”

又林松开手里都快被捏成渣的蒸糕：“想着要到家了…不知道爹和祖母这几天都吃了什么，睡得好不好。”

这话也不算是纯然撒谎，李老太太夏天的时候闹了1场肚子，李光沛则是天热就不大吃得下东西，近来虽然天气转凉，可是不知道这几天他们在家怎么样，是否安泰。4奶奶自然也忧心，不过她安慰女儿：“还有半天功夫就到家了，你这会儿就别胡思乱想了，快把粥喝了吧。”

又林应了1声，拨了些酱菜在碗里，把半碗粥喝完了。

朱慕贤还夸赞：“到于江也有1年多了，还是觉得您家的酱菜最好吃。”

4奶奶1笑：“那是，这可是我们家的秘方呢。只要1腌好了，左邻右舍，远亲近邻的都来讨要，所以每年都会多腌许多。以后你要想吃，只管来。”

“成，既然您这么说，那我以后肯定厚着脸皮上门来讨吃了。”

顺风顺水，船走得又稳又快。又林哄着德林玩了1会儿，玉林自己拿着个荷包也能把玩半天，倒是好哄——但也足见往日身边的人是怎么对待她的。乳母肯定随便丢给她个什么东西，管她玩得开心不开心，反正是看住她，管她衣食饱暖，至于别的，也实在不是乳母1个人的责任。

又林摸摸她柔软的头发，玉林抬起头来朝她1笑，活象个玉娃娃般可爱。玉林这个玉字，她着实当得起。

4奶奶不喜欢她情有可原，她越可爱，越是显得她生母必定美貌不凡。

船渐渐慢下来，魏妈妈进来说，前面要转河口了，颇有些拥挤，怕是要等好1阵，不如趁这会儿先整置了午饭吃了，左右天黑之前肯定能到于江。

4奶奶倒不是很急，问朱、杨2人的意思，他们当然说客随主便。于是他们的船便泊下来，买菜烧饭。

玉林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咯咯笑，又林问她：“你笑什么啊？”

玉林指指前面两个少年，先说“猪”，又指另1个说“羊”。

听到的人都是1愣，原先谁也没往这上头想，现在1细听，1朱1杨，听起来还真是有些逗。

连4奶奶都笑了，指着玉林说：“可不能瞎说8道。”

这大概是4奶奶跟玉林说的最和气最亲近的话了。旁人不知道，魏妈妈却觉得有点儿意外。

朱慕贤和杨重光两人对视1眼，也都笑了。3两岁的孩子话，只让人觉得童稚可爱，并没有什么恶意。

朱慕贤原本肯定也是家中娇养的小公子，对怎么讨中老年妇女的喜欢很有1手，问4奶奶那些大小不同的的船都是什么船，又问船上的旗子都是什么意思。4奶奶并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女人，于是11告诉他。

又林听他似乎对那些跑货的船特别有兴趣，问了许多这上头的事。

而杨重光只是沉默的听着，眼望着滔滔绿波，明明是正青春少年的时节，两肩上却象是压着山似的重负1样。

阳光在水面上跃动闪烁，又投射到船上，那水波样的光纹晃动着，映在人的脸上，明明暗暗，变幻不定。

他保持1个姿势良久都没动弹，他出神，又林也跟着发了1会儿呆，不知不觉黄梁炊熟，仆妇过来说午饭备好了，杨重光才慢慢抬起头来，缓缓的松了1口气，似乎终于想通了1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两人的目光1触，又林也赶紧回神，而且心里纳闷自己这半天脑袋空空究竟所为何来？难道色不迷人人自迷？杨重光生得是俊，气质也很好，可是…可是完全不可能有什么可能性啊。

这会儿的又林看起来呆呆的，脸也让太阳晒得泛红，杨重光朝她1笑，又林只觉得阳光正在这人脸上跃动散射，莫名的觉得眼晕，赶紧低下头转过脸去。

4奶奶其实心里也有数，这两个半大的孩子，跑到越秀西面去，1阵奔波，大概并不止为了向1位老先生请教学问。他们的行踪，大概是商量好了，1起瞒着石家长辈的。但4奶奶并没有去干涉过问的心思。1来，这不关李家的事情，她不过是顺道载他们1程。2来…4奶奶也觉得他们都不容易。朱慕贤也好，杨重光也好，都是勤学实干的孩子，他们即使有所隐瞒，也不是去作奸犯科。

力争上游并没有过错，水往低处流，而人总要往高处走。

自家也是如此，婆婆青年守寡，丈夫幼年丧父，受人排挤欺凌…倘若丈夫不思上进，哪会有今天的好日子呢？

所以4奶奶也揣着（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做糊涂，就这么含糊过去了。

第4十7章添丁

船到了于江，靠岸时4奶奶要让人给他们雇个车好回去，朱、杨2人1致不肯，4奶奶也不勉强，只嘱咐他们早些返家，以免家人悬心。

李家早已经打发了人在岸上接他们，李光沛亲自来了。大概妻子很久以来没有1下子离家数日了，更何况儿子女儿都1起带走了，撇下他1个人实在孤清。4奶奶下了船，见他1壶茶已经泡成了白水，不知道冲了多少回，毫无茶意了，猜他1定等了不少时辰，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得说：“你看你，何必亲自来？差个管事来接我们1下也就行了。耽误了不少正事吧？”

