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九爷府只说是要去帮着那老十去做说客,瞧青松并无反对,心里松了口气,只是随他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朝不夜阁的方向走去,一路各自想着心思。这月余未去,也不知那里怎么样了,据我所知我这青松大哥虽说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儿,可对这擦着风月场所擦边球儿的不夜阁却是有些一筹莫展,总是放不开身段儿,对这里的事情倒是有些折手。
颠簸着行至不夜阁,那里的门房掌柜和跑堂小二们对于我这个女儿家身份自然不知晓,只是规规矩矩的称呼我一声格格,对于我无意唤出的小名儿戏称虽有好奇,却也不敢多问什么。
关了房门,暮云先给青松福了福,跟着便拉着我一通细看,自是说不尽的想念和埋怨。见其虽是晾在一边儿,却也不复方才的不自在,只是那眼神儿像是笼着层什么,一时也没看得真切。
“宁馨,真是没想到,到底还是漏了马脚,你。。。你没怎么样吧?”暮云满眼担心,似有似无的朝青松的方向瞥了瞥,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
“还好,亏得我为人光明磊落,否则还真是担不起这个逼良为娼的恶名来!说到底。。。还不都是那个绣花枕头害的!”
“呵呵~~宁馨,先不说这个了,你今儿个??????”
“哦!其实我今儿个却是有事,暮云,你先把我那套衣裳和面皮拿来!我待会儿得给你们来个培训,这个题目就叫。。。。。。朱门酒肉臭!”话一说完,果然青松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掩饰性的轻咳了两声。
换上从前那套衣衫,带上那张人神共愤的面皮,不理会青松满眼的莫可奈何,搓了搓右颊上太田痣上那搓黑毛儿,自以为潇洒的在台子上踱着步子。
“咳咳。。。。。。”一通开场,将脑袋里学生时代课本里对万恶旧社会资本家的唾弃,归了扒堆儿锦上添花的申诉了一遍,句句心酸字字血泪的控诉了他们骄奢淫逸,不尊老不爱幼,欺压良民欺男霸女的邪恶本质。说到最后几乎对自己身为剥削阶级这个身份都有些感到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只差没当场表态要捐了所有家当,洗心革面的做回一介布衣良民。在场的除了黑脸的青松之外,其他一干人等大有揭竿而起将贪官污吏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的架势。这才浅呷了口茶水,美美的朝下面看了看。
见她们情绪被自己带动的不错,这才重新站起来,伸手制止她们一片谩骂之声:“今儿个呢,我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偶尔想起咱们当初在秦淮河那会儿,曾经允诺过诸位美人,倘若日后想要从良或是遇到美满姻缘的话,我有言在先,定会还她自由身。
嗯,现如今呢,就有这么个机会。咳咳。。。清璇!我听闻当今的十皇子像是对你有意,嗯~他贵为当今皇子,家中自是富有千顷良田,伴着娇妻美妾,你若是入得他府里,也算是下半生有所倚靠。虽说这男子无情,不过。。。有个几年的宠爱攒下些私房钱,以后也该是够用的了,何况凭借你清璇的姿色,能独得其宠爱也未可知,不知你意下如何呀?”半眯着眼睛心里亦是有些拿不准,虽说自己前面做了铺垫,但这人心最是难测,谁知到她心里想些什么?
“当家!清璇不愿!”我话音刚落,她就已是泪眼婆娑的朝这台子边儿上跨过来,情急之态溢于言表,看的我不由心花怒放。
“呃!你这是为何?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多少姑娘瞪瞎了眼睛盼着呢!”
“我不稀罕!这些个年还没受够他们那些纨绔子弟的欺凌吗?咱也不是天生就自甘下作的人,在他们府里能得了什么好,稀罕的时候是个宝,他日有了新人,那便是比死还不如!
回想当日您找上了清璇,被您的一席说话感动,您又真的把咱们的卖身契都还给了咱们,满以为为您好好赚几年银子,还了这份儿天大的恩情,日后找个可以倚靠的人清清淡淡的过了这辈子,才算是真的有了后福了!可您如今这又是为那皇子阿哥说媒来了吗?”
“这么说你不愿意?可想好了?若是他日他亲自来问你,你也敢这么跟他说?”
“自然不愿!不管是谁,清璇就是这个性子!”
