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1部分

　第1…9章　夏日的内院

　

卫风家事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第1…9章夏日的内院第1章夏日的内院

烈日炎炎，地上象下了火1样，水磨方砖地本该是凉的，现在也被晒得烫热。几个小丫头沿着墙根跪做1排，垂着头象被霜打的茄子。

4奶奶扶着丫头的手，从东边儿过来，跪着的丫头里，有两个抬起头来偷偷看了1眼，目光和4奶奶的目光1碰，又赶紧低下头。

又林跟在4奶奶身后，好奇的看着墙根跪的人。

7奶奶懒洋洋的端着碗，冰都化了，半碗莲子汤越吃越腻，最后象粘在喉咙里1样咽不下去，她把碗1推，冲喜凤说：“给你吃吧。”

喜凤受宠若惊，忙把碗端下去。

4奶奶已经进了屋，站在门边唤了声：“7弟妹？”

“哟，这会儿这样热，你们娘俩儿怎么来啦。7奶奶站起来，她是个丰腴的年轻妇人，1件翠色薄缎子衣裳绷得紧紧的，她1动，身上的肉就在微微的颤，仿佛那雪白的肉下1刻就要挣破衣裳跃出来1样。

4奶奶却很瘦，梳着垂帘髻，这样热天，她还在衣裳外面套了件灰紫的坎肩：“听说你身上不舒坦，过来看看你。”

又林也上前，行了个礼，脆脆的说：“7婶婶好，又林给7婶婶请安。”

7奶奶笑着说：“好，1看见你这丫头，我哪儿哪儿都好了。”她摸摸又林的头，看1眼这小姑娘，又看看4奶奶，这对娘俩生得可不象，又林生得黑，个子又矮，活象粒晒淌油的豆子。7奶奶想，这姑娘要是照这模样长下去，大了可不好说婆家。不过也未必，都说女大十8变，兴许大1大就好了。

说起来都是1家子，但不是1房的。7奶奶他们这1房是嫡支，住的老宅子。4奶奶他们早分家出去了，住镇东头。人哪都是这样，远了香，近了臭。7奶奶和几个亲妯娌、小姑都处不好，可是和4奶奶倒是1见如故。不在1个锅里搅饭吃，自然用不着防着算着。

又林在屋里无聊，7奶奶也有些话当着小姑娘不方便说，就让喜凤领她出去玩。喜凤拿了几个果子，带又林出了门。

屋里还凉快1些，1出门，热浪呼啦啦迎面扑上来，让人喘不过气。又林咬了1口果子，指着墙根处的几个丫头问：“她们为什么受罚？”

喜凤说：“早上打碎了东西，都不肯认。”

同1，4奶奶也在问：“外面跪那些丫头是怎么了？”

7奶奶答：“都才进来没几天，杀1杀她们的性子，有了惧怕，以后才知道老实做事。”

“天儿热，我看也差不多了，再跪别热出好歹来。”

7奶奶哼了1声：“你就是爱做好人。”

“那你就给我个面子，让我做1回吧。”

7奶奶没点头，却问：“你今天过来做什么呢？总不会是单来看我的吧？”

4奶奶1笑：“我怎么就不能单来看你了？不过今天倒是真有事。又林也不小了，整天这么闲着也不是回事儿。我听大嫂说家里原来请过女先生，所以想打听打听。结果她却不在，回娘家去了。”

7奶奶说：“嗳，这事儿你问她，还不如问我呢。”

4奶奶来了精神：“弟妹你知道？”

“啧，多新鲜哪。大嫂连杭州府都没去过，平时也不出门，能认得几个人，她原来给大姑娘请的那个，还是我给她找的。刘1秀，刘大姑，听说过吧？她教出来的姑娘，哪有谁不说个好儿的？”

4奶奶顿时乐了：“哎哟，瞧我这真是提着猪头找不着庙门儿，瞎撞了这么些天，真佛就在身边儿呢。”

7奶奶得意洋洋，往椅子上1靠：“那是，快给咱上点儿供吧，我心情好了，也给你们家又林找个好的先生。”

4奶奶正经的说：“那敢情好。这丫头让她爹惯得1点姑娘家的样儿都没有了。你知道我们搬回来头1天，她干什么了？我1眼没瞧见，她爬到后院儿的大树上头去了，他爹居然还在底下拍手叫好儿，我说，你不要笑啊。”

7奶奶实在忍不住，拿帕子掩着脸，笑了好1会儿才停下：“4哥这个人吧…其实挺好的，又体贴，又顾家。”就是不大老成，多大了还跟个孩子1样，

4奶奶点了下头：“是啊，可好些时候我开口之前，先想抄起鸡毛掸子先给他1顿，不然的话跟他讲理老是不大能讲通。”