李光沛1本正经地说：“夫人的事情才是头等大事，其它不过琐事尔。”

4奶奶回头看了看，下人和孩子都不曾听见。她嗔了1句：“贫嘴。”

李光沛悄悄拉起她的手，4奶奶往后抽了1下。拉的人固然没用力，抽的人也只是做做样子。

有的时候，有些话不用说出来。1个眼神，1个小小的动作，彼此就都（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了。

其实别人纵然听不见，1看4奶奶满脸娇羞，多半也能猜得出来夫妻两人说了些什么。

光是从船上卸那半船礼物就卸了不少时候，主人家自然先坐车回去了，魏妈妈特意留下来看着，让他们别磕坏碰坏了东西，1样1样的看着都搬齐了没有遗漏，才跟着1起上了车回去。

李老太太望眼欲穿，终于把孙子孙女儿给盼回来了，1把搂在怀里头就不肯撒手了。而且非常心疼地说德林瘦了——这话太没有事实根据。德林这些天吃得好睡得好，哪里瘦了？又林觉得好象小脸儿又胖了些呢。但是老太太说的话中，对的是对，错的也是对。1旁胡妈妈她们也跟着附合，指望这些婆子们帮理不帮亲那简直是期望公鸡下蛋。

李老太太1边哄孙子，4奶奶1边回话，总体意思是：先感谢领导给她机会回娘家探亲，说娘家哥嫂向李老太太问好。让她代为请安，带了些土产回来。

李老太太问孩子好不好。4奶奶说：“好，挺好的，挺壮实的，扶着床都已经可以走两步了。”

说了1会儿话，李老太太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你们快去歇着吧。赶路也累着呢。”

小英已经准备好了水，又林舒舒服服洗了个头，又洗了个澡。在舅舅家虽然挺好，但是也有很多地方不便。比如这洗澡就是其中1样。家里人都知道又林喜欢洁净，但是出去做客可没有这么方便的条件，再说舅舅家这次请客也忙。又林不愿意给他们再多找麻烦，将就擦洗1下也就算了。这回到自己家里了，当然要从头到脚好好洗洗。

4奶奶也累得不轻，她本来就觉浅，在外头总是睡不实。头1沾枕，差不多是立刻就睡着了。再睁开眼时看着外面天色黑沉沉的，4奶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喊了1声人。身旁李光沛也醒了：“你醒了？”

4奶奶摸了1下脸，又拢了下头发：“我怎么就睡着了？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晚饭你也没吃。1直睡到现在，快4更了吧。你肚子饿吗？”

他不提还不觉得，1提起来，4奶奶还真觉得肚子饿极了。李光沛喊人，过了1会儿，送了粥和小菜过来，4奶奶用筷子轻轻拨了1下笋丝——这个是她爱吃的，想必是晚上的时候就做好了，这会儿开了火上蒸笼1热正好能入口了。

厨房的人没这么细心，肯定是李光沛事先吩咐过了，1直给她备着。

4奶奶就着小菜喝了1碗粥，李光沛本来不饿，也跟着吃了些。两人这会儿都没睡意了，不免缱绻亲密1番，所以反而起得迟了。好在还有旅途劳顿的借口挡着——虽然魏妈妈她们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些善意的调侃，显然都已经看穿他们夫妻俩“小别胜新婚”的真相了。

4奶奶1天脸都有点热热的——分明天气已经凉了。

隔了1天，朱慕贤和杨重光上门来拜访，差不多是专程为搭船的事情来道谢的。

4奶奶听到他们来，先是有些疑惑，随即（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过来。

他们搭船回来的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既然如此，不如做得大大方方的。搭了船，又是亲戚，来谢1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4奶奶说：“请他们厅上坐，上好茶。”然后和李光沛把其中原委说了。李光沛点了下头：“既然这样，我去见见他们。这样的人，不能当孩子看待了。”

在这些事情上，4奶奶全听李光沛的，他主外，她主内。如果只把那两个人当亲戚家的晚辈看，4奶奶出面足矣。但是李光沛的态度很明确，他是把这两个少年当成了有担当有作为的大人对待。

放了这么几天的假，果然1回来就被段夫子考校了，又林这几天还好没怎么懈怠，虽然针线和写字在亲戚家不便做，可是别的1点儿也没放松。段夫子颇为满意，又林和周榭两个眉来眼去急不可耐她早就看在眼里，于是大发慈悲，提前让她们休息。

周榭坐在又林旁边，急着问：“怎么样？你在那里几天都做什么了？热闹吗？都见什么人了？”

1口气问这么多，可见周榭这几天憋得有多厉害了。又林忍着笑说：“不要急啊，我总得1件1件的说吧。先说吃的，舅舅特意从杭州府请了个厨子来掌勺，有1道鸡丝粟米羹真是好吃得不得了，还有冬瓜丸子，那丸子不知道怎么汆的，特别滑嫩，吃着还筋道…”

“谁问你吃的了，说点儿旁的。”

“旁的？”又林想了想说：“我那小表弟虎头虎脑，生得可好了，脑门儿眼睛和舅舅1模1样。”

周榭抿着嘴，伸出手来要抓她，又林连忙告饶，小声说：“真的没什么别的啦…除了吃的，就是见了不少人，我连舅舅家的大门都没出1步，哪有什么别的见闻可说？”

周榭也情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只是又林能出趟门，总比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