“好!好清璇!有骨气!爷不过是问问,若是你不愿,我自然会帮衬着你!”
“当家。。。您。。。”眼中还含着层水雾,有些吃惊的瞧着我,像是在猜测我话里的真假。
“得了,只要你这话,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好姑娘,安心着帮当家的赚银子,咱们以前说过的话爷没忘!”步下台阶,在她肩上拍了拍便不再多言,背着手美美的朝暮云房里走去。
“你呀!真是个会蒙人的!瞧你把清璇吓的!到底是安了什么心了?”拿走自己手里的账簿交给候在外头的小二,复将门关好。
“我不过是好心,难道说错了吗?其实大主意还是看她自己,我不过是旁敲侧击一下罢了!”随手摘下面皮交给暮云,重又坐回妆台前轻轻梳弄拢在手里的青丝。
“你这是旁敲侧击?我还当你是恐吓呢!”掩嘴轻笑,接下我的木梳,帮我挽好发髻。
换回了女裙钗,施施然步下楼来,众人依旧在义愤填膺的议论着方才的话题,倒是没留意我们,只有青松见我下来才抬眼朝我看了看,合上账簿侧身出了柜台。
朝送至门外的暮云招招手,挑帘坐回车里。闭目养神,盘算着如何朝那九阿哥要那幅画儿。
“你这丫头,也不知性子随了谁,若是让那九阿哥十阿哥知道了你今天的事儿,真不知又会生出些什么麻烦来?”挣开眼看了看对面正看着自己深锁眉头的青松,满不在乎的挑了挑唇角。
“大哥,我也没说什么啊,不过就是征询一下清璇的意见,你也看到了,是人家自己不愿意的吗,总不好真的逼着人家嫁给那十阿哥吧!”
“征询?我看你是诱导!即便是人家有那个心思,此刻也怕是把那十爷府当成了阿鼻地狱!这回九爷那副百鸟朝凤怕是逃不出你手了!”
不好意思的抓抓额头,见他自顾自闭目休息不知又想什么了,也就不再多说,只盘算着将那幅画儿挂在哪处好呢??
三日后,正闲在亭子里发呆,忽然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摔在跟前的石桌上,扯下头上遮阳的锦帕,逆着光线看到某九脸色不愈的看着我。瞥了眼桌上的锦盒,看那大小该是那副我想了几日的宝贝唐寅真迹了!看在他舍脸又舍财的份儿上,我决定暂时忽视他扰人清梦的冒失行为。
“宁馨给九阿哥请安!您吉祥!”压根儿屁股也没从软榻上抬起来,对自己这般的无礼慢待,他像是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跟在他身后进来的青松蹙紧了眉头,有些埋怨的朝自己看了看。
“哼!”鼻孔发出声冷哼,径直在我对面的藤椅上坐下,拧眉注视着碧绿的池水。
“这是那幅画儿,爷今儿个给你送了来,只是想你回头交代一声,此事到此为止,切不可让那女人四处去招摇。否则别怪咱们没提醒你!”
原来是怕面子上不好看,堂堂一个皇子阿哥竟然被一个歌女拒绝了!不过倒也光明磊落言出必行,不等我去就自己给送来了!忍着笑意,点了点头,伸手将锦盒拿在手中。
“这个。。。九阿哥且放宽心,咱们肯定三缄其口不会透漏一言半语。”至于那清璇是如何拒绝的老十其实我也很是好奇,只是瞧这位九爷的脸色,知道这会子绝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哼!如此甚好,你那儿的人倒是有些骨气,果然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上行下效个顶个的都目中无人!”
瞧他眼中的郁色想必是吃了憋了,那清璇丫头若是来了脾气也是个犟头,大概没给他们什么好脸子,此刻跑到我这儿发牢骚来了吗?