“行行，那你说说，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啊？是想找个有才气的？还是找个教规矩的？”

4奶奶犹豫了下：“当然要找个教规矩的。现在她和她爹这才气加1起我都吃不消了。不过，那教规矩的…会不会管得太厉害了？”

7奶奶又想笑，忍住了：“你还说又林是她爹惯坏的？我看你也没少使劲儿啊。这要不厉害，能教得了规矩吗？好言好语哄着，神仙也教不了啊。”

4奶奶听话听音，轻声问她：“你是身上不舒坦，还是心里又不舒坦了？”

7奶奶哼1声，把脸撇开了。

她是个很爱面子的女人。娘家体面，丈夫也体面。可是过日子，谁家也都有不体面的时候，只不过都遮遮掩掩的得过且过。

7奶奶生过1个女孩儿，两岁的时候发热没了。后来又怀过1次，小产了。成亲78年了，现在膝下犹虚，无论如何不大说得过去。婆婆的脸1天比1天难看，妯娌姑嫂之间的话越来越难听。

她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把1条帕子在镯子圈儿里拖过来拖过去的：“前天写信回来，说是中秋可能回不来了。”

4奶奶（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过来，也不提这话，转而说起修房子挖池塘的事儿来，1会儿功夫7奶奶也把这事儿撂下了，两人家长里短的说得好不热闹。

又林咬了1口井水里冰过的果子，酸甜，冰凉，整个人都舒服得打了个激灵。喜凤怕她热坏了，取了1把扇子来，在1边轻轻替她扇凉。

幸好穿过来投了个小姐的胎——又林这么想。

要是投个丫鬟的胎，象墙根边那些小姑娘1样顶着烈日跪着，又林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下来。

也许真到了那1步，受不了也得受吧？

大热的宫斗穿越她是赶不上了，宅斗么——呃，虽然李家是镇上的大姓，半个镇都姓李。可是差不多早早的全都分家另过了。关起门来，自家人口很简单。自家奶奶热衷于吃斋念佛，家务事1概扔给了娘，这婆媳关系好得跟亲母女1样，斗不起来。爹爹也曾经有过1个妾，可是已经去世了，留下1个女孩儿才3岁多点儿——又林对那个妾没有什么印象，家里也没有人提她。

李又林又咬了1口果子，对喜凤说：“喜凤姐姐也歇会儿吧，别给我扇了。”

喜凤1笑：“这里热，6姑娘还是到东屋里去歇会儿吧。”

“这儿有穿堂风，就在这儿吧，屋里太闷了。”

“也好。”喜凤进屋去拿竹椅让又林坐。跪在墙根下的其中1个小丫头偷偷抬头，盯着李又林手里的果子，那果子熟透了，红得紫，1看就是饱满而甜美的。她焦渴难耐，忍不住的咽口水。

瞅着喜凤不在跟前，她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瞅着又林看。

大概打量着小姑娘心肠软，会同情她。

又林想，要是喜凤还在跟前，她必定不敢这样。

她还真没想错，又林的确不喜欢这种惩治奴婢的事情，但是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这是4伯母家的事，自己是上门来做客的，不便说什么。再说，以她对自家老妈的了解，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

果然7奶奶让人出来传话，几个丫头不用跪了，但是晚饭还是不给吃。

这么大的岁数，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最不经饿。晚饭不给吃，明天早饭还不知有没有着落，这1顿饿，也不比罚跪轻多少。

4奶奶也从屋里出来了，朝又林召了1下手。又林走过去，7奶奶爱怜地替她擦擦额角的汗：“怎么不进屋里去？外头多热。”

“屋里闷。”

又林自己的屋子是按着她的意思改过的，窗子极大。但7奶奶家这里，窗子都小，窗纱又厚密，屋里着实是闷不透风。

4奶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癖好的，也不觉得奇怪，问她：“你7婶留咱们用饭呢，你说是留下来用，还是回家去？”

又林肚里好笑，4奶奶拿这话来问她，摆明是不想留下，推给她，让她给个借口嘛。

又林于是说：“奶奶不是说了晚上要1起吃饭么？咱们要不回去，奶奶是不是要生气啊？”

“对对。”4奶奶说：“你看，还是你小人记性好，娘就总忘事。那我去和你7婶说1声，咱们就回去吧。对了，你要请先生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又林有点意外：“7婶婶认得女先生？”