“这个自然,什么将带什么兵吗!这十爷可是一直都跟着您的,这如今。。。。。。”
“哼!放肆!”闻言,其大力的朝石桌上一拍,起身恼怒的朝我看了一眼,又瞥了眼一边的青松,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宁馨!你也太放肆了!九爷~~九爷。。。”青松蹙眉朝我看了看,也追着那绣花枕头一起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财运也好呀神清气爽~~~啦啦啦啦~~~”在锦盒上亲了一口,复又将帕子盖在脸上,怀抱锦盒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18
18、旧仇新怨 。。。
此事过去月余,阿玛也办完差已经回来,青松倒是乐得将我丢给阿玛看管,这一下便更是没了自由,终日里不是对着阿玛的老脸就是一头钻进自己的库房躺在银子堆上睡觉。
本来一切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运转着,可是也不知是哪个遭了瘟烂舌头的竟然把我那日在不夜城的那通演讲一字不漏的捅到了那绣花枕头耳朵里去。这下子便像是炸了马蜂窝般,在一个明媚的午后,那绣花枕头带着那气歪鼻子的老十一起气势汹汹骂骂咧咧的来到我们府上,一通恫吓和威胁,加上添油加醋的胡说八道,竟将我经营不夜阁的事情抖了出来。阿玛自然目瞪口呆外加气血上涌,将我和青松唤了出来,双双跪在厅里,青松还被阿玛罚了家法,挨了十来杖子。对于他们两个自然不敢得罪,一边陪着不是,一边把我和青松骂了个狗血淋头。这才稍稍平复了那两个家伙的心头火,加之那个八爷半路杀进来说和,这才算是大事化小。送走了他们三位天已经擦黑,青松因为管教无方被打了板子,此刻已是屁股开花的被抬回自己房间。而我只得低垂脑袋继续跪在厅里聆听训斥,这龟仙阿玛手指抖啊抖的指着我老泪纵横声泪俱下的对已故的我那额娘自我检讨了一番,跟着控诉了我大逆不道逼良为娼不守妇道德性败坏的事实,跟着阐述了我因此而名声扫地终老家中再无颜面见祖先的悲惨结局。听的我是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比我还有想象力,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可我也没胆子反驳,只得乖乖跪在那儿垂着脑袋数地板砖的花纹。
最后像是说的累了,这才哀叹一声,提着袖子抹抹眼角儿,打算回房歇息去了。见他起身离开,刚想站起来却被他一声怒喝给生生吓了回去。只好规规矩矩领了他的罚,挪到后院儿的祠堂里,跪在董鄂家祖宗的排位前继续忏悔。
门外更鼓声声,堂上哀声连连。早就瘫坐在地上,顾不得什么姿势优雅,只知道若是再跪下去,这腿不是天残也得胜似天残!
将那绣花枕头骂了个痛快,直至骂到他关外的祖坟方才觉得口干舌燥,最后也不知自己是在何时睡去的,只是醒转的时候发现竟是躺在闺房的大床上,一睁开眼看见的竟又是阿玛那喜感十足的老脸。
“阿玛。。。”
“乖!妞儿呀,哪儿不舒服?跟阿玛说说,哎呦,这身子骨儿怎么这么差,看着结实怎么竟会昏了过去,若不是我让青杨去祠堂瞧瞧,待上这么一晚怕是要做下病的!唉~阿玛可怎么好呦~~”
“。。。。。。”
“唉~过去就过去了,阿玛也是一时气得糊涂了,唉~~阿玛只是担心依你这脾气本就任性的可以,若是到了宫里阿玛使些银子买你个平安不受气原该不成问题,只是你万万不该得罪那九阿哥和十阿哥呀!那是咱们能得罪的主儿吗!若是日后你落到他们手里,阿玛如何能保得了你呀!唉~~”
“进宫??”
“傻丫头,忘了?咱们满人的格格到了岁数都得有这么一回。前年原就该进去了,阿玛使了不少银子才错后了这两年,原想今年也这么做,拖过了岁数也就彻底的不用去参选了,将来找个上门女婿就这么照顾你一辈子也就安心了。可那完颜家不久前出了纰漏,这会儿上面查办的厉害。今年恐怕是再也拖不过去了!唉~~”
听他一席话,说的我是心惊肉跳,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进宫,失了赚钱的机会不说,还要赔上自己的自由卑躬屈膝的看人脸色,哪儿比得了现在的逍遥自在说一不二。
瞧着阿玛眼底的不舍,对着相处了没多少时间的老头儿也有股子不舍,毕竟他是真的很疼自己。这四目相对竟是惹出了几滴眼泪,看的那董鄂七十更是揪心,只当是这闺女舍不得自己。
“阿玛。。。我不去。。。我要一辈子留在您身边儿。。。”
“妞呀。。。阿玛想办法。。。呜呜~~阿玛想办法。。。呜呜~~~~(》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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