“你7婶没出嫁之前，也是读过书，进过女学的，可不象娘1样。”4奶奶有些感慨。这是她1大遗憾——娘家爹娘守旧，不给女儿读书，可嫁了个丈夫又是个喜欢吟诗弄赋的，4奶奶虽然后来努力的自己识了些字，可是那也识得不多。不能和丈夫夫唱妇随，她想起来就有些不乐。

“7婶婶明天就写信去替你打听，咱们去和她告个别，你也要记得跟4伯母道谢，她为你的事可要费心了。”

第2章野蛮的小胖墩儿

母女俩是坐骡车来的，拉车的大青骡子性子温顺，走得又稳当，又林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时不时掀起1点车帘看外头。

于江镇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以前只是个渔村，后来因为邻近杭州府，水路方便，贩运丝绸茶叶的船只每每从这儿经过停靠，所以镇子1年年的繁华兴旺起来。镇子西边都是些老户，房舍有些年头了。镇子东头却都是是新户，象又林家，就是从本家分出来，在镇东起屋另过的。要说底蕴，当然还是镇西要强。但是现在镇东人气渐旺，已经有了要盖过镇西的势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路过老刘家糕饼铺子，远远的就能闻见1股桂花芝麻糖香，又林忍不住扯扯4奶奶的袖子，又朝前面指。

4奶奶笑着说：“馋猫鼻子尖。”

不过老刘家的糕饼是老字号了，做的确实是好，舍得放糖放油，闻着就比别家的香。甚至还有人从十几里地之外赶过来买呢，又林家的人也都爱吃这个。

“好，那就称些。”4奶奶要让丫头掏钱，又林已经捏着自己的小荷包，猴子1样灵巧的从车上窜了下去：“我有钱。”

4奶奶刚想喊她回来，又觉得是在街上，不方便高声。这么耽搁1下，又林已经进了糕饼铺了，4奶奶赶紧打发丫头翠香跟上去。倒不是担心她没钱——又林的小钱箱可是颇有份量哪，主要是怕糕饼铺子里人多，别让人碰着挤着她。

刘家糕饼铺子里人果然不少，还有半大孩子挤在高高的木柜前头，对着上头的糕饼流口水。又林灵巧的挤了过去，伸手指着：“我要半斤红豆饼，半斤桂花饼，半斤糖酥，半斤糖花生。”

柜台里伙计光听着声音，可是却没见着买东西的人——又林个子矮，还没有那柜台高呢。他1低头，这才看见了，笑着说：“李家姑娘啊？今儿怎么1个人出门了？1共是要4样儿？”

又林点头：“给我用那个菱花纹纸。”

伙计应着：“成，给您用菱花纹的。”

他手脚极快，旁边还有1个人帮手，两人很快将4样点心称好包起，动作轻快灵活。又林非要自己来买，就为了看他们这称、量、包点心的动作。

这种动作，在现代已经看不到了。点心们都是塑料袋装的，1包包的买起来非常方便。即使有散装的，那也没有人再用包纸和纸绳捆扎。

看着1大张包纸在伙计的手里头，几下就包成了1个梯形方包，上面再衬上1张红色的菱花纹小方纸，用绳子交叉1捆，4样点心系成了1串，伙计从柜台上头探过身来，把点心递到又林手里。

“李姑娘，您拿好嘞。1共5分银子。”

又林笑眯眯的摸出0碎银子付了账，翠香要把点心接过去拎着，又林说：“我自己拎。”

她拎着1串点心包出来，迎面在铺子门外遇到浩浩荡荡的1队童子军——不是旁人，正是李家隔壁的周家、洪家和王家的7个半大小子。最大的9岁半，最小的比又林还小1岁，从小到大个头儿1列排开，好比5线谱上的7个蝌蚪。

“咦？李家妹妹。”领头的周家老大周富辉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半大不小的，最喜欢充大人作派，又做不太象，让人看着总是想发笑。

“周大哥好。”

周家老大名1点头：“嗯，李妹妹好。”

他身后的高低不齐的毛孩子们纷纷跟着招呼，1片参差不齐的问好声，喊姐姐的喊姐姐，喊妹妹的喊妹妹，乱成1团。

又林嘴角抽了抽，笑眯眯地说：“周大哥你们也来买点心？”

这么1帮蝗虫似的小子，简直跟蝗虫1样。

周富辉1摆手，相当有气势地说：“不是，我们出来有正事。”

1群毛孩子有什么正事？

又林对男孩子们的秘密没兴趣，招招手说：“那我先回去了。”

周富辉1副大哥作派嘱咐她：“嗯，你快些回去吧，我们出来时看见你家来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